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守护师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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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的硝烟尚未在鼻尖彻底散去，凌寒便回到了仙宗在天外天的府衙。
刚一踏入，一股凝重的气氛便扑面而来，与外面的喧嚣恍若两个世界。
天枢道人站在厅中，正对着门口，他正低着头凝视着桌上那幅巨大的天外天疆域图，往日总是挺直的脊背此刻竟显得有些佝偻。
他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雪白的胡须，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而更让凌寒心下一沉的是，她看到苏云岫蜷缩在角落的椅子上，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入臂弯。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那总是灵动机敏的身影此刻只剩下无助与灰败。
她甚至没有察觉到凌寒的归来。
“师姐。”
凌寒轻声唤道，脚步已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苏云岫身体猛地一颤，却没有抬头，反而将脸埋得更深，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颤抖：
“……别看我，小师妹……我……我把一切都搞砸了……都是我太自以为是，那阵法……它根本不行……”
凌寒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不容拒绝地握住了苏云岫那冰凉且微微颤抖的手。
苏云岫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凌寒更用力地握住。
“师姐，”凌寒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抚平躁动的力量，“看着我。”
苏云岫挣扎的动作停住了，过了好几秒，她才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往日神采飞扬的眸子此刻红肿不堪，蓄满了泪水与深不见底的自我怀疑和恐惧。
“不是你的错。”
凌寒凝视着苏云岫的眼睛：
“我们都看到了，阵法启动的威压是真实的，连魔尊都被震慑。失败，不在方案本身。”
“可是它终究是失败了！就在最关键的时候！”
苏云岫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因为我……那么多同袍死伤……他们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问题不在阵图，而在别处。”
凌寒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
“有人不希望它成功。师姐，你是阵道宗师，你的能力毋庸置疑。”
“现在不是自我否定的时候，我们需要你冷静下来，找出问题所在。防线，还需要你。”
凌寒的话语像是一道清泉，冲刷着苏云岫被混乱和自责填满的心。
她怔怔地看着凌寒那双沉静而坚定的眼眸，仿佛从中汲取到了微弱却真实的力量。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胡乱地用袖子擦掉眼泪，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那份属于阵道宗师的锐利与理智，正在一点点艰难地回归。
一旁的天枢道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看着凌寒那单薄却仿佛能为人撑起一片天空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欣慰。
有赞许。
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他轻轻颔首，低不可闻地自语：
“如此心性，方堪大任啊……”
就在这时，一道传讯玉符带着总督府的独特印记飞入厅中，悬停在三人面前。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紧急会议通知，请仙宗代表即刻前往总督府议事厅。”
天枢道人眼中灵光骤然一闪，那属于强者的威严与决断重新回到他身上。
他捋了捋胡须，沉声道：
“该来的总会来。走吧，老夫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
他的姿态，俨然已准备好为身后的两位晚辈，扛下最猛烈的风雨。
苏云岫闻言，身体又是一颤，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勇气似乎又有消散的迹象，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下意识地看向凌寒。
凌寒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
她感受到师姐手心的冰凉与颤抖，心中那片柔软的角落被触动。
她想起十一年前，自己经脉尽毁，蜷缩在栖梧居洞天中自暴自弃时，是师姐不顾一切地闯进来，日日夜夜陪伴，用她那看似没心没肺的乐观，一点点温暖她冰封绝望的心灵。
如今，轮到师姐身处漩涡，她岂能退缩？
凌寒微微眯起了眼，清澈的眸底深处，是如同出鞘利剑般的寒芒。
有些风雨，她来替师姐挡。
当三人踏入总督府议事厅时，巨大的环形会场内早已人声鼎沸。
喧嚣的声浪几乎要掀翻穹顶，各种议论、质问、抱怨交织在一起，源自真实的损失与对未来的恐惧：
“我宗精英弟子十去七八！此等损失，数百年来未有！若非防线升级失败，何至于此？！”
“那‘周天星斗大阵’听起来玄乎，实则不堪大用！拿我等身家性命为儿戏吗？”
“魔族攻势如此精准，定是算准了升级关键时刻！这方案本身就是一个靶子！”
