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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缘起·祁山令 ...

  •   若排资论辈,阡陌此时出现在寝室以外的地方其实已违背门规。祁山派是武林数一数二的大派,最讲究修心养性,实行宵禁是多年未变的规矩,每日戌时,祁山弟子未得令牌者一律休憩安寝。

      祁山的掌门及其他三位大师傅被江湖称为“祁山四杰”。祁山派门人众多,因此可不能所有人都可以得到掌门及大师傅们的指导。祁山有一个自上而下的体系,掌门及大师傅教导入室弟子,入室弟子下辖众多弟子教习,弟子教习管教门派新丁。从某种意义上说,能够得祁山派真传并继承衣钵的其实只有祁山的入室弟子。是以祁山上下对入室弟子的选拨都十分重视。

      祈山每三年举行一次大试,大试持续一十六日,除了本门派德高望重者以外,还会邀请武林中享有盛名的前辈及后起之秀出席。大试期间祁山其他一切事务均蓄之高阁,万事以大试为先。

      大试对参加者并无严苛的条件约束,但凡有意参加者均可上台与对手一展身手。比试结束后由掌门及大师傅们评资定级,获甲等者授予祁山令,正式拜为祈山四杰其中一人的入室弟子。持祁山令可在祁山大多数地方畅行无阻,普通弟子需严格遵循的门规之于他们也大多可以漠视;获乙等者返回原分伍,可担任新入门弟子的教习,地位比获三等者和未曾参加大试者稍高;基本上除极个别以外,参加大试的人最低程度据均可以获得三等评定,获三等者身份地位于原先无异,可自行决定继续修练等待下期大试或解甲归田。

      终生不曾脱离三等却坚守祈山的人尽管为数不多,但也是有的。这样的弟子若在其他门派恐怕要遭到耻笑,然而祁山门风极好,每每论及这些屡战屡败却屡败屡战的人,大多数弟子包括阡陌在内还是打心底里肃然起敬。阡陌有时候会好奇是什么让他们始终坚持,可惜始终与他们缘悭一面。

      大试评定标准并无明文规定,但大概即使明文列出,于阡陌这种小人物而言也是不明所以的。上一届大试阡陌年纪尚幼没有参加,下一届大试则在下月十八,此时阡陌敢大摇大摆地穿梭于疏狂阁其实有赖于舟方的祁山令。

      舟方与阡陌一同长大,比阡陌略年长,三年前的大试一鸣惊人成为当年七名获甲等者的其中一名。大试对参与者不设门槛,对甲等者的挑选却异常严格。阡陌听说祁山曾有一段连续三届大试未甄选出一名甲等者的历史,因此上届有七名祁山弟子当选,已经用得上“人才辈出”这一成语。

      舟方平日不拘小节很受师兄妹们喜爱,却偏偏性格散慢对门派事务不放在心,取得祁山令后非但不曾努力表现自我,连掌门和大师傅们交代的事情也可免则免,免不了的还常常差遣阡陌代办,与其他六名得祁山令者恨不得将所有事情全部包揽好显示自己实力的行为大相径庭。

      祁山门规并无祁山令能否外借的具体规定,反正甲等门生们虽不至于恨不得将祁山令融在怀里,但都对祁山令珍而重之。只有舟方,因差遣阡陌的事情实在太多,祁山令跟随阡陌的时间大概比戴在舟方身上差不了多少。

      罢了,舟方总是与众不同的。

      舟方的与众不同还体现在对待璩师叔的态度上。

      据说璩师叔昂藏七尺,面如冠玉,体态风流,待人有礼,气度不凡。总之所有美好的词语用在璩师叔身上似乎都不足为过,唯一的缺点是喜好美色。在疏狂阁伺候的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唯一的入室弟子更是与掌门之女蔺延熙并称祁山两绝的孤独安湖。

      阡陌辈份低,平日里行动时可以去哪里不能去哪里都有门规定得死死的,像璩师叔这样的高人自然少有接触的时候。三年前旁观大试时更没有机会接近评判席,加之功力不足无法目视百里,因此对璩师叔的印象或者说观感只有一个:一团浆糊。但上次大试以后,就连不过因被征为苦力,检查擂台是否足够结实而有机会对璩师叔惊鸿一瞥的赵丹宁这么一个堂堂男子也神魂颠倒了半天,可想而知璩师叔是如何地气宇轩昂——当然,那颠倒的半天中有一大半是为了掌门之女蔺延熙。

