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恐怖)夏娃的天空》在狱人

16、画家

　　唐国忠打开箱子，将一叠厚厚的画稿拿出来。这些画纸都很干净，没有一丝灰尘。最上面的那一张油画画的是一片金色的向日葵。色调偏暖，几朵向日葵插在花瓶里，线条张扬，显现出一种别样的疯狂。很明显，这是一张梵高《向日葵》的临摹画，从毫无瑕疵的上色看得出来，这并不是出自温御蓝的手笔。
　　他望着眼前这张有些熟悉的画，想起来了一些片段——
　　“蓝蓝，你很喜欢画画？”
　　“还好，不算讨厌。”趴在桌子上一直看着书的温御蓝抬起头来，“怎么？”
　　“只是突然想起来才到你的实验室里时，贴在墙上的那些画……都是你画的吗？”
　　“是啊。还不错吧？”
　　他笑了一下，虽然那几张画看起来惨不忍睹，但是不得不承认，这对于一个天生色盲的少女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
　　她没有再看书，看起来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突然笑着问道：“你觉得楚轩是个怎么样的人？”
　　“呃……”他在脑海里纠结了半晌，最后只吐出来一句话，“……他很厉害。”
　　“这么说吧，他几乎是个万能的人，没有不会的东西。十岁的时候智商测试就达到了惊人的200，不管学什么，数学、历史、管理、心理学、行政管理、枪法、格斗……他都可以站在世界顶尖水平。但是，有一样东西，他怎么也无法学好。”
　　“那就是艺术。”温御蓝轻轻说道，“不管他再怎么聪明，也没办法创作出一组优美的曲子，就算他能按照曲谱弹出完整的钢琴曲，却怎么也弹不出震撼灵魂的感觉。”
　　“两年我的生日的时候，他正试图临摹一张画，后来，他把那张画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我，因为那张《向日葵》……可以说是一张成功又失败的作品。成功在于——它几乎和原作一模一样，如果不用显微镜，你根本看不出这两幅画的差别……然而每个对原画熟悉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它是一张赝品。”
　　“很有趣是吧？明明是相同的画，可是看起来就是不一样，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梵高，所以不会再有第二张向日葵。”
　　“……他的作品中缺少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感情。”
　　看到这张画的一瞬间，唐国忠立即能肯定这就是那张成功的失败品。
　　他把画纸翻到背面，看到背面的右下角里用铅笔署上了两个大写字母“CX”，这证实了他的猜测。
　　再次望着手中的画，唐国忠的好奇心激增……其实他一直很想知道温御蓝那么执着于绘画是为了什么，当初给他治疗时，他经常看到她一个人坐在画架前绘画，如果不是爱好，那为什么要那么努力呢？
　　他拿起下面的画稿，一张张地翻开，脸上的表情从起初的好奇渐渐转表为惊愕，他的动作越来越快，飞速翻完所有的画后，慢慢地摊开所有的画纸，放在沙发上。
　　那藏在几张风景画下面的画纸，画的都是同一个人，有的上了色，有的只是铅笔稿。厚厚的一叠画纸，潜藏了少女不为人知的心事。
　　楚轩。
　　全部都是他的画像。
　　怔忪中，他的手一送，一张画纸哗啦一声滑落到他的脚边，他捡起来，手中的画画的是一片青色的平原，草地一直延伸到天际，画中的少年戴着一副眼镜，躺在草丛中望着天空，面色平静。
　　虽然是一张侧面的肖像图，但是从画者的选角看，这画的是一张——背影。
　　不仅如此，散落在四周的很多图画都是画的侧面或者背影。
　　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他翻到画纸的背面，看到了写在画纸上的一排字迹。
　　——如果你看不到那颜色，我就把我的天空赠送给你……
　　于20XX.04.17。3。
　　唐国忠坐了很久，直到手中的画纸轻飘飘地落在茶几上……他苦笑了一下，整理好这叠画，装进箱子。他提起行李，走出休息室，又看到了贴在墙壁上的画——第一次来到这个实验室时注意到的那张。
　　视线再次落在这张图画的上空。