“必须废止方案！否则我等如何心安？如何向宗门交代？”
当代表着仙宗的流光落入核心平台，凌寒三人的身影清晰显现时，会场内的嘈杂声瞬间降低了许多。
大陆第一宗门的积威，依旧让人心生忌惮。
然而，那一道道投射过来的目光，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质疑、愤怒，甚至……怨恨。
凌寒平静地环视全场，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她看到魔教区域的澹台宇对她微微颔首，目光依旧淡漠，却带着一丝无形的支持。
百花谷的苏灵素投来担忧而鼓励的眼神。
尚食坊的姜桂更是直接向她抱了抱拳。
年轻一辈的代表们，显然更倾向于相信她。
但当她目光扫过司天门的平台时，心中却莫名一跳。
那位司天命长老，依旧端坐，神情古井无波，但比起会议初召时，似乎更加冷淡了些，甚至没有与她对视。
一丝难以言喻的怪异感，浮上凌寒心头。
就在这时，中央玉台光华汇聚，剑圣凌晨的身影显现。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以冰冷而客观的语气，对刚结束的战役进行了全方位的总结。
从魔族的进攻节奏，联盟的抵抗，星槎的介入到最后的撤退，条分缕析，不偏不倚。
当他的话音落下，短暂的寂静后，一名来自中型宗门“烈阳宗”的代表猛地站起身。
他双目赤红，声音因激动而尖锐，直接指向了苏云岫：
“总督大人！总结得再好，也掩盖不了事实！”
“正是因为苏长老那未经充分验证的激进方案，导致防线升级失败，使我方在关键时刻缺乏阵法支援，才造成如此惨重的伤亡！”
“我烈阳宗二十七名精锐弟子血洒战场！仙宗，必须为此负责！”
“我要求，立刻废止该方案，并将主事者苏云岫，按律问责！”
这话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会场。
苏云岫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天枢道人准备开口时，一道清冷的身影已率先站了起来。
是凌寒。
她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名烈阳宗代表，声音清晰地传遍会场：
“这位道友，宗门折损，我等同悲。但请问，若无苏长老提前布局，调度星槎舰队及时参战，若无她设计的阵法雏形在局部已稳固战线，今日伤亡，是否更为惨重？”
“将一切归咎于方案本身，是否过于片面？当务之急，是查明失败根源，而非仓促问罪！”
她的反驳条理清晰，点出了星槎与局部阵法的功劳。
那烈阳宗代表张了张嘴，脸涨得通红，一时语塞。
然而，另一名代表立刻站了起来，语气更加激烈：
“凌寒长老！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事实就是阵法升级失败了！谁能保证下次不会失败？”
“如果每次升级都来这么一次，我天外天防线迟早要被这所谓的‘方案’拖垮！必须取消！”
“没错！取消方案！”
“我们不能再冒险了！”
附议之声此起彼伏。
凌寒深吸一口气，继续据理力争：
“诸位！战场表现有目共睹！阵法启动瞬间的威能绝非虚假！星槎与新训法的配合也已证明其价值！”
“方案本身的方向没有问题！问题在于执行过程遭到了破坏！”
“我们此刻更应做的，是完善方案，杜绝隐患，而非因噎废食，自断臂膀！”
“既然你说方案没有问题！”又一个声音高声质问道，带着讥讽，“那请你告诉我们，为何它会失败？如果找不出原因，谁能保证下次不会重蹈覆辙？”
“若下次魔族再来，我们是否还要用无数同袍的性命，去赌一个可能会再次失败的‘奇迹’？！”
这话问得极其刁钻，也问出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心声。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凌寒身上。
凌寒沉默了。
她可以力战魔尊，可以稳定军心，可以在战场上挥斥方遒，但在此刻，面对这直指核心、关乎无数人性命的沉重质问，面对那“失败结果”的铁一般的事实，她发现自己所有的辩解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夹杂着对幕后黑手的愤怒，席卷了她。
凌寒的沉默，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波涛汹涌的湖面，瞬间激起了更大的反响。
“看！她无话可说了！”
“果然还是年轻，空有实力，却无法解释这铁一般的事实！”
“一次失败尚且如此，若再来一次，我宗门传承恐怕都要断送在此！”
“必须废止方案！否则我等如何向死去的弟子交代？又如何敢将未来寄托于此？”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其中夹杂着真实的悲痛、对未来的深切忧虑，以及某些难以言明的、借题发挥的倾向。
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仙宗三人身上。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却挺直了脊背。
——是苏云岫。
她那双属于阵道宗师的眼睛，已然恢复了清明与锐利。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却清晰地传开：
“诸位道友，请听我一言。”
会场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想听听这位“罪魁祸首”还能说什么。
“我的方案，‘周天星斗寰宇大阵’的阵图结构、灵脉勾连、能量回路，经得起任何推敲。”
苏云岫的目光扫过在场许多知名的阵法师：
“其理论根基，建立在仙宗千年阵藏与我对现今防线灵脉的测算之上。它的成功启动，以及它所释放的威压，便是明证！问题，绝不在阵图本身！”
“那问题在何处？！”立刻有人高声质问，语气咄咄逼人，“苏长老，空口无凭！你如何解释那关键的失败？”
苏云岫坦然迎向那目光，毫不退缩：
“这正是我需要时间去查明的！是某个核心枢纽的炼制瑕疵？是灵脉引导过程中受到了未知干扰？还是其他人为因素？我需要时间，对每一个环节进行复盘！”
“时间？”
另一人发出一声冷笑，充满了不信任：
“苏长老，你说得轻巧！魔族会给你时间吗？是不是要等到防线被攻破，亿万生灵涂炭之后，你才能‘调查清楚’？我们拿什么来等？！”