      舟方为人其实简单得很,平日行事全凭直觉,鲜有对谁反感的时候。在上届大试近距离接触蔺延熙和孤独安湖后对祁山两绝也是赞叹不已,啧啧称奇。恨不得重返娘胎再长一次,长成跟二者中随便一人相似的模样。却唯独对璩师叔,舟方一句“妖孽”以后就不愿多谈,对疏狂阁更是敬而远之,与之相关之事更是让阡陌事事代劳。

      正如此夜,舟方奉掌门之命将下月大试时将要邀请的客人名册传送给璩师叔,舟方甫一回到月停楼就将名单甩给了阡陌。

      幸好高人行事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身后喽罗众多,舟方不见得非得亲自出现在璩师叔面前递送名册不可。因此,阡陌要做的不过是将名册拿给萏铜,由萏铜转递孤独安湖,再由孤独安湖呈送璩师叔。

      你看,这就是高人的排场。

      山里的温度本来就比平地低,时值深秋又是在夜里,阡陌不由得抓紧外袍的领子,将身子畏缩在衣袍之中在心中暗自嘀咕。

      送完名册,阡陌为满足饥肠辘辘的肚子绕道到了疏狂阁的厨房。这些日子以来阡陌在疏狂阁出现得实在太过频繁,故不必出示祁山令,阡陌已在疏狂阁内畅行无阻。眼见厨房就在前方,阡陌忽然闻到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不由得皱眉,警觉地停了下来。不料反而是这样的警觉让阡陌陷入麻烦。

      才刚停下脚步,阡陌尚来不及四处张望,已经有一只白皙的手缠绕在阡陌颈部并且越收越紧。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等阡陌想起来要呼喊或挣扎自救时,阡陌才发现对方已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制住,不但口不能言,就连身体也动弹不得。

      正当阡陌以为自己将命丧于此,在心中埋怨“舟方你个害人精”时,一把天籁之音从天而降:“紫儿,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在我的地方对除了我以外的人动手动脚。”

      阡陌听见有人本来高兴不已,但一听那人吐出的是这么些内容暧昧的话后,马上似被人在大雪天里生生泼了一盘冷水,从头冷到脚。

      天籁之音继续道:“你既然肯来我这里,我怎么舍得不对你好。但祁山的人,你不能动。”

      阡陌感觉到了那个正掐着自己脖子叫“紫儿”的人迟疑了片刻,但最终还是松开了对自己的钳制。

      阡陌立马转身背靠柱子,在大口喘气的同时使劲瞪视眼前的两个人——笑话,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至少得知道凶手才是——只见两人一人紫衣一人素服,紫衣者相貌平平,属于没入人海中再无法重新找着的那种;素衣者却有一双如辍有寒星的丹凤眼,身形修长,面如冠玉,体态风流……妖孽!

      阡陌心中又气又急,不由得伸出手指颤抖着指向二人,却半天说不出话。末了,紫衣不耐烦,一用力将阡陌直指二人的手甩向一边。

      悲剧就在此时发生。紫衣的武功显然不低,即便受伤,功底仍在。对付阡陌的这一手虽然没有用上几分力,但足已将阡陌的外袍成功甩出并且甩走阡陌贴身而穿的内衫袖子,让阡陌的左臂裸露在凉意十足的秋夜里。

      紫衣眼眸一缩,不可置信地将阡陌骤然扯向自己,就连原本一脸无谓的妖孽师叔此时也因紫衣的反应绷紧下颔,凤眼半合,整个人看起来愈加深不可测。

      三人维持这样的姿势僵持片刻,原本安静的疏狂阁忽然一阵喧哗,妖孽和紫衣迅速拾起阡陌的衣服,将阡陌夹在两人中间奔入厨房。

      祁山管理层因祁山被外人闯入而一团忙乱,身为“镇山之宝”之一的璩书墨此时却在疏狂阁的小厨房里,半个身子藏在门生们图暖和而用厚重棉包裹在了的饭桌之下,正一派悠扬地吃酒,一边往酒杯添酒之余还不忘吆喝厨灶前忙乱一通的小丫头饭菜怎么还没好——蔺学修在众多弟子的簇拥下到达疏狂阁,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璩书墨瞥一眼破门而入的众人,不但未有慌乱,反而十分不满地向为首的蔺学修问:“师兄,踢坏了我的门,要赔。”话未说完看见蔺学修身后的孤独安湖,马上伸手指向饭桌一端,语调欣喜地说,“安湖,坐下来陪为师吃酒。”

      璩书墨不招呼身为掌门的蔺学修反而对自己的弟子热情待之,在场的人似都已见怪不怪,竟未有丝毫的惊讶。孤独安湖也不犹豫,向蔺学修点头致意后只身走出,在璩书墨伸手指示的位置落座。

      见孤独安湖落座,另一名女子也从人群中出列,语气娇嗔地问:“师叔,我也可以坐下么?”
      璩书墨笑得如沐春风:“有美相伴,有何不可?”

