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通史[无限]》麓水南

25、厚茧

　　“滴～”门应声而开。洛榛从玄关处一路摸黑，闷声扑到了沙发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那间黑色的卧室也就纯纯的摆设一件，因为他一向喜欢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睡觉。

　　七岁以前的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紧缩的空间会让他更有安全感，更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他始终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是割裂的，像远洋的候鸟追不到永恒的光亮，沉寂的荒野容不下绚烂的星芒。

　　可今日，他并没有同往常那样安然睡去，无端闯入他生命的不速之客打碎了他本该平淡的梦。

　　“洛榛，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走了二十五年，洛榛林林总总邂逅过大把人生过客，他并不觉得自己与他们有什么相关和联系。
　　毕竟，相遇是为了分离，这句话是在他七岁时榨干他最后一滴价值的大伯一家，赠给他的离别箴言。

　　那是一个除夕夜，是本该阖家团圆的日子。七岁的洛榛，因为打碎了家里的一个盘子，就被大伯一家扫地出门了。

　　“你爸妈去的早，我们好歹养了你七年，大过年的你在我们家摔盘子甩脸子给谁看呢？我们家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你妈的存款就当付你这些年的食宿费了啊！”大伯母是这样说的。

　　他的表兄妹也在一旁指指点点，说他克爸克妈还克盘子，满心都是可惜着那个碎的四分五裂的白盘子。

　　可是…碎碎平安，岁岁平安，是老师教的。
　　但小洛榛不敢回嘴，他一向都很乖顺。

　　“相遇是为了分离，没人能陪你到最后。”
　　“小榛啊，别怪大伯…哎，你不该打碎那个盘子。”大伯将小洛榛送到大门口，偷偷塞给他两百块钱，叹着气，目送着他离开。

　　长大后的洛榛才知道，抛弃他的不是那个被他打碎的盘子，而是那本就支离破碎的亲情。

　　后来，他的口袋里揣着那两百块钱，躺在公园的长椅上睡着了。他不记得是怎么被人带回那个后来他住了十年的家。

　　那不能算家，那是一间杂货铺。
　　听说，救他的人，是那间铺子的老板。铺子很小，很偏僻，没有名字，但里面能买到许多外面买不到的奇石异物。
　　因此久而久之，来那里的就变成了固定的几个常客。

　　那个老板每周都会在洛榛的床边放上生活费，帮他办理了转学入学等生活上的一切。
　　他会在洛榛的每个生日送上礼物，会通过小纸片和洛榛聊聊近期的事宜，还会给洛榛带去各种小玩意供他消遣。
　　洛榛也会在没有课业的时候去杂货铺帮忙。

　　但洛榛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只知道大家都叫他，裴老板。

　　八年前，洛榛十七岁，他即将经历一生一次的成年礼，他准备旷课停学疯狂一次，蹲守那位即将要来给他送生日礼物的人。

　　十八岁，洛榛的生日礼物，是一条死讯。

　　裴老板的死讯。

　　洛榛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生日，他失去了爸爸妈妈。
　　第七个除夕，他失去了并不那么温暖的港湾。
　　第十八个生日，他失去了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监护人。

　　“相遇是为了分离。”他早就习惯了。
　　习惯了失去，也习惯了流言蜚语。
　　习惯到，他自己都认为，他就是天生的煞星，不该与任何人有关联的煞星。

　　再后来，他与所有人都因利益相连，因世故相扣。

　　他很想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他学了神学。
　　大学毕业，他因成绩突出留校做了助教，很快被提拔成了华青大学最年轻的教授。
　　他买了房，装修成了自己舒服的样子。一望无际的黑色。

　　他从不让任何人靠近他的家，这个冰冷黑暗的巢穴。

　　他只是一个人缩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阴郁，孤独。
　　但这是唯一能让他看到自己，看到这个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

　　“我们组队吧。”

　　“我从没动摇过，是你在瞻前顾后。”

　　但如今，秦恪正好扒开那层包裹着他的厚茧，泄进一抹暖阳，煦和柔软，是一种让人十分贪恋的美好。

　　可洛榛不喜欢这种美好，这种美好让他感到陌生而害怕。

　　洛榛拿出口袋里那颗淡黄色的薄荷糖放在手心，是饭店前台堆着的最常见的款式，只不过是少见的柠檬味的。

　　他拉开茶几下的抽屉，将糖放进一个白色的小盒子里。
　　关上抽屉时，他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旁边放着的那瓶药。
　　他烦躁地用抱枕蒙住头，吃多少安眠药都没用。

　　今晚，注定是一个失眠夜。

　　……

　　几日后，潞城。

　　秦恪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拿着一束包好的黄色蔷薇，静静地等着屋里的人给自己开门。

　　“师娘，我回来了。”秦恪露出了少见的笑容，将花束递给门口的女士。

　　“哇…好漂亮，比你师父当年买的漂亮多了！谢谢恪儿！快进来快进来，这一路累不累啊？”女人温婉地笑着，挽着秦恪往屋里走，嘴中还喋喋不休地关心着满身风尘的秦恪。

　　“老解！你快看谁回来了！”女人带着秦恪走向沙发上看报纸的男人，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

　　男人放下报纸，无奈道：“恪儿回来之前不是打过电话了吗，这也不算什么惊喜吧…”

　　女人明显不乐意了，不满道：“解程绪，儿子回来了你不开心一下？”

　　“好好好好开心好开心…”解程绪只能顺着她，毕竟自己娶的。

　　魏媛嗔怪地剜了他一眼，又怜爱地看向秦恪。
　　秦恪则是一副刚刚想到什么的样子，对着解程绪道：“哎？师父，你知不知道……”

　　声音刹止。

　　“天球系统”四个字，秦恪无法说出口，像是触及了什么违禁词。
　　他早该想到的，就天球系统那种坑人的尿性，这种事没有在内测副本出现的时候就在网络上发酵，那一定是因为天球系统的保护机制。

　　“什么？”解程绪摘下眼镜看向忽然顿住的秦恪。

　　“……最近猪肉涨价了…”秦恪一本正经道。

　　“……？”解程绪愣了愣，他以为秦恪要和他说什么大事。

　　“哈哈哈…我们恪儿这出去一趟还学会关注市场了，会顾家了呀～”魏媛笑着打趣到。
　　“怎么，恪儿是在栝城遇到喜欢的姑娘了？”

　　秦恪面对眼前这个自从他过了24岁就句句不离催婚的师娘也是十分地无奈：“师娘…你说什么呢…”

　　“什么说什么呀，你都26了秦恪！你不趁着现在赶紧找个女朋友，等你30多岁中年发福了就找不着媳妇了！！”

　　秦恪的脑子里还全是天球系统的事一时间被魏媛的话堵的哑口无言。

　　倒是解程绪不紧不慢地看着报纸，淡淡道：“那就找个男的呗…”

　　“？？你说什么？！”魏媛震惊地看向解程绪，秦恪也吓了一跳。
　　秦恪的性取向解程绪是知道的，但因为没摸清楚魏媛的意思便还没有告诉她。

　　解程绪看着魏媛瞪的如铜铃般大的眼睛，暗道不好：“那什么…我开玩笑的…哈哈哈…”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恪儿你这么多年没谈一个女朋友，你会不会对男孩子感兴趣啊？”魏媛醍醐灌顶般看向秦恪。
　　“你看到女生的时候有没有过…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