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癌后前男友非要陪我化疗》杉下听雨

2、第 2 章

　　手术室外的红灯亮着，像一只永不疲倦的眼睛。
　　林见清坐在冰冷的金属长椅上，双手交握抵在额头，维持这个姿势已经三个小时。
　　墙上的时钟秒针嘀嗒走动，每一声都敲击在他的心脏上。他反复回忆医生的话：“胃癌二期，肿瘤位置尚可，手术成功率很高……但任何手术都有风险。”
　　风险。这两个字像阴云笼罩着他。
　　前世的记忆碎片时不时闪现：沈慕辰苍白的脸，监测仪的尖啸，雨夜冰冷的病房，还有那句无人听见的遗言——“对不起，我爱你。”
　　林见清握紧了拳头。重生后，那些记忆像潮水般涌来，起初模糊不清，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清晰。
　　他记得沈慕辰是如何一步步推开他，如何用冷漠和伤害逼他离开，如何在最后孤独死去。
　　他也记得自己站在医院楼下的那个雨夜，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里，只是心口痛得无法呼吸，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现在他明白了。那是沈慕辰死去的时刻，他们的灵魂以某种方式连接着，即使他当时并不知道真相。
　　“沈慕辰的家属？”护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见清猛地站起来：“我是！他怎么样了？”
　　“手术很顺利，肿瘤已经完整切除，淋巴结清扫也完成了。”护士微笑着说，“医生正在缝合，大概再过半小时就能出来。你可以准备一下，病人会直接送到恢复室。”
　　林见清腿一软，几乎站立不稳。他扶住墙壁，深深吸了几口气：“谢谢……谢谢你们。”
　　护士点点头离开了。林见清重新坐回椅子上，这次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不是悲伤，是释放。手术成功了，至少第一步成功了。
　　又过了四十分钟，手术室的门开了。沈慕辰被推出来，身上盖着白色被单，脸色苍白如纸，闭着眼睛，嘴唇干燥起皮。林见清立刻迎上去，轻声唤道：“慕辰？”
　　沈慕辰没有反应，还在麻醉中。
　　“他还没完全清醒，”医生说，“麻药效果会逐渐退去。先送到恢复室观察，没问题的话再转回病房。”
　　林见清跟着病床一路小跑，眼睛一刻不离沈慕辰的脸。那张他爱了那么久的脸，此刻看起来如此脆弱，如此需要保护。
　　恢复室里，沈慕辰被安顿好，连接上各种监测仪器。林见清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他没有输液的那只手。那只手很冷，林见清用双手捂着，试图传递一点温暖。
　　“慕辰，你能听见我吗？”他轻声说，“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很顺利。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沈慕辰的睫毛颤了颤，但没睁开眼。
　　护士进来检查生命体征，记录数据。“麻药还没完全退，”她对林见清说，“可能还要一两个小时才会清醒。你可以跟他说话，听觉是最早恢复的。”
　　林见清点点头。护士离开后，他凑近沈慕辰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慕辰，我知道你都记得。前世的事，我也记得。我知道你为什么推开我，知道你独自死去的那个雨夜，知道那句‘对不起，我爱你’。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无论你怎么推开我，我都会守在这里。因为爱你，不是你的负担，是我的选择。”
　　沈慕辰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
　　林见清继续说：“你说你推开我是为我好，但你想过吗？看着你孤独死去，对我来说才是最大的伤害。慕辰，让我陪你，好吗？让我分担你的痛苦，让我成为你的支撑。这不是拖累，是两个人相爱的意义。”
　　泪水滴落在沈慕辰的手背上。林见清没有擦，只是更紧地握住了那只手。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沈慕辰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起初很迷茫，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坐在床边的林见清。
　　“见……清？”他的声音嘶哑微弱。
　　“我在。”林见清立刻凑近，“感觉怎么样？疼吗？”