      由是,三名风韵过人的人物同坐一席,将明明一室简陋的厨房映衬得光彩耀目。阡陌再眼拙,此时也认出了那明眸善睐,眉目含嗔的女子是蔺延熙。

      璩书墨的吊儿郎当在整个江湖几乎无人不知,蔺学修对此更是深恶痛绝。此时分明有入侵者等着他搜捕,却碍于这个骄纵师弟吃软不吃硬的脾性无计可施。正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连女儿也不知分寸地加入了师弟的阵营,愈加头疼,却因此找到了突破口:“延熙,难道忘了此行目的?不得放肆!”

      蔺延熙自小在祁山长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除了因为长得讨巧以外自然少不了察言观色的本领。见父亲发怒,看似极不情愿地从座位站起,语气委屈地向璩书墨问道:“师叔,岫宇师兄看见‘她’往疏狂阁来了,您看该怎么办才好?”

      一头雾水的阡陌此时总算对眼前发生的事情凑出些眉目:孤独安湖原本就是疏狂阁的人,在疏狂阁的任何一个地方出现都不足为奇;但掌门率众多弟子破门而入(或者说有弟子请掌门亲自出马),恐怕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闯入者连名字都被视为禁忌,想必非“她”莫属,莫非那人正是方才对自己迸发杀意的紫衣……然而,传闻“她”纵然已年过三十仍美艳无边,面目与十七八岁的少女无异。若说佩戴面具可掩饰容貌五官,一个人的气质总归是难以改变的,怎么看,相貌平平的紫衣与“她”都差距甚远。

      阡陌脑中飞快运转,脸上却一点声色也不敢露出来。她借用舟方的祁山令还不知是否已经触犯门规呢,更别说眼前这批名为同门,实则从未有过任何交集的人难分是敌是友。难得没有人注意到自己,阡陌当然不会主动淌这趟浑水。

      却有人不愿轻易放过自己。璩书墨对蔺延熙的话如若未闻,右手随意握成拳轻叩桌面催促阡陌:“那个做菜的丫头,还没好么?”

      阡陌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阡陌在月停楼是出了名的不善女红厨艺。如今顶着压力在众多大人物面前献丑已几近招架不住,那妖孽般的璩师叔居然还将焦点故意往自己身上引,不由得紧张得大汗淋漓。幸好掌门看穿璩师叔的伎俩,眼眉往阡陌这边扫一眼后说:“岫宇亲眼所见‘她’落在附近,但你既已作出这般姿态,我也明白你的意思。”话毕转视身旁一名穿戴衣冠整洁,看起来纤尘不染的男子道,“岫宇,庖厨之内如你所见。如今为师要打道回府,你看妥当吗?”

      被点名的男子拱手作揖,恭敬地回答:“一切但凭师傅做主。”

      但,是阡陌眼花么,她明明看见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蔺学修听后满意地点点头,带领众人向屋外走去。蔺延熙见状快步行至柏岫宇身边,亲热地扯一扯已率先走了几步的柏岫宇的衣袖。柏岫宇脚步停滞,回首与蔺延熙相视一笑,等她赶上自己后才又一次迈步。

      只是,难道又是阡陌看错了么,为什么相较于一脸甜蜜的蔺延熙,柏岫宇即便是笑也笑得分外清冷。明明他与蔺延熙的互动亲密无间,明明他长得极是好看,阡陌却总觉得他在不动声色地来开与蔺延熙的距离,那看似的温润笑容里,一双眼眸更是幽深不见底,整个人如雾似梦地让人看不清。

      正当众人退得差不多,阡陌正以为可以松一口气时,已然走出门庭几步的蔺学修却蓦然向璩书墨抛出莫名其妙的一句:“书墨,你好自为之。”

      阡陌的神经再次紧绷,只怕事情到了尾声还要出什么差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缘起·祁山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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