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殿》不贤王

15、第 15 章

　　冷修希下楼吃早餐时，叫做阿琛的男人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冷修希特地绕过厨房门口瞄了一眼。铁锅里有青菜在炒，砂锅里有汤在煲，两个紫砂锅里有粥在熬，男人却是得心应手有条不紊，甚至抽空在讲电话。冷修希打了个哈欠，坐到位子上一边吃厨娘准备的永远不变的三明治加咖啡的早餐，一边戴上眼镜看美国传真来的财经早报。
　　“买地皮？”他的眼扫过下方划着线做强调的句子，勾起嘴角冷冷哼笑一声，冷声讥诮道，“多么会折腾啊。”
　　“少爷……”厨娘手里捏着一本软皮本子，踌躇着要不要打断主人的用餐。
　　“什么事？”冷修希将报纸翻个面看股票指数，头也不抬地问道。
　　“这个……”厨娘举了举手里的东西，奈何少爷根本没抬眼。
　　“什么？”他随口问道，目不转睛地盯着一行行一列列的数字，随意咬下一口三明治，一边嚼一边不无遗憾地喃喃道，“慕少艾这小子……我是不是太好说话了……唔，人的心太软是很要命的。”
　　“这个，”厨娘把东西向前递了一点，犹疑着，“少夫人的食谱……”
　　“食谱？”冷修希漫不经心地一眼扫过去，反手接过来翻了翻，“食谱怎么了？”
　　翻看了一会儿，冷修希秀挺的眉高高挑起，燕窝、西米、人参、白茯苓、天山雪莲、新鲜头胎胎盘、猴脑、冬虫夏草、莲子、鱼翅、熊掌、穿山甲、鹤脑……她这是什么胃口？把身体当御药房吗？
　　他又随意翻了几页，更震撼人心的出现了，居然还有水蛭、七星海棠、毒海葵、丹砂……水银、砒霜！！！他怎么觉得自己像在看武侠小说？
　　“这些食材……”厨娘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照实说，问清楚少爷的意思，免得又被那位小姐奚落，“食谱上的食材大多都珍贵稀少，有几种甚至是国家明令的保育类动物，根本有价无市……”她瞥一眼少爷无动于衷的神情，鼓足勇气继续说到，“虽然有几个蔬菜市场上有卖，但是食谱上说明所有不属于干货类的材料都必须是当天现采现摘或是现捕的，而且还得纯天然不施化肥，最难做到的是，必须是原产地生长的，可是……”她再偷瞄一眼，发现少爷仍是专心致志地研究食谱，一鼓作气把最大的困扰说了出来，“可是我领到的卡每天的额度只有五十万，现金……现金一个月也只有三百万。”说完情不自禁地叹出一口气，整整一千八百万，普通人家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些钱吧，在冷家却只是一个月的用餐费，还只是单单少爷这一处的，听说老老爷那边的还要夸张，但就是这生活水平，居然还会被少夫人娘家嫌弃！这是何等的……人比人气死人啊。
　　冷修希不紧不慢地啜了口咖啡，又不紧不慢地将杯子放回去，被咖啡润得莹然闪亮的唇微启，只是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被一声冷笑给打断了。
　　主仆俩同时往饭厅门口看去，只见默默正倚着门框冷笑着望着他们，看那样子，是听了好一会儿了。一对上他们的视线，她更重地哼笑一声，眼里净是不屑的神色，高声道：“怎么，昨天饿了颜颜两顿饭尝到了甜头，想把以后的饭钱都给省下来了？”
　　等了一会儿，厨娘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她，而冷修希耸耸肩，埋头研究手里的食谱，似乎都没有要回应她的意思，她也不恼，瞥了眼冷修希面前的早餐，一边的嘴角勾得越发严重，直起身子往厅子里走去，连声音都高高在上起来：“也是，颜颜一个月的伙食要上百来万美金——啧，我算术不好，你们自己拿手指掰掰，这是你们整个屋子几个月的伙食费？”
　　冷修希抬了抬垮垮架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抬头看着居高临下洋洋得意的默默，黑如点漆的眸子温润如玉，半晌，红嫩的唇边勾起一道意味不明的笑意：“你想不想知道，昨天晚上那个大块头跟你说了什么？”
　　默默笑容一敛，皱着眉莫名其妙地斜觑着他，不明白话题怎么跑昨天晚上去了。随即瞪大眼满脸不可置信地盯住他。