就在质疑声再次高涨之际，端坐于总督之位上的凌晨，终于再次开口。
他没有动用威压，只是轻轻抬手，一股无形的令人心神俱静的力量便弥漫开来，让所有人的喧嚣戛然而止。
“肃静。”
凌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目光如炬，扫过全场：
“在召诸位前来之前，本督已联合大陆仙魔联盟，请来了七位大乘期的阵法宗师，通过‘回光溯影’之术，对升级失败的核心节点进行了初步探查。”
他话音一顿，一枚散发着古朴沧桑气息的玉简自他手中浮现。
玉简投射出那七位德高望重的阵法宗师的虚影和他们的联合灵印。
这灵印宣布七位大乘期宗师联合鉴定结果：
“苏云岫长老所呈‘周天星斗寰宇大阵’阵图，理论完备，结构精妙，于大道无亏，于防线有益，其本身，并无任何原则性错误与致命缺陷。”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尤其是那些质疑最凶的人，脸上更是青红交错。
“那……那为何会失败？”有人不甘心地追问。
凌晨挥手收回玉简，眼中灵光一闪，如同暗夜中的寒星，声音陡然转冷：
“这正是接下来，需要彻查之事！阵法无错，那错在何处？是意外，还是人祸？”
他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全场，一股摄人心魄的威压笼罩而下。
“本督将亲自牵头，成立调查小组，深入彻查此事！三日之内，必给诸位，也给所有战死的英魂一个交代！”
会场内响起了低沉的议论声，但这一次，少了许多盲目的愤怒，多了几分思索与惊疑。
待议论声稍歇，凌晨继续道，语气恢复了沉浑：
“魔劫当前，不容我等因噎废食，踟蹰不前！防线升级，势在必行！后续工程，将由天枢道人统筹，联合各方阵法宗师，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继续推进！”
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凌寒：
“此外，此次战役，‘剑盾’突击队表现卓著，其新式训法在实战中展现出足以匹敌魔尊的强大潜力。”
“现命凌寒长老，即刻整理该训练方案精髓，于全军范围内遴选精锐，先行推广演练！”
“望各战斗单位积极配合，励精图治，提升我天外天整体战力！”
这新的命令再次引起一阵波澜，但更多的是对那神奇训法的好奇与期待。
凌晨最后环视全场，声音带着最后的决断：
“方案继续，训练推行，真相追查，三管齐下。诸位，对此安排，可还有异议？”
他的目光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缓缓扫过每一个角落。
五大宗门代表皆默然不语，其余中小宗门代表面面相觑，见无人带头，最终也无人再敢出声。
“既无异议，散会！”
凌晨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惊天剑光，率先离去。
各宗门代表也纷纷化作流光消散。
魔教、百花谷、尚食坊的代表在离去前，都向仙宗方向投来了或淡然或鼓励的目光。
唯有司天门的代表，离去时依旧神色平淡，并未有任何表示，这让凌寒心中的那丝怪异感更浓了。
苏云岫直到此时，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身体都有些发软。
天枢道人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
“走吧，先回去。”
说罢，袍袖一卷，便带着凌寒与苏云岫化为流光，返回了仙宗府衙。
一回到府衙，苏云岫就瘫坐在椅子上，毫无形象地哀嚎道：
“怎么办啊！压力更大了！要是三天后查不出原因，或者下次升级又出问题，我……我岂不是要成千古罪人了！”
她抱着脑袋，一脸苦恼。
凌寒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沉稳而令人安心：
“师姐，冷静。最坏的情况已经过去——方案没有被废止，这就是最大的胜利。”
“父……总督亲自介入调查，以他的能力和决心，真相必定水落石出。”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自乱阵脚，而是协助调查，并确保后续的升级万无一失。”
苏云岫抬起头，看着凌寒冷静的面容，烦躁的心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她用力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只要方案还能继续，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但那个在背后捣鬼的王八蛋，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不然我这口气顺不了！”
天枢道人捋着胡须，呵呵笑道：
“殿主放心，有老夫在，必定盯着他们把防线给你修得固若金汤，绝不会落了咱们天工殿……哦不，是仙宗的名头！”
苏云岫闻言，立刻又恢复了精神，叉着腰，故作凶狠状：
“那是必须的！堂主您可得好好干，要是干不好，我这个殿主第一个不答应！”
天枢道人见她恢复了往日的活泼，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
“哈哈哈，放心，一定能办好。而且，老夫有种预感，事情很快就能真相大白。”
“因为……我们这边，可是多了一双能看破虚妄、洞彻迷雾的眼睛啊。”
凌寒和苏云岫闻言，皆是微微一怔，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府衙内某处空间，一阵如水波般柔和却玄奥的涟漪荡漾开来，仿佛扰动了某种天机轨迹。
波纹散去，一道身着星宿道袍、嘴角噙着洒脱笑意的身影，悠然显现。
正是东方玄策。
他先是彬彬有礼地向天枢道人行了一礼：“天枢前辈。”
随即转向凌寒与苏云岫，脸上那笑容越发灿烂，语气轻快地说道：
“凌寒长老，苏长老，好久不见啊！看你们这愁云惨淡的样子，怎么，不想我吗？”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守护师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