　　沈慕辰眨了眨眼，似乎在想为什么林见清会在这里。然后记忆慢慢回笼：手术，昨晚的陪伴，那个约定——手术后林见清就会离开。
　　“你……该走了。”沈慕辰说，每个字都很费力。
　　林见清的心脏像被刺了一下，但他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反应。“等你稳定下来，我会走。但现在，你需要人照顾。”
　　“不需要……”
　　“需要。”林见清坚定地说，“医生说术后24小时很关键，必须有人守着。护工要到明天早上才能来，今晚我在这里。”
　　沈慕辰想反驳，但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他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
　　“疼吗？”林见清立刻按了呼叫铃，“要不要止痛泵？”
　　护士很快进来，调整了止痛药的剂量。疼痛逐渐缓解，但沈慕辰也感到了更强烈的疲惫。他闭上眼睛，意识又开始模糊。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恢复室里很安静，只有监测仪规律的嘀嗒声。林见清还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头一点一点地在打瞌睡。
　　沈慕辰静静地看着他。林见清眼下有深深的阴影，显然很久没好好休息了。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疲惫。
　　即使这样，他依然守在这里。
　　沈慕辰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胀。他想起前世，也是这样，林见清守在他床边，无论他怎么赶都不走。那时候他以为林见清只是出于责任和同情，但现在他明白了，这是爱，纯粹而固执的爱。
　　可是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让林见清继续陷下去。
　　止痛药的效果开始减弱，疼痛再次袭来。沈慕辰咬紧牙关，不想吵醒林见清，但细微的动静还是惊醒了浅眠的人。
　　“慕辰？”林见清立刻清醒，“又疼了？”
　　沈慕辰点点头。林见清叫来护士，又调整了止痛药。这次，护士建议尝试换个姿势，她帮沈慕辰稍微侧身，在背后垫了枕头。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林见清问。
　　沈慕辰点点头。确实，侧身减轻了腹部的压力感。他重新躺好，看着林见清忙前忙后：调整枕头高度，检查输液管，用棉签蘸水湿润他的嘴唇。
　　“谢谢。”沈慕辰轻声说。
　　林见清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动作：“不用谢。”
　　长久的沉默。监测仪的嘀嗒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见清，”沈慕辰突然开口，“你值得更好的。”
　　林见清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什么是更好的？一个健康的人？一个不会生病的人？慕辰，爱不是选择题，不是谁条件更好就选谁。爱是唯一项，只能是你，只有你。”
　　沈慕辰的喉结动了动，说不出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林见清继续说，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你在想你的病可能会复发，治疗会很痛苦，可能会拖累我。但慕辰，如果换作是我生病，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沈慕辰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为什么你觉得我会离开？”林见清问，“因为你觉得我不够爱你？还是你觉得我的爱经不起考验？”
　　沈慕辰无法回答。他知道林见清爱他，正是因为知道，才不忍心让这份爱被病痛消磨。
　　“让我证明给你看，”林见清握住他的手，“让我陪着你，走过治疗，走过康复。如果……如果真的有一天，你离开了，至少我知道我陪到了最后。而不是像前世那样，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连那句‘我爱你’都是在很久之后才明白。”
　　沈慕辰的眼泪无声滑落。林见清真的都记得，所有的事情，所有的痛苦。
　　“对不起……”沈慕辰说，声音哽咽。
　　“不要说对不起，”林见清擦去他的眼泪，“你唯一需要道歉的，是擅自替我做决定，以为离开我是为我好。慕辰，让我选择，好吗？让我选择要不要陪着你，让我选择要不要继续爱你。”