　　他优雅地敛下眼睑，唇边的笑容抹上一丝不怀好意的兴味，清朗低柔的男声不疾不徐地响起：“他说，”他顿了顿，感觉到女孩屏气的动作，骨骼修长的手闲适地翻过一张书页，“他说，‘颜颜要的只有他’。”
　　默默“嗤”一声笑出来：“切，还以为你真知道呢，颜颜怎么可能只要阿琛……”她忽然顿住，脸上嚣张明媚的笑容也倏地消失了，叫道，“不可能！你在逗我！我都没听到你怎么可能听到！什么颜颜只要你！这种话说出来你也不害臊！”
　　冷修希轻轻眨了一下眼，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轻轻翻过一张书页，一派你爱信不信的安然模样。
　　默默依然瞪着眼叫嚣着：“你没话说了！居然想骗我，也不看看你姑奶奶是哪里混出来的！居然……”
　　“默默，不是去陪颜颜晨浴，怎么先回来了？这边的温泉不适合？”
　　“嗯？”怒骂声戛然而止，默默回头看着英挺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将一锅粥摆上餐桌，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这是什么记性啊！颜颜说今天的蜂蜜含量不纯浓度不够，反正我蹲那儿也是闲着，就先回来跟你说——唉，你是没看到，她一喝下去，脸上就冒了小红点点，我都快吓哭出来了。”
　　阿琛的头迅速抬了起来：“很严重吗？”
　　“啊？不会，”她摆摆手，“颜颜把洗澡用的芦荟和紫竹盐往脸上抹了抹就淡了很多，她说再喝点花茶一两天就好了。”
　　“哪种花茶？”他问道，掏出手机开始拨电话。
　　“就原来的人参花花茶啊。”她不及阿琛心细，没想到或许要换一种花茶来治过敏，便略带奇怪地说道。眼角瞄到正被人带着进饭厅的颜颜，连忙拉着站在一旁的女佣去厨房端她的早饭。
　　许清颜到达餐桌时，餐桌远离冷修希的一头已经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锅碟碗勺，除了紫砂锅以外，其他的用餐器具都是白玉制的，温润透明的玉质称得里头的食物简单而雅致，宛若被大朵荷花托着的青青莲子，清雅而亮丽。
　　默默把其中一锅粥舀了小半碗在许清颜面前的碗里，便捧着剩下的就着砂锅吃了起来，却没动那些盛在小碟子里的菜肴和汤盆里的浓羹。
　　许清颜也拿过一只小匙开始一口一口慢慢吃着，只偶尔抬手将散落颊边的一缕细发别到耳后去。而那白瓷般清透鲜嫩的小脸，果然多了几个怵目惊心的红点。
　　冷修希原本只想专心研究手里的食谱，不打算去干扰她吃饭，传说早饭是人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餐，他就算想捣乱也得挑对时间。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她与玉色无异的手腕和十指吸引，特别当那个高头大马的男人讲完电话弯身将许清颜披散在肩头和胸前的发丝轻拢在一起并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根缎绳熟练地系住时，他觉得他自昨晚开始的丧权辱国该被终结了。
　　他将手中的食谱递还给还在怔怔盯着默默发呆的厨娘，指了指停在园中的几架直升机道：“食材他们会按时送过来，用不着我们操心。”说完起身走到遥远的对面，拿过默默正欲分食的另一锅粥，有样学样地往许清颜碗里舀了小半碗，然后搬了条凳子往她身边一坐毫不客气地吃起剩下的大半。还时不时夹些碟子里的小菜肴佐餐。
　　默默瞪大了眼，一只纤细的食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这这这……”她简直不敢相信他的无耻程度！他小气不招待客人吃也就算了，居然还抢客人自带的食物！
　　她愤愤向阿琛望去，脸上写满了“你看你看，我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吧你还不信”的字样。阿琛也是微瞪着眼有些不明白的表情。但既然颜颜什么都没说，他们也没资格说话。
　　冷修希抬头冲他们儒雅一笑，在金边眼镜的助纣为虐下，那妖孽般的脸顿时充满了书卷气息。他十分天经地义道：“你们就客随主便吧，”又偏头向一旁随侍的女佣道，“把厨房多余的早餐推出来给客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