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君不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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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月夜。
药儿懒懒的靠在一棵巨大的古树老枝上休憩，那月色只能透过层层的叶子，像碎银一样洒落在药儿的视线里。她随手摘了一片叶子，轻轻摩挲去上面的浮尘，缓缓的放在唇边。
一种清远凄凉的旋律开始在这冷夜中徘徊，它穿透了重重的野林杂草，盘桓在孤冷的黑夜之中。听上去犹如虫鸣，却又似兽音；时而欢畅，时而缠绵；粗听无律，细品却是满满浓情。
一曲未完，药儿已经是清泪满腮，她木木的摸了摸那些痒痒的泪痕，忽然冷笑了一声。扔掉那片惹泪的叶子，慢慢的垂下眼帘，似乎是想把那些恼人的泪都关在眼帘之后，却不料事与愿违，那泪珠倒是落的更凶狠了些。
无奈，她只得再张开眼睛，望着那重重的树冠发呆。
忽然间她双手一紧，目光一聚，原本涣散出神的神情一扫而空，她全身顷刻间都犹如一只待发的云豹，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这时候她听到一个深沉的略带沙哑的声音，那声音轻轻的说：“是我。”
她怔了一怔，一切又缓缓归于慵懒，仿佛从一开始就这样慵懒一样。
她的目光并未从树冠上收回，默默无声。
那声音于是也就仿佛消失了一般，不再响起。林中依然虫鸣声声，细风款款，先前那一声竟然有如鬼魅一般让人有错听的幻觉。不过只有药儿知道，那不是幻觉。
她沉默了许久，终于先开了口。
“你怎么来了？”她冷冷的问，“没有人把我的话带给你吗？”
“有，”那声音轻轻的又响了起来，且似乎比刚才要近了许多。
“那你怎么还来？”药儿冷冷的闭上眼，“莫非是你觉得我现在说话全然没有了分量不成？”
“你明知道不是这样，为什么要说这话激我？”那声音忍耐而痛苦。
“那你明知道我说到就一定做到，为什么还非要挑战我的忍耐性？”药儿不为所动的冷言回答道。
“药儿，”那声音低低的唤了一声。
“不要叫我，”药儿依然面无表情的瞪着树冠。
“你从来都没有走出过婴兮宫，江湖险恶，你一个女孩儿家的，乱跑什么？”那声音轻轻地说。
药儿冷哼了一声，道：“难道你想把我一辈子锁在婴兮宫不成？我闷了，我想一个人清净清净。”
“我可以叫人把后山的别院收拾出来，那里不是很清净么？我吩咐没有你的允许谁也不许去打扰你，这样不好么？”那声音急急的说。
“不好，”药儿依然冷冷的应着。
“为什么？”
“为什么？”药儿轻轻的重复了这个问号，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说：“君不恨，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那声音沉寂了许久，才极轻的几不可闻的深吐了一口气。
“你走吧，别再来烦我，”药儿说，“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一定会永远消失在你的视线里，你信是不信？”
“我信。”那声音深深的说。
“信就好，”药儿笑了一笑，终于把视线从层层的树冠上收回，闭上了双眼。
良久，那声音怅怅地叹息了一声，无可奈何的说：“好吧，药儿，两年后的中秋那日，我在婴兮宫里等着你，你一定会回来吗？”
药儿的睫毛悄悄的颤抖着，她努力忍住，冷冷的恩了一声。
“药儿，一个人在江湖上，千万要小心些，知道么？”那声音依然是恋恋不肯去。
药儿颦起眉来，提声哼道：“君不恨，你真是越来越婆婆妈妈了，你究竟走是不走？若是你再不走，我可就要走了。”
“你……”那声音又气又无奈，忍了又忍，还是说：“好，好，我走。”
树影微动，药儿知道他是真的走了。她再一次睁开眼来看树冠。
一颗泪又十分不听话的从眼角滚落下来，她茫然了一会，才侧了侧头，面向方才那声音的方向，默默的注视着。
然而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浓浓的夜影。
