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花劫·一朝清梦》辜若华

18、第十七章

　　“困吗？”十三眯着眼冲我微笑。我松懒的揉了揉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我去和皇阿玛讲你身体不舒服，你就先回我的营帐睡一会儿，睡好了再来回话。”十三轻轻捏着我的脸，宠爱的凝视着我。也许现在的我应当觉得幸福，可不知为何，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我抱紧十三，不让他看到我流泪的样子。
　　我与他在草原上相依许久才一同去了康熙的营帐回话。康熙对我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就连那个王爷也对我很好。谁也没有提起有关那个王子的事情，就好像昨日的事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皇阿玛，青穆潇的身子不好，儿臣想先带她回去休息。”十三见我与康熙说话心不在焉的，又显得有些乏了，便朝着康熙跪了下来，求康熙许我回去休息片刻。
　　“也罢，下去吧。”康熙扫兴的冲十三摆摆手，深叹了一口气。我和十三刚走了几步，康熙便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叫住了十三。
　　“十三啊！朕知道你一向不在意什么碎玉，可青穆潇以后可是要嫁给老八的，你可要为她和我们爱新觉罗家考虑考虑。”我知道，康熙这话是说给我们两个听的。虽然没有点明了说，可他话里的意思却清楚得很，无非是告诫我和十三不要走得那么近，我日后会是他爱新觉罗家的媳妇，而十三他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他可不希望我们之间发生什么见不得光彩之事，我与十三的颜面且不说，若是因此使他爱新觉罗家蒙羞，那我们便成千古罪人了。我冷哼一声，抓起十三的手径直走出了营帐，一直到了十三的营帐里我才将他的手放开。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可我就是不喜欢别人猜忌我，就算那个人是万人敬仰的帝王也绝不例外。
　　“丫头，你胆子可真是大！连我都不敢对皇阿玛如此无礼呢。”十三笑着绕道我的面前，捧着我的脸仔细打量，仿佛要把我刻到他的眼里。“让我好好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丫头，竟敢冲撞当今天子。”
　　“是啊是啊，奴婢这次可是闯了大祸了，还请十三爷救救奴婢啊！”我假装着急握起十三的手，朝两边不停地摇晃，“十三爷可一定要救奴婢啊！”我朝他莞尔一笑，他这才慢慢的放开了手，我便趁势将脑袋偏到了他的肩上。我抬头看他时，他竟没有半点惊讶，倒是很配合的将手放到了我的腰上，我还没有回过神来，他便将手紧了紧，他的力气用的刚刚好，不轻也不重，但他的臂膀十分的有力，我整个人都栽到了他的怀里，我试着挣开他却无论如何也挣不脱。只好乖乖地趴在他的怀里，温顺的用脸颊贴着他的脖颈。
　　“你说，若是皇阿玛看到了我们这幅摸样会做何想法？”十三缓缓地松开我，可是那只握紧我的手却还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我也只好顺着他，任由他将我带到床边坐下。
　　“会怎么想呢？”我用脑袋撞了撞他的肩膀，便赖在上面不肯移走了，他刚刚搂了我那么久，好歹也该让我占点便宜，我此时真的是乏得很了，可是十三还没有走，我也不好像平常一样倒头就睡，只好倚着他的肩膀眯一会。“我猜他一定会被我们给气死。”
　　从来未觉得十三的肩膀是如此的舒适，我只倚了一会便渐渐昏睡过去了，至于十三后面说的话我是一点也没听清。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帐篷也换了模样。大概是为了不打扰我睡觉，这里并没有点灯，只有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我伸了伸懒腰，无力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刚刚发出了一些动静，屋里顿时便亮了起来，光线不算很亮，还不至于刺到我的眼睛。我顺着烛光望去，八阿哥正拿着一盏烛台朝我走来。
　　“醒了？”八阿哥将我带到床边坐下，将烛台搁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饿不饿？我给你准备了一些糕点。”说着他拿起一旁的糕点送到了我的嘴里。我将糕点含在嘴里，透过微弱的烛光痴痴地望着他，一时间竟忘了把糕点吃下去。
　　“怎样？可把你未来的夫君给看清楚了？”八阿哥眯着眼饶有兴味的望着我。
　　“啊？”我张大嘴看着他，嘴里的糕点险些掉了出来。他含着笑背过身去为我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喂我喝下。我拍拍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个王子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我起身找了一盏油灯点好，放到他的烛台旁边，帐篷里顿时明亮了许多。我拿起架子上的披风搭在肩上，坐到了八阿哥对面的椅子上。
　　“那个王子对皇阿玛说从未见过像你这么勇猛的女子，对你甚是钦佩，希望皇阿玛不要深究这件事了。”八阿哥不急不缓的回道。
　　“哦。”我点点头，对着烛台发呆。看来这个王子还算有良心，没有让康熙严惩我。
　　“那块玉佩既然被你拾到了，那就便宜你了。咦？你右边的耳环去哪里了？”八阿哥突然指着我的右耳问了起来。
　　“啊？”我摸了摸右耳，果然是空荡荡的。“兴许是昨日打架的时候弄掉了吧，又或许是昨天晚上和十三出去的时候丢在草原上了吧。”我随意的回答着他，话音刚落我便有些后悔了，前面那件事他是知道的，说了也无所谓。可后面那件事是不能让人知道的，更何况他还是我未来的夫君，是即将与我共度终身的人。我偏过脸去不敢与他对视。谁知他却像没听似地，一笑而过。反而对我耳朵上的那个耳环起了兴趣。
