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流》Finally

12、黯流 （十二）

　　“你说，莫凡是什么意思？”司离的咖啡什么都没加，拿起小匙慢慢搅拌。
　　“莫凡”，司离喜欢把它理解成“莫测的平凡”，然而并不知道店主的意思是什么。
　　“不俗。”同样，裴霖宇的咖啡也是最纯粹的蓝山。
　　的确，这家咖啡厅的确和别的很不一样。
　　“哦”司离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莫，不；凡，俗。”
　　最表面的意思么？“凡”只是俗的意思吗？
　　这个话题并没有继续下去，那本在书架上的《Snowing》还在，裴霖宇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这本影集，兀自翻开，扉页，很轻柔地抚摸着，像是一件极其珍贵的东西，真的是一件宝贝一样的东西，也许，这本影集的价值于他等价于司离的怀表。
　　“我没有骗你，这本影集的确不是我的，那是我哥哥的，它属于他，这本影集是他游历这个世界的一个片段的见证。Snowing,顾名思义，这本影集记录着的都是雪景，是各个地方的雪景。”裴霖宇头也没有抬地述说起来，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一个在很遥远的地方的人听，不像是在和司离对话。
　　“既然你已经看过了这本影集，那就应该能够看出来，里面绝大多数画面都是描述西藏的雪景。”突然抬起头，看向司离的眼睛。
　　“嗯，怎么了？”司离被突如其来的目光一惊，搅拌咖啡的匙子一抖，几滴咖啡便从杯子里跑到了桌面。
　　“哥哥比我大了7岁，在我初一的时候，他就已经上大学了，大学的生活在我们看来都是很自由的，只要不要触及到那些所谓校规的条条框框。哥哥一直向往着去各处旅行，却不是纯粹的旅游，也算不上是探险，他只是想往外走，拍到满意的风景。”裴霖宇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迷离，好像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西藏，哥哥一直觉得，很有一种神秘感，还有一种神圣。去年寒假的时候，哥哥和他的同学，就两个人，一起去了西藏。”
　　“我们看到的西藏的雪景，它们被定格的时间就是••••••上一个寒假。”说到这里，裴霖宇似乎有些哽咽，声音沙哑了一些。
　　“哥哥也被定格在那一刻，回来的只有他的同学和那一本影集。”
　　司离一直作为一个忠实的听众，良久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听他讲述。她在他讲述的伊始隐隐猜到一些，只是没有料到故事是以这样的方式结尾。
　　空气中似乎漂浮着许多的黑色棉絮，越来越多，却始终找不到出口，渐渐地堵住了各自的口鼻，让人无法出声。四处都是令人压抑的沉默，却无力反抗，一切都是徒劳。
　　“那你想去西藏吗？”司离打破了这太过死寂的沉默，还有一种感觉，她想去。
　　“嗯？”裴霖宇显然是有点诧异。
　　“我想去西藏。”司离很直接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是前不久的想法，就在第一次进莫凡，看到这本影集的时候产生的。虽然这似乎是一时兴起，但是司离有种感觉，这也许包含了一种近乎执着的认真。
　　他从她的眼里看出了坚定，还有执着，他瞬时有一种错愕。
　　“我也是。”听到这样的回答，她感到一种很久都没出现过的洒脱，好像还有一种动力，心里真正地闪过一丝的轻松。
　　心底潜藏的那条黯流，真的静了下来，很静，水面微有波澜漾起，河底一如表面般地平静，缓缓流淌。
　　“一言为定，高考后，我们一起去。”
　　咖啡厅的一次约定，让两个本如陌生人一样的路人，真正地结成了盟友，约定，或许不比誓言来得庄重，但这个约定却真的很坚定，至少看起来是的。
　　和瑾程的那个或许也算是约定，只不过看得出那丫头并不想去，只是因为我想去，即使自己不想去，也从来不知道拒绝，瑾程，真的让人心疼。
　　咖啡已经冷掉，咖啡厅的人也越来越少。
　　司离看了下手表，时针指向了10，分针缓缓地逼近12，不知不觉已经出来了4个小时。发了短信，瑾程也应该回去了。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司离准备了下，起身。
　　“等我一下，我也是，一起走吧。”裴霖宇收拾好单反，装进背包。
　　“上次我送你回家，发现我们家挺近的，离学校是你家比较近，不过从这回去，我家比较近哦。”
　　“那就等于是我送你回家喽。”司离难得地开起了一次玩笑。
　　“算是吧，盟友送我回家，荣幸。”
　　接下来的那段路，两人就西藏交流了一路。裴霖宇家到了，原来和司离家仅隔了一条街。
　　“我家到了，不过就这样进去怪怪的，还是先到你家，我再回来吧，不然真成了你送我回家了。”
　　“噗哧！”禁不住笑了出来，却没有拒绝。
　　两人一起走过这条街，街，不长，却好像走得格外长，时间像是沙漏里流出的沙子，每一粒都似在心头划过，能够细数出。这段路，一路无话。
　　站在姑姑家的别墅前，里面灯火璀璨，他们都还没睡，在庆祝？又是庆祝，办不完的庆祝。
　　隐隐似有圣诞欢歌传出，还有笑声萦绕，也许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个乐园。是啊，这样的一幅其乐融融，合家团圆的景象如果还不算是乐园的话，那只能说，这辈子的乐园都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心口好像有点痛，是翻滚得太过厉害了吗？心里的那条河流中填充着黑暗，海啸般地翻滚着，有种压抑的感觉，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大喊一阵，让河底的那层翻滚释放。
　　对着那幢别墅，司离半天没有一句话，也不往前走，只是那么站着，像雕塑一样。裴霖宇也就这么站着，疑问却在不停地涌现，不过她不说，他也不问，一起站着。
　　良久，司离苍白的脸色有些缓过来，浮现了些许血色。
　　“谢谢。”话音刚落，便向前跑了进去。
　　她怕自己不这么冲进去，就再也没有勇气进去，再也找不到理由“回家”。
　　留下愣愣的裴霖宇，还来不及说再见，上次也是。
　　环顾四周，是散落一地的月光，也许只有这月光才知道，还有点点星光，看不透的，等着你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