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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边境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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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砚的地图画得精细得可怕。
凌霄将放大镜缓缓移过那张皱巴巴的牛皮纸,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记号。红的是巡逻队换岗时间,蓝的是界碑位置,黑的是隐蔽小路。
"三年。"白宇戴上手套,从证物袋里取出另一叠地图,"他在边境线来回走了三年,就为了画这些。"
桌上摊开的,是秦砚的全部家当:十七张手绘地图,三本写满密码的笔记本,还有一张撕碎又仔细粘合的全家福。
照片上,秦砚抱着年幼的女儿,笑得像个普通的、幸福的父亲。那是七年前,在他成为代号"渡鸦"的跨国走私犯之前。
"他在反复临摹什么?"凌霄的手指停在地图某处,那里被铅笔反复涂抹,几乎要穿透纸背,"是逃脱路线,还是..."
"回家的地图。"白宇轻声接上。
审讯室的灯光冰冷。秦砚坐在对面,手腕上的铐链在桌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四十岁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边境的风霜在他脸上刻下深重的沟壑。
"为什么要自首?"凌霄问,"你明明可以逃。"
秦砚抬眼,目光穿过单向玻璃,仿佛能看见外面那个正在做笔录的年轻女警——他的女儿,秦小雨,三年前考入警校,如今是刑警队的新人。
"累了。"他说。
这不是真话。白宇在尸检报告上写过:人在极度疲惫时会选择休息,而非自我毁灭。
秦小雨推门进来送资料时,手在微微发抖。她放下文件,迅速转身离开,没有看父亲一眼。但就在门关上的刹那,秦砚眼中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她毕业时,"秦砚突然开口,"我躲在警校对面的楼顶,用望远镜看了全程。"
凌霄沉默。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她穿着警服,真好看。"秦砚笑了,眼泪却滑进嘴角的皱纹里,"和她妈妈年轻时一模一样。"
三年前的背叛,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秦砚主动接触境外势力,提供假情报,帮助警方捣毁了一个特大走私网络。代价是他必须隐姓埋名,继续在边境潜伏。
"为什么不说出真相?"凌霄翻看着机密档案,"你是卧底。"
"说不说有什么区别?"秦砚摇头,"我手上沾的血,洗不干净了。"
那些地图,确实是为了回家而画的。每一个标记,都是他计算好的、能偷偷看女儿一眼的地点。学校对面的咖啡馆,她常去的书店,警局门口的公交站...
但他一次也没敢真正走近。
结案那天,秦小雨终于站在父亲面前。她手里拿着那叠地图,最上面一张的背面,用极小的字写着一行诗:
"此身已作边关土,犹护青山向故园。"
警徽在阳光下闪着冷硬的光。秦砚被押上警车时,回头看了女儿最后一眼。
那一刻凌霄明白,秦砚反复临摹的,从来不是地理意义上的路线。而是如何在罪恶与救赎、职责与亲情之间,找到那条几乎不存在的、通往光明的路。
"他画的是..."白宇轻声道。
"一个父亲回家的路。"凌霄接上。
警车驶远,秦小雨终于哭出声来。那滴泪落在警徽上,折射出这个职业最深的无奈与最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