“君不恨，”她轻轻的喃喃，“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她惨然一笑，向那墨黑的夜影伸出手去，虚虚的缓缓的仿佛是想抓住什么似的捏起了一个拳，她又笑道：“好吧，中秋夜，就让一切有个分晓吧。”
昏昏然，欲睡未睡之时，她忽然又惊醒了。
夜依然墨黑，风声虫声依旧，可是她就是被惊醒了。
皱着眉，她细细的听了一小会。
又是一个呼吸声，软软的，柔柔的。她听了许久，但是对方依然不发一声。她冷哼了一声。
“今夜是怎么了？真是吵死人了，一个安稳觉也不给我睡的么？”她冷冷的说。
“二宫主恕罪。”那软软柔柔的声音怯怯的说。
“你又想来烦我什么？”药儿不耐烦的哼了一声。
“奴婢不敢。”扑通一声，看来是跪了下去。
“我看你敢的很。”药儿冷笑。
“谁派你来的？莫非是君不恨？”她问。
“不是不是，大宫主不知道，奴婢是瞒着大宫主私自来看二宫主的。”那声音慌忙解释。
“我还没死。”药儿心烦意乱，忍不住坐起身来，眉头皱的更深了。
那声音噤若寒蝉了。
药儿翻身下树，落在这个声音的主人面前。这是一张她很熟悉的面孔，因为这是自七岁起就一直跟在她身边最贴身的丫鬟小木。
她深深看了看小木羸弱的身影，闭了闭眼，说：“起来吧。”
“小木不敢。”那小小的身影匍匐的更深。
药儿盯了她一小会，才轻轻的叹了口气，说：“看来我现在说话的确是不管用了，连你都开始不听话了？”
小木立刻跳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拍打自己身上的杂土乱叶。
看她那慌乱的模样，药儿终于笑了一笑。小木也笑了，因为她太清楚自己的主人的脾性了。于是她开始大着胆子去拉药儿的衣袖，软软的撒娇:道：“小姐，你又吓我了。”
“谁叫你们接二连三的来烦我，吵的我觉也睡不好。”药儿又冷起脸来，不过小木知道她现在心情已经不再如先前那样糟糕了。
“小姐，你怎么出来连小木也不告诉一声，小木担心死了，”这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已经很熟练怎么软化自己主人了，毕竟她很清楚药儿的心其实是很软的。
药儿瞪了她一眼，呵斥道：“又没规矩了。”
小木全然不理会她的呵斥，反而干脆凑近了些，紧紧的拉着这个其实也就比自己大三岁的主人的手，尽情撒娇说：“是真的，不然小木怎么会有胆子瞒着大宫主一定要来看看小姐呢，小木就是死也要亲眼见见小姐，小木快想死小姐了。”
药儿默默任她放肆了片刻，才说：“小木，你知道我最讨厌的是听到别人说谎了，你还记得么？”
小木的身子僵硬了一下，怯怯抬眼看了看主人，又垂了下去。
药儿看了看她，才问：“大宫主是不是叫你来劝我回去？”
小木瑟瑟地抬眼又看了看主人，才轻轻的应了一声。
药儿默然望着透过树影的夜空，许久，她轻轻的问：“小木，你喜欢大宫主，是不是？”
小木又跪下了。
“不用跪，”药儿轻轻的说，“你只帮我带两句话给大宫主好不好？”
“好，”小木低声应。
“第一句话，”药儿缓缓的说，“叫他娶你为妻。”
“小……二宫主，小木，小木不敢。”小木疯了似的摇头，满脸是惶然的泪，“二宫主，小木知道错了。”
药儿看了看她，又说：“好吧，只收入房也可以。你不肯么？”
小木茫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药儿皱着眉问：“这是肯还是不肯？”
小木怯怯的应了一声“肯”。
“第二句话，”药儿又说，“很简单。”
她顿了一顿，才说：“四个字，事不过三。知道了么？”
小木挂着泪点头。
一声苦笑，似乎就在耳边，但是身畔并无一人。小木噤了声，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药儿冷笑一声，道：“早就知道你会偷听。”
又是一声苦笑，依然似乎就在耳边。
药儿向那笑声处深深望去一眼，才转过身去，说：“你若是再敢追来，你就试试看吧。”
话音未落，人已在百丈之外。
她有如一只夜鹰，悄然消失在冷冷的黑夜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君不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