　　“你的耳环很独特，丢了还真可惜。”
　　“兴许是在伊犁买的吧，自然同这里的不同。”这对耳环是我在一个极漂亮的锦盒里发现的，也许是多年前的旧物了，可是却被保存的很好，可见，那个叫做青穆潇的女子很珍视它，如今我却将它给弄丢了，可真是罪过，没准这还是什么爹娘的遗物呢，若是在被姐姐给发现了，我又不知该怎么说了。
　　“伊犁？”他先是一怔，随后表情又迅速恢复了正常。“对对，你先前是住在那里的。”
　　“你知道？”我疑惑的望着他。没想到他居然知道我先前住在伊犁，若是从四阿哥和十三的口中说出来倒也不奇怪，毕竟四阿哥与舅舅还有些交集，可是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有些怪了。
　　“呵呵，你是我将要娶的侧福晋，我自然有权利调查你一下。比如……”说到这里他故意将话音拖长，我屏住呼吸等待他的下文。
　　“你和流扇姑娘那段往事。”说完他自己便仰头大笑起来了。我心中一阵恼火，抓起凳子上的软垫朝他砸去，最初听到四阿哥和我讲他拒婚的理由时我便气个半死，如今，听他亲口说出来，我的心情怎一个气字了得。
　　“你再说，你再说我打你了。”此刻我也顾不得他是不是阿哥，是不是我未来的夫君，抡起拳头就朝他冲了上去。
　　“不说了，不说了。”他收起笑容，从床上爬了起来。“自打刚刚看到你和十三弟在帐篷里的模样，我就万分的肯定，你绝不喜欢女人。”
　　“刚刚？”我回想了一下，心中顿时一惊，莫非他指的是我和十三在帐篷里讨论老康会是什么反应的那段。“呵呵，其实……”
　　“我知道你和十三只是知己，这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你不要想太多。”他笑着理了理我的头发，倏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休息。”他在我脑袋上轻轻的敲了一记，然后转身离去。
　　“对了，忘告诉你了，这是皇阿玛为你准备的新帐篷，你毕竟是要嫁我的，若是总和十三住一块难免惹人非议。”他走了一阵子又回过头来看着我，那种眼神就如十三平日里看我的一样，让人觉得很温暖。“放心，我是不会强迫你嫁我，我和皇阿玛说了，回去以后，你先以格格的身份在我府上住一阵子，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请他赐婚。”眼见着他转身离去，我急忙叫住了他。他怔在那里，我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愣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来。
　　“你就这么相信我和十三？”
　　“我也有这样的知己。”他冲我笑笑然后转身离开，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虽然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但他的答案已经很明确了，他信我，因为他也有这样的知己，所以他能够明白知己间的不拘小节。
　　我又想起了康熙和四阿哥平常对我说的话，不禁笑了出来。原来爱新觉罗家的人都有让别人猜话的习惯啊。我吹灭了桌子上的灯和蜡烛，重新窝到了被子里，之前的温暖已不复存在，唯留下一抹淡淡的香味，想必是刚刚八阿哥留下的吧。没想到一个男子竟有如此雅好，看来是我这个做未婚妻的该去怀疑他是否有龙阳之好。
　　“笑什么呢？”帐篷里又再次亮起了微弱的烛光，我循着光亮望去，来人竟是四阿哥。自从那日从康熙那里回来之后，他对我是越发的冷淡了，我也越来越怕他，总觉得他变了许多。我急忙起身向他行礼，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虽然我对历史极不了解，但我总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就是无法登上高位，但也必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决不能得罪他。
　　可我的举动却是令他一怔，原本伸出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然后自若的放下，淡淡说道：“青穆潇，你是真的学规矩了，还是针对我一个人？”我向他施礼本意是讨他欢心，没想到到他这里倒成虚伪了。我忙解释道：“四阿哥真是说笑了，青穆潇哪里敢不规矩了。”
　　“你吗？”四阿哥挑起我的下巴，狠狠的盯着我。“你到底是谁？是那个在香雪海同我争抢流扇的白公子，是那个躲在花丛里偷听我们说话的小姐，是那个把石子往我身上乱丢的蛮丫头，是那个把我一人丢下同十三乘舟离去的臭丫头，还是……”
　　“四阿哥！”我疾呼一声不让他再说下去。
　　“你究竟是哪里好？究竟哪里好？”他缓缓放开我，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眼神迷离，如同包裹了一层薄雾一般，让人捉摸不透。“四阿哥，十三，这就是差距吗？我终究、谁也比不过……”他苦笑几声，两手撑在木桌上，不再发一言。我也随他一起沉默着，我透着烛光仔细的观察着他。
　　他究竟想我怎样？他性子古怪，我若闹他，必定会惹他心烦，我恭敬的对他，他又说我疏远他了。我究竟要怎样做他才能满意？
　　“这个你拿好，不管怎样都不许离身。”他凑上前来将一个坠子挂到了我的脖子上。“好好休息吧，不管日后出了什么事我都不会让别人伤了你。”他的话语逐渐消失在黑暗中，若不是桌上的烛台还在，我想我一定会怀疑他是否来过。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坠子，就是那日在他书房见到的那一个，只不过添了一条精致的链子。我当日管他讨要他不肯给，今日却特地来此送坠子，还说出了什么要保护我的话，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既然他说了不可离身，那我就这么戴着吧。我吹灭烛台又重新回到了被窝里。伴随着八阿哥留下的淡淡香气坠入了睡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