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空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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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想主義者在哪兒都有。
富有資產卻同情心氾濫的烏托邦城主，貧窮又混日子的巷間乞丐，幻想某一日能成為名人又不為之奮鬥的小青年，沉迷于嗑藥帶來的幻覺的無知市民，妄想掌握人心而觀察人類的中二病患者。由共產主義到資本主義，有無產階級到資產階級，由光明到墮落，由平凡到特殊，人類社會里哪裡都不缺空想主義者，從來不。
包括折原臨也本人也很清楚自己就是其中之一，但他沒打算改正，否則他早就另找工作了。
而且，在他的認知里，有著夢想或妄想的人才是他最喜歡觀察的，比如小小年紀就想領導藍色平方成為東京No.1的黑沼青葉，又比如渴望歸宿而建立黃巾賊的紀田正臣。而在這種人里，最理想的自然是空想主義者——青葉擁有與其妄想相匹配的心智和手腕，正臣的夢想雖易碎但簡單，他們並非臨也真正想要玩弄的棋子——
龍之峰帝人。
如果說非要說“空想”，DOLLARS的“DOLLAR”狀況①的實現便是最好的例子。
帝人想將DOLLARS化為“絕對”的透明與精神的烏托邦，又或是他的理想所轄的領域；但歷史上絕對平均主義的失敗、烏托邦的墮落、理想的社會主義莊園的消失，都昭示著此路的不可行。龍之峰帝人卻還是走了這條路。
知道是空想卻還是向死胡同里走，臨也覺得在這一點上帝人和他還算是很相像的。
“收到。謝謝您的情報。”
“不用客氣☆~”
回覆了少年的短信，折原臨也好以整暇地伸了個懶腰，看著眼前忙得不亦樂乎又面無表情的波江，自顧自地邊笑邊想著什麽。波江只瞥了他一眼，又繼續工作：反正這個中二病晚期患者大約又在計劃什麽愛人類的新方法了。說白了就是做白日夢。
矢霧波江就從來沒動過這個男人。作為上司，臨也的確無可挑剔，但他熱愛非日常又嚮往日常偶爾還會爲了一人鍋糾結之類的，她是怎麼也想不通的。
如果你採訪她有關折原臨也的事，她只會和你講那廝就是個日夜做著春秋大夢的精神病患者兼喜歡和少年少女們玩心理遊戲的情報販子，頂多在最後加上“以上內容須付一萬日元情報費”。但說真的，這個評價跟沒說差不太多；不過你也別怪她，她也就只知道這麼多可透露信息了。
“波江，你說我改天請我家BOSS去吃火鍋怎麼樣？”
她看了臨也一眼，什麽都沒回答。室內空調的冷氣似又降了幾度。
“真是件麻煩的事啊~BOSS不一定答應而且不一定有時間呢~”
“我個人認為你要是有膽量一人去約見藍色平方的首領，他一定會答應你的邀約。”
習慣性潑涼水。
“誰說要提前預約啦？直接請去火鍋店不就好啦——對啊這樣就好了嘛~”說著就穿上輕便的黑色帽衫，把小刀收入袖口，邊哼歌邊在波江的目送下開門離開了公寓。
她搖搖頭，又回到工作中。
——早習以為常了。
“情報確認。青葉，麻煩你了。在三町目商業街12號。”
“帝人學長是首領嘛~沒什麼麻煩不麻煩的~那麼我們就按計劃行事，學長可以先回去啦，上次的傷還沒好吧？”
“嗯。那就先這樣，各位小心。”
龍之峰帝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認為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選擇的路。
在他本人看來，他的內心深處並非空想主義，他的目的也並非使DOLLARS立於黑白的分割線上。甚至，他的動力也不是所謂的友情：不過是個人主義罷了。不論是建立DOLLARS維持DOLLARS保護DOLLARS清理DOLLARS，一切都不過是少年的一廂情願；行動的順利實行，也不過是一些偶然與必然的因素交匯而導致的。
所以，他也只是想借由DOLLARS去體驗非日常。他想，這並非不現實的空想。
但少年忘了，他的目的是建立於“借由且僅借由DOLLARS”這一願望上。這就像一個想嘗試一下陷入泥沼的感覺的人妄想在他雙足浸入沼中之後還能爬得上來一樣，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他既不能像正臣一樣下定決心遠離非日常，又不能像臨也和青葉一般捨弃日常生活的意義——這當然也並非目前他自己能決定的事情，畢竟靈魂的刹車已經建立，除非外在的力量破壞刹車的載體或是他本身遭到不可忍的傷害，他永遠都不可能踏出下一步，躊躇于危險的邊緣。
前提是“除非”。
一旦有人幫助他走出這一步，就怎樣都挽回不了了。
沒有察覺到這一點的少年，向著下個未知的危險前行著。
他辭別青葉等人后，本想去超市採購接下來幾日伙食的材料，但在超市門口就聽到腦內的直覺對自己喊STOP。再熟悉不過的身影躍入眼簾。
“喲，事情辦完了嗎帝人君？”
還沒反應過來手臂就被拉住。情報販子踏著輕快的步伐拽著他向下一個路口走去。
“今天我請客哦~”
摸不著頭腦又不合季節的邀請。