　　沈慕辰看着林见清，看着那双充满泪水和坚持的眼睛。所有的防线，所有的决心，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轻轻点了点头。
　　林见清的眼泪也掉下来，但他笑了，那是沈慕辰重生后见过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谢谢你，”林见清俯身，在沈慕辰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谢谢你给我机会。”
　　那天晚上，林见清一直守在床边。沈慕辰时睡时醒，每次睁开眼睛，都能看到林见清在身旁，握着他的手，轻声说“我在”。
　　那是一种久违的安全感，让沈慕辰终于能够放松下来，真正地休息。
　　术后第三天，沈慕辰从恢复室转回了普通病房。
　　身体状况逐渐稳定，但疼痛和不适仍然持续。更糟糕的是，他开始出现术后并发症——肠梗阻。医生说是常见情况，但需要禁食和胃肠减压，意味着他又要插上胃管，忍受更多痛苦。
　　林见清寸步不离地照顾他，擦身、换药、记录出入量，所有事情都做得细致周到。但沈慕辰的情绪却越来越低落。
　　“今天感觉怎么样？”早上医生查房时问。
　　“还好。”沈慕辰简短地回答。
　　医生检查了引流管和伤口：“梗阻的情况在好转，可能再过两天就能拔管了。但你要开始尝试活动，防止粘连。”
　　沈慕辰点点头。医生离开后，林见清扶他慢慢坐起来：“我们试试下床走几步？”
　　“不想动。”沈慕辰说，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沮丧。
　　林见清理解他的感受。前世他也经历过沈慕辰术后的低落期，那时候的沈慕辰总是沉默，拒绝交流，拒绝活动，整个人像一潭死水。
　　但这一次，林见清决定不再一味迁就。
　　“必须动，”他坚持，“医生说活动对恢复很重要。我扶着你，就走到门口，好不好？”
　　沈慕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在林见清的搀扶下，他慢慢挪下床，每走一步都感到腹部伤口的牵扯痛。从床边到门口不过五米距离，他却走了整整十分钟，出了一身冷汗。
　　“很好，”林见清鼓励道，“明天我们可以试试走到护士站。”
　　沈慕辰没说话，只是紧紧抓着林见清的手臂，像抓住救命稻草。
　　那天下午，沈慕辰的情绪突然崩溃了。
　　护士来换药时，不小心碰到了引流管，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脸色煞白。换完药后，沈慕辰盯着天花板，突然说：“我想放弃了。”
　　林见清正在整理床头柜，听到这话手一抖，水杯差点掉地上。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放弃了。”沈慕辰重复道，声音平静得可怕，“手术这么痛苦，后面还有化疗，还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也许我现在就该停止，至少少受点罪。”
　　林见清的心脏像被重锤击中。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床边，直视沈慕辰的眼睛：“你看着我，沈慕辰。看着我。”
　　沈慕辰转过头，眼神空洞。
　　“我知道很痛，我知道很难，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没有希望。”林见清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异常坚定，“但你不能放弃。为了我，为了我们，你不能放弃。”
　　“我们？”沈慕辰苦笑，“没有‘我们’了。林见清，即使我让你留下来，即使我们一起走过这段路，最后可能还是……”
　　“可能还是什么？还是你会离开？”林见清打断他，“那又怎样？至少我们努力过，至少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多一些。慕辰，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度，在于质量。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最好的质量。”
　　沈慕辰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
　　林见清握着他的手：“你记得我们第一次去海边吗？那天风很大，你怕水，但还是陪我下海了。你说‘有你在，我就不怕’。现在我想对你说：有我在，你也不要怕。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长久的沉默。然后，沈慕辰轻轻点了点头。