　　迄今为止，这的确是他看过的温御蓝画出的最出色的一张画，着色和线条都毫无挑剔，只是简单的天蓝色搭配着洁白的云朵，却让看到的人感到了一种——他第一次看到时就真切感到的——难以言喻的温柔。
　　天空。
　　唐国忠细细看着那幅画，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画是随便用透明胶粘上去的，四角都有些翘，左下角的颜色似乎偏深，他翻起左下角看了一下，画的最下面却没有写日期，三角边缘被涂黑，被人用荧光笔写上了一个单词——“phone”。
　　他记得温御蓝在所有画的背面都写上了日期和署名，然而日期的后面，有那么几张却加跟了一个数字，数字范围为10以下，包括了0。一开始，他以为这些只是表示小时、或者编码的数字，现在想来却有些蹊跷——仔细回想，似乎加了那么一个数字的画，画的都是天空的景色……
　　唐国忠当机立断，重新拿出画，从中抽出所有画了天空的图，然后根据绘图的笔触和技巧，判断出这些画绘制的先后时间——这不是很难，因为每一张画稿的差别都很大，温御蓝的绘图技巧一直在进步。
　　最后，他得到一串11位的数字，看着这有些眼熟的排列，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犹豫片刻，用休息室的电话拨通了这个号码。
　　“嘟——嘟——嘟——”
　　信号通了。
　　猝不及防地拿着电话，唐国忠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大约三秒的沉默后，电话里那头传出清脆的笑声：“呵呵……唐大哥？”
　　他叹气：“是我，你是故意把这串号码留下来的？”
　　“嗯，因为……恐怕最后还有一件事还要麻烦你。”
　　“什么事情？”
　　“……是不是由我说出来到不重要，反正之后楚轩也会让你去做。”
　　“呃……”唐国忠听得有些迷糊，“那你和我通话干什么？”
　　“表达一个意思……算了，不说这个，既然你打了这个电话，说明你现在应该在我的实验室吧？看到这个号码你就不用找了，那里什么都找不到，他让你来找恐怕也只是为了这个号码。唔……楚轩是怎么给你解释的？”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了，接着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除了目的以外，他基本上什么都跟你说清楚了。”
　　“目的？他的目的难道不是病毒的资料？”
　　“当然不是，他骗了所有人。他的目的，其实很简单——”电话另一头的温御蓝用下巴夹着话筒，一双漂亮的眼睛弯起来。
　　“他想死。”她说。
　　“……你说什么？他想死？”确定对方不是在消遣他之后，唐国忠失声叫道，“开什么玩笑！”
　　“……三个月前，他看完了国家档案馆中所有记录的重要文案，开始查阅一些异常的事件。”温御蓝按下房间里的按钮，打开了冰柜的门，“也是由此为契机，他发现了云南那边的端倪，所以才会派你们去那里。同时，他也无意中看到了一份不起眼的记录……真的很不起眼，要知道那次的黑客入侵可是毁掉了不少的资料……但是如果是他，绝对不会忽略掉。那是一张七年前电子档案馆被黑客入侵，消除了一份资料的报告。”
　　“当年妈妈的日记本一共有三本，第一本记载到我出生为止，第二本从我出生起开始写，大部分写的是实验资料，而第三本里只填写了大量的数据……七年前，我第一次解开妈妈给我的那本日记，当时我已经隐隐察觉不对，所以想办法删除了那份名单，为了不让人知道我这个身体父亲的身份。这些，想必你都知道了。”
　　“但是你不知道的是，这些年来别国一直在窥探我国的研究成果，原因就在于他——楚轩，所带来的巨大威胁，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凭借自己个人的力量改变这个世界，只是这个改变隐藏得太深太深，而他也没有兴趣和心情去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虽然他有这样的能力。不过，我觉得他其实已经在做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说远了……我只是想说明，他其实一直处于很危险的状态中，但是这个危险又不是危险，因为国家把他保护得太好。你还记得他手上的那块手表吗？那是一个精密的仪器，能随时报道主人的身体状态和所处位置，时刻处于监视状态下的他没有任何的自由，一举一动都必须上报，看上去很惨，不过他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还会有什么感觉？唯一不方便的，大概就是连死也不能自主选择吧，只要他的身体出现异常，就马上有专业人员前去检查……三岁的时候楚轩就试图自杀，原因仅仅是因为‘想知道死是什么感觉’……在看到那份报告以及得到了第二本日记的线索时，他立刻就联想到了十年前的那场意外。”