雖然龍之峰同學已經和波江小姐一樣有了“應對折原臨也的常識”，但還是會默默表示無奈并在內心吐槽。他環顧了一下已是晚飯時間卻除了兩人再無顧客的火鍋店夏季的蕭條光景，目光又回到對座的男子身上。折原臨也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但會給一個高中生布菜夾菜，還是不太能想像到的情形；目前便是這番情景了。龍之峰帝人的腦子再好使也想不明白這到底是在唱哪一出戲。不經意地歎氣。
“帝人君~在想什麽呢？”
自己的碟子里早就盛滿了肉和菜。
“……抱歉，什麽也沒有。”
不想回答。拿起筷子開始吃。
“讓我想想哦~是不是在想‘臨也先生怎麼這麼有閒情逸致特意從新宿跑來池袋請我吃飯呢’？‘爲什麽不提前打聲招呼呢’？”明知故問。
“對不起，我該說您聰明還是遲鈍呢。”早就計劃好了的吧。
“也就是我猜中咯？BINGO~”
“……”
咀嚼牛肉中。
“所以~帝人君到底想不想知道呢——答案。”
“……”
持續咀嚼牛肉中。
“反正呢~我就是閑得無聊嘛~波江也從來不會迎合我的話題，真是個不合格的秘書。不過她倒是對工作還蠻認真的，不論是情報的整理還是栗楠會的委託都完成得很好就是了。”
“……”
依舊咀嚼牛肉中。他突然發現在飯桌上與精神病患者交談可以沉默得更自然些。
——很好下次見面就請他喝茶好了，又便宜又有利於自己身心健康。
“對了，說到栗楠會啊……”
停下筷子。
情報販子是不會隨便透露深層情報給別人的。帝人明白這一點。
他抬起頭，只見欲言又止的男子正對著自己笑著——像溫馨提醒小孩子不要隨便亂跑的大姐姐一般溫柔地笑著。這種笑出現得並不突兀，但就像慢性毒藥一般，一股惡寒還是慢慢爬上少年的後背。
“這個地方，你知道嗎，實際是栗楠會的據點之一誒~所以門口都沒有門牌號的啦。”
——所以這麼蕭條也沒倒閉么。
——不對，這不是重點。
——即使如此又怎麼樣呢？
“對了對了，這裡以前是裁縫鋪嘛。”
——裁縫鋪……？好像有點熟悉……是什麽來著？
“帝人君真是遲鈍誒。”
“？”
“就是‘3s12’嘛。”
……
2小時前。龍之峰帝人的手機上收到了這樣一條短信。
發件人：折原臨也
內容：職業是裁縫的長川健之助？那不就是“3s12”的人嘛。（圖片）喏，這個。
——三町目商業街12號么。
於是他回覆：收到。謝謝您的情報。
然後起身，打開破舊公寓的門向與青葉等人約定好的地方走去。
……
“3s12”。DOLLARS。栗楠會。藍色平方。折原臨也。內部清洗。裁縫鋪。情報。還有……
後臺傳出慘叫。
一切都變得鮮明起來。
臨也拉著少年藏到門後的隱蔽處。少年可以清晰地看見不遠處屍體下流淌的鮮血。
幾乎要嘔吐出來。
“怎麼樣啦？”
“嘻，應該是死了吧。”
“你們那邊沒問題吧？”
“監視器早拆了~附近也沒什麼人的樣子~”
藍色平方成員的聲音。
“別節外生枝。快點離開回去復命吧。”
青葉的聲音。
“嘻嘻。”
“笑什麽呢你又~？”
“你瞧嘛，之前似乎有人在大夏天里來這裡吃火鍋呢~”
“被看到了嗎？”
“誰知道~~”
“那應該還沒逃出去才對哦？”
“我們比賽看誰先捉住~！”
……
之後的沒營養對話以及翻桌倒椅的聲響帝人已經完全沒心情聽了。他知道這是臨也的圈套，也恨不得用揣在兜裡的原子筆狠戳身側的男子，但是這是無濟於事的。
男子因此仍以一種悠閒的態度看著神色複雜的少年。
他就像再說“讓我看看吧，你的下一步，究竟是向上攀登還是向下沉淪”。
不過，或許少年只有沉淪這一條路可走，只是沉淪的方向不同的差別罷了。
——選擇哪一邊呢？
——與自己互相利用的藍色平方？
——還是誘導自己走向更為黑暗的非日常、立場不明的情報販子？
答案在下一秒就確定了。
“青葉，你們不用找了。”
藍色平方一干人等循聲望去，只見他們的“首領”與他們的宿敵從門後的陰影里走出，帝人在前臨也在後。
“是我和臨也先生恰好在這裡吃飯而已。”
“學長……？”學弟稚氣的臉上掩不住的驚訝。
“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你們最好儘快離開，這裡交給我和臨也先生就好。”
“……我瞭解了。我們走！”
青葉狠狠地用目光剜了折原臨也一下，忍住怒意和疑惑帶著其他人離開了。
——爲什麽是和折原臨也在一起？
——爲什麽會在任務地點吃飯？
——已經不信任我們了嗎？
——折原臨也搞的鬼嗎？
這些問題盤旋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但青葉並不清楚，這樣的登場也並不是帝人本人所選擇的。
“臨也先生，這樣您就滿意了么。”
“嗯嗯這就足够了喲~”
小刀的刀鋒從少年纖細的腰畔撤去，男子的臉上依舊笑容可掬。
下一秒這副表情就因痛苦而扭曲。
銳利的原子筆筆尖撕破衣料與表皮細胞的防禦，在黑色的纖維和白皙的皮膚之間渲染出一片血色。
“臨也先生應該早就有事態發展為這樣的覺悟才對。我不是不會憤怒的人。”
“……啊啊，是呢。”
男子扯著一臉痛苦的笑，不知是愉悅還是無奈地開口：
“所以說我最喜歡你這種性格的人類了。”
這種堅持自己的空想主義的性格。
“我正好相反呢臨也先生。”
討厭同樣持有空想主義的你的這種性格。
“那還真是榮幸之至呢，哈哈。”
—FIN—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空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