　　林见清松了口气，俯身抱住他：“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坚持。”
　　那天晚上，林见清没有睡。他坐在床边，看着沈慕辰睡梦中仍然紧皱的眉头，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当沈慕辰再次拒绝下床活动时，林见清没有像往常那样温柔劝说，而是直接掀开了被子。
　　“起来。”
　　沈慕辰惊讶地看着他：“什么？”
　　“我说起来，”林见清的语气不容拒绝，“今天我们要走到走廊尽头。”
　　“我做不到……”
　　“做得到。”林见清扶起他，“一步一步来，我陪着你。”
　　沈慕辰看着林见清坚定的眼神，突然想起了什么。前世，在他最沮丧的时候，林见清也是这样，强硬地拉他起床，强迫他活动，强迫他吃饭。
　　那时候他觉得林见清不理解他的痛苦，但现在他明白了：那不是不理解，那是另一种形式的爱——不纵容你沉溺在痛苦中，而是拉着你一起对抗痛苦。
　　“好。”沈慕辰说，扶着林见清的手臂慢慢下床。
　　那天的行走比前一天更艰难，因为沈慕辰已经两天没怎么进食，身体虚弱。走到一半时，他几乎要晕倒，但林见清牢牢扶着他。
　　“就快到尽头了，”林见清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看，只有十步了。”
　　沈慕辰咬着牙，继续往前走。一步，两步，三步……终于，他的手触到了走廊尽头的窗户。窗外是医院的花园，虽然已是深秋，但仍有几株菊花在开放。
　　“你看，”林见清说，“外面还有花开，还有阳光。慕辰，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等着你，等着我们。”
　　沈慕辰望着窗外，久违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温暖而真实。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名字——慕辰，仰慕晨光。可是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他只看到了黑暗。
　　“我想出去走走。”他突然说。
　　林见清眼睛一亮：“好，等医生批准，我们就去花园散步。”
　　从那天起，沈慕辰的状态开始慢慢好转。他依然会疼痛，依然会沮丧，但不再说放弃的话。他开始主动要求下床活动，开始努力吃下林见清准备的流食，开始配合所有治疗。
　　林见清知道，这不是因为沈慕辰突然变得乐观，而是因为他找到了坚持的理由——那个理由，就是他们彼此。
　　术后一个月，沈慕辰开始了第一次化疗。
　　医生建议的方案是SOX方案，每三周一次，总共八次。第一次化疗前，医生详细解释了可能的副作用：恶心呕吐、脱发、骨髓抑制、神经毒性……
　　林见清认真记笔记，而沈慕辰只是平静地听着。前世经历过一次，他知道所有症状，知道会有多难受。
　　化疗当天，林见清陪着他来到日间化疗室。房间里摆着十几张躺椅，每张椅子上都坐着病人，身边大多有家属陪伴。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还有隐约的叹息和低语。
　　“紧张吗？”林见清问，握着他的手。
　　沈慕辰摇摇头：“还好。”
　　护士来给他埋了PICC管——一根从手臂静脉直通心脏附近的细管，可以避免每次化疗都扎针。过程有些不适，但沈慕辰忍住了。
　　化疗药物开始滴注时，林见清坐在旁边，握着他的另一只手：“如果有不舒服就告诉我。”
　　起初的几个小时很平静，沈慕辰甚至小睡了一会儿。但药物输注到三分之二时，他开始感到恶心。
　　“想吐吗？”林见清立刻察觉到了。
　　沈慕辰点头。林见清拿来早就准备好的呕吐袋，轻轻拍着他的背。但沈慕辰只是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那种感觉更难受。
　　“医生开了止吐药，”林见清说，“要不要现在吃？”
　　“再等等。”沈慕辰不想太依赖药物。
　　但恶心感越来越强烈，伴随着头晕和全身无力。终于，在药物快要输完时，他吐了出来。不是食物——他几乎一天没吃东西——而是黄色的胆汁。
　　林见清心疼地擦去他嘴角的污渍，喂他喝了点水：“好点了吗？”
　　沈慕辰虚弱地点头，脸色苍白如纸。
　　化疗结束后，他们回到家。林见清把沈慕辰安顿在床上，开始准备清淡的食物。但沈慕辰什么也吃不下，闻到味道就想吐。
　　“至少喝点水，”林见清哄道，“不然会脱水的。”
　　沈慕辰勉强喝了几口，又全吐了出来。
　　那天晚上是真正的煎熬。沈慕辰几乎每小时醒一次，要么是恶心，要么是疼痛，要么是莫名的焦虑。林见清一夜没睡，守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轻声安慰。
　　“对不起……”沈慕辰在又一次呕吐后，虚弱地说，“让你看到这么狼狈的样子。”