　　“所以，在派给你们的任务里，死掉了那么多人，偏偏你却还活着……第一次见面我就说过，这并不是运气，而是他一开始就决定了让你活着，甚至之后你中蛊术，也是他刻意安排的。这样他就可以派你到我这里接受治疗。”
　　听到这里，唐国忠苦笑，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一开始就相信你来我这里治疗不会是巧合。”温御蓝说，“就我所知，军方有很多法子可以除掉你身上的蛊，比如今年会加入特种部队的一个新人，他很擅长使用中医，让他来帮忙的话要方便得多，也不用耗费我们之间的约定。”
　　“接下来呢？他安排我和你接触是为了什么？”
　　“为了告诉我，他已经知道了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算是一种试探吧……”说到这里，温御蓝不再解释，她盯着自己的手掌，喃喃地说道：“唐大哥，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我们的世界看起来就像一幅画？平淡的、薄薄的纸张构成人们的生活，似乎只要找到方法，就可以击破那张画纸……但是，我们又怎么都找不到那方法……”
　　唐国忠握着话筒没有回答，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大片的飞蛾——那些他在云南之行见识到的奇特生物。在特种部队生活多年，目睹过的奇闻异事也不少，自从发现这个世界有太多人类暂时无解的谜题后，他也渐渐地萌发了类似的思想。
　　“自从几十年前基因计划开始，我就觉得这个世界开始不对劲了……不，或许一直都不对劲，只是我们都没有发觉。在我的权限再次提升，能够拿到情报局的大多数资料的时候，我开始研究近代史，渐渐地发觉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我总感觉，这个世界被一股不知名的势力笼罩着，已经落入一道极大的阴谋中，整个人类都会牵扯进来——”温御蓝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日方一直想除掉他，这点他很清楚，这一次他故意选择了这个极为冒险的计划，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想看看这一次的结局是死是活。死了，他会达到目的，活着，就能一举消灭掉日方的威胁，不管最后是成是败，赢的人，都只会是他。”
　　嘭地一声，她关上冰柜的门，同时利用冰柜中隐藏的开关，启动了整个别墅的防御。
　　“但是，他想利用我来完成这个计划，他从一开始就布好的局……我一定要破掉！他想死，我就想方设法让他活下去，如果连楚爷爷给他的枷锁都不足以拴住他，那我就再给他一个新的目标！”
　　“蓝蓝！”唐国忠急急地想说什么，但是电话那一边已经只剩下了忙音。
　　他气恼地锤向桌子，连忙拿出手机拨通了楚轩的电话，动作过急，使桌子上的画纸发出哗啦一声响。
　　唐国忠望着画纸背后清隽的字迹，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另一边，温御蓝挂掉电话，从冰柜里取下一盒冻了十年的牛奶。她撕开牛奶的包装，倒出已经冻成冰的牛奶，接着，几个透明的玻璃容器从盒子里跌落出来。
　　眼前的这几个小瓶子里，赫然装的就是苹果病毒的样本！
　　拿到样本后，从熟悉的位置里拿出密码箱，解锁，拿起两本日记本。温御蓝深呼一口气，翻开了手中的笔记本。
　　这是最后一次阅读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