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小事》radioyouth

1、第 1 章

　　伦敦拥挤的街道，犹如在她空气中难以散去的浓雾，压抑着人们的神经。
　　身边擦肩而过的人，脸上挂着相同的冷漠。一双双没有焦点的眼睛，不会与人发生任何交集，似乎是望向前方，而看到的是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几乎是被人流推行着，这一双眼睛闪烁出与周围的不和谐。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灵动的眼神，仿佛是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个只会给那些人们带来厌恶的世界。
　　有时她怀疑，自己眼中的世界是否就是自己生活的世界。为什么自己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或者说不想，不屑，不愿看到的。

　　莉兹在一个狭小的阴暗角落里看到蜷缩着的一团肮脏，不禁停下脚步，身边的行人依旧繁忙地移动着，她困难地与人群背道而行，终于脱离其中，来到这肮脏的人面前。
　　初春的寒意靠一件不足以遮盖全身的破旧衣裳，自然是低档不了的。而莉兹只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对于这些她应该不会考虑得太多，自然也不愿想得太多。

　　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取出一些钱，放到了那个人的面前。那个人不住地颤抖，她感觉到他杂乱的喘息，或许是连道谢的力气也没有了。

　　或许？对于脑中闪现出的这个词，她有些讶异，自己什么时候竟学会了怀疑。
　　莉兹的脑中浮现出一个记忆的片段，那的确应该是发生在去年冬季的一件小事。

　　那天虽然是冬天，遍地残留着前一天被大雪肆虐过的痕迹，积雪由于阳光直射的关系而变得耀眼，闪着剔透的银白色光芒俨然是打破了冬季沉闷的枷锁，但总算不再那样的让人有刺骨的感觉。
　　这样的好天气，果然还是要和夏尔一起分享。然而我清楚，自己只是想见见他，这不过是我找的又一个借口。

　　每次到夏尔家我总会带着一份期待，期待着能给他带去些什么，期待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一丝期待。
　　原本以为今天的出现能再次换来他的惊讶，喜欢看到他措手不及的样子，总觉得只有这样我才能够确定他，还是他。
　　然而今天迎接我的只有塞巴斯。假装没有看到执事面露难色的样子，我闯进了他的书房，闯入了他的世界，看到了经历通宵工作已经累得在椅子上睡着的夏尔。

　　他睡觉的样子总让我感到安心，至少，应该是他最真实的样子，依旧是那张未脱稚气的精致脸庞，却不再是他原来的样子。
　　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右眼，却还是能从他灰蓝色的发丝之间看到那块黑色的东西。不由自主地用手捋开他的刘海，那漆黑就这样暴露在我眼前，原本白皙的皮肤使它显得碍眼。

　　忽然有种冲动想只用一只眼睛来看这世界，也许这样，我就能看到他眼中的世界了吧。
　　解开他的眼罩，终于又看到他的双眼，他是如此美丽。
　　我所认识的他，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我学着夏尔的样子，将眼罩覆在右眼上，右边的视线即刻被一层漆黑笼罩，有点压抑的感觉，大概是不习惯。视线范围被缩小了，眼前的世界少了那一块角落，需要把头转向右边，才能用自己的左眼看到右边的东西，真别扭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他眼中的世界，一个有所缺失的世界，果然只用一只眼睛是无法看清楚的。明明可以用双眼将一切尽收眼底，他却要将自己的一只眼睛藏起来，不想看清这世界吗？

　　夏尔终于醒了，而他的眼罩还覆在我的眼上。他看到了我的样子，几乎是同时，他有些惊讶地摸着自己的右眼，在发现自己的右眼已经没有被任何东西掩护的时候，我再一次看到他的措手不及，带有一丝惊慌的可爱表情。
　　看样子我是又给了他一个惊喜，或许。

　　不知为何，我忽然记起上次那枚戒指的事情，这次我选择主动将眼罩摘下，然后抱歉地向他傻笑着。
　　他从我手中接过眼罩，以极快的速度再次用眼罩保护住右眼，然后用他的左眼看着我的双眼。他略微严肃起来的样子顿时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他说这一点也不有趣。

　　我说，我只不过想看看你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便问我那是什么样子的。
　　我说看不清，右边的东西总不容易看到。
　　他笑了，我以为这是嘲笑，他却摸着我的头说，看清这世界上的一切，用这一只眼睛就足够了。
　　他知道我当时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便不再说什么，笑容还是那样的迷人，可我却猜不透。
　　用来看清这世界的，并不是我的眼睛吗，夏尔。要怎样才能看清你的世界呢？

　　那晚的雪下得很大，我就在这不间断的大雪的陪伴下工作了整晚，在不知不觉中雪已经停止，清晨的阳光还是抹去了我在这世上一天的时间。
　　没想到大雪过后的天气会好转得这么快，那太阳毫无顾忌地照在积雪上，这光还真是令人讨厌的刺眼，让我几乎无法睁开眼睛。

　　我果然还是不能习惯阳光，索性将椅子转过去，让阳光从后面照着我，面前便是我的阴影，总算不再刺眼。
　　通宵工作的劳累，终于还是让我无法控制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好的天气，莉兹应该是耐不住寂寞的吧。我当时又想到了她，似乎只是习惯性地想起。
　　我怀着些许等待的情绪，渐渐地感受不到周围的一切。

　　忽而感受到脸颊被温柔地触碰，有一种被释放的感觉，似乎卸下了一份压抑已久的负担。
　　睁开之后，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我竟然看到她，而且她的脸上为什么会出现那个东西？
　　我意识到自己右眼上的负担已经不在，条件反射地捂住右眼，慢慢走向了她。
　　而我的这阵慌乱，应该被她成功地捕捉到了。

　　或许我又吓到了她，她尴尬地朝我笑了笑，把眼罩还给了我。
　　我问她，这样有趣吗，她却说想要看看我眼中的世界。
　　我眼中的世界吗？莉兹你是看不到的，而我也不会让你看到。

　　她说用一只眼睛看世界，真的看不清。
　　只是又有多少人，即使拥有双眼，能够清清楚楚地看清这世界上的一切呢？普通到只是器官的一种存在，抑或是装饰。
　　我摸着她的小脑袋，心里是这样想着的，看到她又是一阵疑惑地对着我眨着双眼，终究还是忍不住以微笑来应对。她大概是不会明白，也不用去明白。
　　用来看清这世界的，可不是你的眼睛啊，莉兹。

　　莉兹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双眼。面前那一团肮脏的东西突然窜起身，一把夺走她手中的小包，消失在过往的人群中。这一幕将她硬生生地拽回到现实。
　　她此时觉得自己或许能够明白那天夏尔对她说的话，却又不想明白了，原来自己学会的是逃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