　　林见清擦去他额头的冷汗：“说什么傻话。这有什么狼狈的？生病就是会难受，这是正常的。”
　　“可是……”
　　“没有可是。”林见清打断他，“沈慕辰，我爱你，爱完整的你，包括你生病的样子，你难受的样子，你脆弱的样子。这些都不是你需要道歉的理由。”
　　沈慕辰的眼泪流下来，和汗水混在一起。
　　林见清俯身抱住他：“哭吧，难受就哭出来。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坚强，不需要伪装。做最真实的你就好。”
　　那一夜，沈慕辰哭了很久，把重生以来的恐惧、痛苦、孤独都哭了出来。林见清一直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
　　哭完后，沈慕辰感到一种奇异的轻松。不是身体上的——身体依然难受——而是心理上的。他终于不再独自承受一切，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化疗副作用达到高峰。沈慕辰几乎无法下床，吃什么吐什么，连喝水都困难。林见清想尽办法：换不同的流食，尝试中医食疗，甚至学着按摩穴位缓解恶心。
　　“你这样太辛苦了。”沈慕辰看着林见清眼下的黑眼圈，心疼地说。
　　“不辛苦，”林见清摇头，“看着你难受却不让我帮忙，那才叫辛苦。”
　　第四天，沈慕辰的副作用开始减轻。他能喝下一点粥了，虽然还是吐了一半，但至少能吸收一些营养。林见清高兴得像是中了奖。
　　“今天喝了大半碗呢！”他对来家访的护士说，语气里满是骄傲。
　　护士笑了：“有你在，沈先生一定会顺利度过化疗期的。”
　　沈慕辰看着林见清兴高采烈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个人，这个无论前世今生都固执地爱着他的人，是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
　　第一次化疗后的第十天，沈慕辰的头发开始脱落。
　　早晨醒来时，枕头上散落着不少头发。他盯着那些发丝看了很久，然后平静地起床，走进浴室。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已经稀疏了不少，能看见头皮。
　　林见清跟进来，从后面抱住他：“我们去剃光吧？戴假发或者帽子，都可以。”
　　沈慕辰转身看着他：“你会觉得难看吗？”
　　“不会，”林见清毫不犹豫地回答，“你什么样我都觉得好看。而且光头多酷啊，很多明星都剃光头呢。”
　　沈慕辰笑了，重生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那好，我们去剃光。”
　　那天下午，他们去了理发店。理发师听说沈慕辰是化疗病人，特别小心轻柔。头发一簇簇落下，镜中的自己逐渐变成陌生的样子。
　　“好了。”理发师说。
　　沈慕辰看着镜子里的光头男人，一时间有些恍惚。这个人是他吗？这个苍白、消瘦、没有头发的人，是他吗？
　　林见清走到他身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地说：“真的很酷。”
　　然后他俯身，在沈慕辰光秃秃的头顶轻轻吻了一下。
　　那一刻，沈慕辰所有的自我怀疑都消失了。他看着林见清眼中毫无保留的爱意，突然明白了：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在这个人眼中，他永远都是最好的。
　　从理发店出来，林见清带他去买了帽子和假发。“冬天戴帽子暖和，夏天戴假发凉快，”他兴致勃勃地说，“或者什么都不戴，就这么出去，多有个性。”
　　沈慕辰看着他为自己挑选各种款式的帽子，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拉住林见清的手，认真地说：“见清，谢谢你。”
　　林见清转过身，看着他：“不用谢。慕辰，这是我自愿的，是我想要做的。”
　　“我知道，”沈慕辰点头，“但还是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坚持留下来。”
　　林见清的眼睛红了，但他笑着说：“傻瓜，我怎么可能放弃你？你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宝贝。”
　　两人相视而笑，在深秋的街头，像两个普通的恋人，手牵手走在落叶铺就的路上。
　　虽然前路依然艰难，虽然化疗还有七次，虽然未来充满不确定性，但在那一刻，沈慕辰觉得，只要有林见清在身边，他就能继续走下去。
　　第二次化疗前夕，沈慕辰的PICC管出了问题。
　　那天早上，林见清像往常一样帮他冲洗管道，发现回血不畅。他立刻警惕起来，检查了沈慕辰的手臂，发现穿刺点周围有些红肿。
　　“得去医院看看。”林见清说。
　　沈慕辰皱眉：“明天就要化疗了，今天去医院太折腾。”
