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流》Finally

16、黯流 （十五）

　　水晶吊灯，耀眼得夺目，大厅正中，是看似壮观华丽，却俗不可耐的玻璃酒杯叠成三角形状，杯中的不是香槟，却是红酒。
　　酒红色液体顺着杯壁缓缓流下，途经之处并不蜿蜒，平滑得似早已设计好的路，顺利地通行着。无数条细流自上而下淌落，仅仅是看着，也是碎了。
　　四周的人很多，个个好像都在发光，靠着珠光宝气，想让自己变成萤火虫吗？你们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一块块被灯光打到的石头，至少萤火虫懂得。
　　司离被程菁菁牵着，一家人缓缓进入大厅，这是个饭店，但并不是吃晚饭这么简单，没错，是酒会。
　　拿起一杯侍者端过来的饮料，盯着杯中的液体，仅仅是橙汁。橙色的液面上好像印出了两张脸，都在笑着，很开心，很年轻。
　　也是一个酒会，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饭店，同一个房间，一对年轻的夫妇站在房间前方，女子的手里抱着一个尚在熟睡的孩子，下面坐着很多的来宾，大家一起高举着酒杯，庆祝着，欢笑着这个孩子的到来。
　　大概是太吵了吧，孩子睁开了眼睛，稍稍皱了眉，漆黑的大眼睛四处张望着，小手似乎要从被子中挣脱出来，对着这个未知的世界充满了好奇。突然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她的眼睛定在一处，咧开嘴开心地笑了，只是谁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好像一切都发生在昨天，流年黯涌，时间把一切都冲走了，却又在一个不经意间让它们都浮起来，摆在眼前。
　　身体猛烈地一倾，另一只手反射性地抓住旁边的东西，却是重重地撞上了旁边的柱子，眼看酒杯中的东西往自己身上倒时，另有一只手抢过杯子。
　　定住身体的司离回过头去看，酒杯，人，什么都没有，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都只是幻觉。但是之前手中的酒杯是确实存在的，这让她确定这不是错觉，真的是有人拿走了杯子。
　　再次拿了一杯饮料，是香槟。透明的玻璃高脚杯，淡淡的液体安分地躺在里面，这只是表面，不时地可以感受到很多的小分子跑进鼻腔的，浅浅的陶醉。
　　低头对着杯子调整好笑容，抬起头，从容，略带自信，缓步朝前走去。姑姑，姑父正带着程菁菁认识在商界的各个朋友，看着他们谈得这么融洽，有些让人羡慕呢，司离的眼神凌厉地闪了一瞬。
　　继而，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吐出，走上去。
　　“姑姑，姑父，表姐！差点都找不到你们了！”笑意盈盈的眼睛略带一点责怪。
　　“叔叔好，阿姨好。”转过脸，对着另一对夫妇甜甜地笑了一下。
　　“哦呵呵，都是老朋友了，我竟然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个伶俐可爱的侄女，太不够意思了。”
　　原来这么久以来，这么多次的酒会，以前只是不想去，现在还是不想去，可是以后我都会出现的。
　　姑姑姑父两人只是尴尬地笑笑，并未开口，倒是表姐说了一句，“小离不喜欢有太多陌生人的场合，后来爸爸妈妈也就不勉强了。”
　　“表姐，以前只是没来过酒会嘛，今天第一次来觉得好好玩呀，以后可不许丢下我哦。”
　　微笑的感觉散入了空气，各种分子交织在一起，像一张细密的网，罩住了周围的一切。混合着珠宝的光泽，金丝笼子般的大厅，到处是笑脸，欢声笑语，各种虚伪戴着同样的面具。
　　司离一直笑着，一直说着，说得多了，心里也在浅笑，原来我竟然对这种场合这么适应，好像融合的不错，更多的是自嘲。
　　聊得正开心，至少表面看起来是的。“祁风，来，这是程伯伯，一起来认识下。”
　　突然的声音像风一样灌进耳朵，猛地抬头，两双同样错愕的眼睛，很快，还有转瞬换上的敌意。
　　“叔叔，阿姨好。”江祁风礼貌地略略鞠了个躬。继而微微转过身体，眼神冷冷地落在司离身上，“还有你，司离。”
　　“嗯，好啊。”眼神毫不示弱地回应。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剩余的五人皆是惊讶。
　　“嗯。”
　　“嗯，我们是同学。”
　　两个毫无情绪波澜的句子，或短或长，都是回答。
　　回家了，一头栽进房间，酒会结束已经很迟了，十点整。习惯性地坐在书桌前，即使已经开了灯，可还是拉亮了台灯，拉开窗帘，推开窗，早春的夜风很凉，带有泥土的气息，很清新。
　　目光转向地面，真的是湿的，伸出手，触及不到的冰凉，直达心底。雨早就停了，只是一些仍然不肯离开，徘徊在此间。
　　再次抬起头，另一条街，下过雨的夜很朦胧，看不真切，房子的屋顶颇像城堡，隐约可以看到微黄的灯光透过窗帘，在水雾中更泛黄。
　　真的当我不知道你在笑什么吗？两个小孩子？那游戏一点都不好笑。想着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嘴角却往上扯动了呢？
　　说谎的技巧真的好拙劣，不像我，假话说多了，好像都已经分不清自己说的是什么了，眸子被一层薄薄的灰色蒙上，嘴角的笑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