《双色面具》猫来兔往

11、（11）

　　（11）

　　第二天早晨，电视里播放着早间新闻，安德鲁准备早饭给自己吃。

　　电视画面里一个主持人穿着黄色雨衣站在镜头前，她身后一颗巨大的树横躺在空地上。那里是安德鲁和彬妮昨天待过的学校，三层楼高的大树一瞬间就被暴风连根拔起。很多民用房的瓦顶都被摧毁了。安德鲁想打电话给彬妮，询问她家是否安好。其实，他早已迫不及待给她打电话，只是一直找不到借口。刚去取来电话，就听到门铃声。

　　打开门一看，是上次遇见的那个女孩，贝蒂。她显得风尘仆仆，穿着雨衣，头发半湿地搭在红扑扑的脸蛋上，大包小包的摆在面前。

　　“嗨！是我，还记得吗？”贝蒂友好地打招呼。

　　“当然记得，你好，贝蒂！”安德鲁也回应，望着门口的一堆行李等着她往下说。贝蒂注意到他探寻的目光，于是开始了长篇解释：“哦，别误会，我不是来这里住的……我的房子遭殃了，所以正打算去彬妮家，可我的车中途坏了，所以……嘿嘿，来拜托你，希望你能送我一程！你当然可以不送我，不过彬妮常和我说你是个好人，你一定会送我的，而且，我也不会让你白送……彬妮家的花园一定不像样子了，所以如果想讨她欢心，你最好带上这个！”贝蒂说着，从手袋里掏出了一幅塑胶手套。贝蒂又说道：“不过千万别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你想讨她欢心这个问题！”

　　安德鲁微微笑了，这女孩子真是毫不客气。不过，这正中安德鲁下怀，比起打电话，和彬妮见一面当然更好！他请她进来，他去拿外套和钥匙。

　　他们来到彬妮的房子前，彬妮正在房前的花园里收拾残局。花草看起来面目全非了。贝蒂跳下车使劲挥舞手臂招呼彬妮，彬妮直起腰来观望着来人，回应道：“嗨，贝蒂，你什么时候换车了？”话刚落音，只见安德鲁从车里出来，手上还拿着颜色鲜艳的塑胶手套朝她晃了晃。

　　帮助贝蒂把大包小包送到房子里后，他们各自戴上塑胶手套，一起整理起花园来。中午过后他们才走进屋子里，人人都满脸糊着泥浆，但也都很开心。之后，彬妮和安德鲁在厨房里忙活着做午饭。贝蒂坐等现成。“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孩子，在等着爸妈给我做饭吃！……”贝蒂玩笑说着，但望着两位长头发的美人儿逐个端着碟子从厨房里出来，她又说道，“哦，不过看起来像是两位‘妈妈’。”此话一出，房间里顿时升起一股冷空气，安德鲁僵在原地，被堵在他身后的彬妮虚起眼睛，一副要用眼睛杀死人的姿态盯着贝蒂。贝蒂尴尬地咧了咧嘴。

　　我很想说，从此以后，安德鲁就和彬妮幸福地在一起了。但事情总没这么简单。彬妮将他们安置在她家不同的客房里，但第二天，她便消失了……只留下一张纸条：

　　“亲爱的们，
　　我回到我最初的地方了，我需要时间来找回我自己。不要试着找我，不要想我，照顾好自己。（备注：冰箱里还有很多储备，洗衣机有些问题，不过使劲敲打几下它还会继续甩水的）……爱你们的，彬妮。”

　　“这是什么意思，她去哪里了——”安德鲁着急地问，他不敢想象，因为他已经想起来那天彬妮和他说过的话。贝蒂用手势打断他的话，她抓着纸条，正在仔细思考。她反复念叨那句话：“‘最初的地方’，‘最初的’……”

　　他们检查了她的车库，车还在原处。她真的失踪了。

　　贝蒂安慰他，说彬妮只是找地方躲起来，让自己放放假。但他心里很复杂，尤其暴风雨那天彬妮说过的话让他难以说服自己。忙活了一天，毫无收获。安德鲁开车回到家里，倒在床上。什么叫“回到了最初的地方”，怎样才算“找回自己”？他对此毫无头绪。

　　收音机里Negative的still alive嘶吼着。一连几天，安德鲁都很消沉，他想念彬妮。真想背上背包，走得远远的，逃离这一切。可没有力气爬起来，没有活着的感觉。“当你看着我，我感到自己还活着”，歌词缓缓道来。这阵袭来的感觉仿佛让他明白了，彬妮的感受，失去爱的感受。

　　窗户上传来敲击声，他抬起头，望见那里时不时有小东西砸在上面。他起身打开窗户，底下是贝蒂。她打手势，示意他下来开门。

　　贝蒂一进来就开心地说道：“我想我知道她在哪里了！”接着她环顾房间，“你有电脑吗？”

　　他带领她来到书房。之后安德鲁奔向他的柜子，掏出笔记本，开始连接互联网。贝蒂将电脑摆正在自己面前，疯狂地敲击起来。安德鲁满头雾水，他在一旁焦急地催促她。她摆摆手，解释道：“放心，我帮人帮到底。她只是回老家了，瞧——这儿，很多竹子的地方，就是了。我想了好久，只是忘记了那个中文名字，很拗口……哦，我们不是很幸运，飞机票紧张，最快只能预定到明天的！过几天她会带一些临时学生去动物园，我怎么得知这些的？因为，她一直都是个缺心眼儿……”

　　经过漫漫长夜，安德鲁终于得以站在机场里。贝蒂开心地为他送行，还塞给他一个她以前买的中法语的电子词典。安德鲁显得有些紧张，一副前途未卜的忐忑模样。贝蒂玩笑说：“老天，别这样，你显得很拘束……到了安检口，他们一定会把你扣下来！”“哦，为，为什么？”“因为你紧张得像是要去中国的某处贩毒的毒枭！”

　　坐轻轨2号线，可以到动物园，路上还可以欣赏江景。欢迎来到中国的重庆。

　　安德鲁看到了真正的大熊猫，不是玩具，不是画册里的。他在看小动物时，感觉自己更像是动物园的一部分，因为同时有很多游客也在看他。他在这里显得更突出，除了是异国人，还因为他的不同。长直的金发，姣好的容颜，修长的身架。难以分辨性别的美丽和优雅。他没有戴帽子，不像以往一样，压低帽檐，躲避这些目光。他只是腼腆地抿了抿嘴，朝着看着他的路人友好地微笑，继续前行。心里有着小小的成就感，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懦弱、胆小的安德鲁了。

　　找了大半个园，根据贝蒂提供的情报，他们应该已经来了才对。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他打开手机，一条贝蒂发来的简讯：“她在有鸟笼的地方。”他赶紧掏出电子词典，询问路边的人后，找到了动物园里“鸟语林”这个区。

　　彬妮正蹲在路边，对着笼子发呆，边上的小学生伏在她背上将她的长头发打成麻花结，她都浑然不觉。小学生发现了安德鲁，停止手中的忙活，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安德鲁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安静。他悄悄来到彬妮后背，用双手捂住了她的双眼。小学生一边笑着，一边大喊安德鲁听不懂的中文：“猜猜我是谁！”

　　“不可能……”彬妮喃喃道。顿了顿，她拿开他的手，转过脸……身后是安德鲁没心没肺的，大大的笑脸。

　　“安德鲁，你怎么找到我的？”

　　“亲爱的彬妮，我能感应到你！”

　　“——得了吧，你从来都不擅长撒谎。”

　　“呃，你一直在微博上面发布你的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