　　“不行，万一感染了更麻烦。”林见清坚持，“我去叫车。”
　　到了医院，PICC专科护士检查后，确认有轻微感染迹象。“需要换管，”护士说，“原来的管不能用了。”
　　这意味着又要在手臂上重新穿刺一次。沈慕辰叹了口气，有些沮丧。每一次医疗程序都是对身心的折磨，他感觉自己像个破旧的娃娃，被不断修补。
　　“别担心，”林见清握着他的手，“换完就好了。”
　　换管过程还算顺利，但沈慕辰的手臂因为反复穿刺变得更加脆弱。护士叮嘱要小心护理，每天都要消毒换药。
　　回家的路上，沈慕辰一直沉默。林见清知道他在想什么——对未来的恐惧，对身体每况愈下的担忧，对拖累爱人的愧疚。
　　“慕辰，”林见清轻声说，“你记不记得，我们刚在一起时，有一次我重感冒，你请了三天假照顾我？”
　　沈慕辰点点头。那是他们恋爱的第三个月，林见清发烧到39度，他担心得不行，寸步不离地守着。
　　“那时候你喂我吃药，帮我擦身，整夜不睡地量体温。”林见清继续说，“你觉得那是拖累吗？”
　　“当然不是。”沈慕辰立刻说。
　　“那现在你为什么觉得你是拖累？”林见清问，“爱是相互的，慕辰。你照顾过我，现在轮到我照顾你，这很公平。”
　　沈慕辰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轻声说：“那不一样。感冒几天就好了，我这个……不知道要多久，可能永远都好不了。”
　　“那又怎样？”林见清的声音很平静，“即使真的好不了，即使要照顾你一辈子，我也愿意。因为是你，沈慕辰，只有你。”
　　沈慕辰转过头，看着林见清。青年眼中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勉强，只有纯粹而坚定的爱。
　　“我怕你有一天会后悔，”沈慕辰坦白地说出内心的恐惧，“怕你有一天会累，会厌烦，会觉得不值得。”
　　“那你就小看我了，”林见清笑了，“也小看了我们的爱。沈慕辰，爱不是一时的冲动，是日复一日的选择。我选择今天爱你，明天也爱你，后天依然爱你。这个选择，不是基于你是否健康，是否完美，而是基于你是你。”
　　沈慕辰的眼泪无声滑落。林见清擦去他的泪水，轻声说：“别哭了，再哭明天化疗眼睛会肿的。”
　　那天晚上，沈慕辰做了个决定。他拿出藏在抽屉深处的一个笔记本——那是他重生后开始写的，记录着前世的记忆和这一世的计划。
　　林见清端着牛奶进来时，看到沈慕辰正在写什么。
　　“在写什么？”他随口问道。
　　沈慕辰犹豫了一下，把笔记本递给他：“这个，给你看。”
　　林见清有些惊讶，但还是接过来。翻开第一页，他的脸色就变了。那是沈慕辰工整的字迹，记录着重生第一天的感受：
　　X年X月X日
　　我回来了，回到四年前。疼痛也跟着回来了，像是提醒我前世的结局。林见清发来消息，约我去美术馆。我必须拒绝，必须开始疏远计划。这一次，要更早，更彻底。
　　林见清一页页翻下去，手指微微颤抖。他看到了沈慕辰详细的疏远计划，看到了他对病情的预知，看到了他决定独自面对一切的决心。
　　更让他心痛的是，沈慕辰记录了他们每一次互动的细节：
　　今天对他说了狠话，他脸色苍白，但没有哭。比前世坚强了，很好，这样他就能更快走出来。
　　他送早餐来，菠萝包的香味让我想吐。必须拒绝，必须冷漠。
　　他在楼下等我，在晨光中。有那么一瞬间，想冲下去拥抱他。但不能，绝对不能。
　　林见清的眼泪滴在纸页上，晕开了字迹。他翻到最后几页，是沈慕辰最近写的：
　　第一次化疗，比记忆中更难受。但林见清一直陪着，握着手，说“不怕”。突然觉得，也许我的决定是错的。也许让他陪着我，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今天剃了光头，他吻了我的头顶，说“很酷”。镜子里的自己很陌生，但他眼中的爱很熟悉。如果……如果真的有未来，我想和他一起看。
　　林见清合上笔记本，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他抬起头，看着沈慕辰：“你一直……都记得所有事情？”
　　沈慕辰点头：“重生那天，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包括……我死去的那天。”
　　“那句‘对不起，我爱你’，我听到了。”林见清哽咽道，“在医院楼下，不知道为什么就在那里，心口痛得无法呼吸。后来才明白，那是你离开的时刻。”
　　两人相视流泪，为前世错过的时光，为今生重逢的幸运，为所有说不出口的疼痛和爱意。
　　“对不起，”沈慕辰终于说出一直想说的话，“前世那样推开你，让你那么痛苦。”
　　“我也对不起，”林见清摇头，“没有更早发现你的用心，没有更固执地留下来。如果我坚持不走，如果我能看穿你的伪装……”
　　“那不是你的错，”沈慕辰握住他的手，“是我太自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