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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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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是个相对的概念。但凡与记述者所处时代相去一定时间者,皆可以“古”称之。昔孔子尚古,崇上古帝德,推大周礼制。宋人好古,遍寻三代以下遗存,始为金石学。这不过是人们对祖先文化的尊重与继承。这种尊古敬古的习俗,对中国历史与文化的不间断演进意义非凡。至于“古”的传承方式,则可作两分。一为古风古德在民间风俗与文化中生存、发展、流变,潜移默化,千百年来延续至今。这是一种“活”的传承方式。另一种则是各类遗留至今的古器物。较之前者,古器物的传承相对较“死”——它只是被动地承载着历史的信息。后世的人们,也只能通过种种幻想与猜测来揣摩它们神秘的语言。这两种传承方式,彼此之间本是相互印证。然而古器物属客观实在,可观、可赏、可阅、可把玩;民俗属形而上,虚无缥缈。世人多功利,对于古器物的兴趣,终究远远超越了民俗。
于是今人所谓的古器物,其来历亦可作两分:出土与传世。出土即为从古墓葬、古遗迹中所得。这其中颇有些曲折。重见天日的古物,必然由人力从地下取得。其中偶然得之者寡,蓄意掘冢者众。诸如此事,古往今来层出不穷,甚至蔚然成风。上自帝王诸侯,下到平民百姓,发古墓者,不计其数。可叹国人向来以魂魄鬼神之事为大,在行挖坟掘墓这类背德逆事的当头却丝毫不见犹豫。久而久之,淘沙摸金竟成了气候,门派祖师、技艺传承,行规切口样样不差,俨然化身为一门江湖行当。民间流通和收藏的出土古物,大多拜它所为。至于传世古物,虽指未入土者。但若古人从墓中所得,流传至今,今人也未必可知。可见盗墓与古器物,确乎存在着一种极微妙的关系。
盗墓不是什么光彩的行当,但撇开道德与法制来说,这一行本身是个专业性极强的技术活,讲究的是智、技、力的统合。智为心思缜密,灵机应变,可保盗者性命无虞。技为各类发冢技艺,可保盗者登堂入室。力为过硬的身体素质,可保盗者行程无忧。三者缺一不可。不同门派侧重不同。而不论何门何派,其中登峰造极者,必是三类全通。而这三类中,最为重要的当为“技”。
盗墓者所谓的“技”,指的是找墓、定位、摸明器等一系列方法。最精辟的概括莫过于望、闻、问、切四个字。望,即观天地之形,察八方之气,属风水堪舆的范畴。闻,即识土辨味,分金定穴,乃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问,即四处走访,收集信息。切,即升棺发材,摸取明器。这四个字,可谓道尽了古今盗墓者的惯用伎俩。
无独有偶,辨识古器物也有望、闻、问、切的讲究。望、闻乃观形色、识气味。问,乃查阅文献典籍。这三者古往今来一直如是。而“切”,却因时代的进步与科技的发展,古与今有着极大的不同。比如当前的考古学研究,已经由传统的以史料为主导逐渐过渡到以科学技术为主导。在文物鉴定时广泛采用物理学、化学中的仪器分析法。而传统的鉴定方法,因难以用科学的理论框架加以阐述,在学术研究方面已经式微。
虽说如此,传统的“切”在民间古玩鉴赏中依然宝刀未老,而且多少带有些神秘主义色彩。特别是一些博古通今的古玩行家,只需将古物握于掌中摩挲一番,即能辨其真伪,断出年代。更有甚者,连古物何时出土,出于何墓都能一一道出。这恐怕只能归结于多年的经验沉积,或者说的更玄一点,是一种对古器物敏锐的直觉。
这种对古物的直觉,通常指的是一种常年接触古物而形成洞察力。这与一个人的知识、经验、阅历乃至禀赋密不可分,是可以通过长期刻苦的钻研得以掌握的技巧。但凡事总有例外。偏偏就有那么一类人,对古物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感知力。古物在他眼中并非一件件“死物”,而是像活人一般,能将其身上承载的历史一一叙来。这其中的玄妙,旁人只道是怪力乱神,可当事人自己,也不一定能说得出个子丑寅卯。在杭州从事古玩业的众多小商贩中,就有一位属于这样的“例外”。
这人名叫吴邪,是个典型的前八零后小青年。他出生于和平年代,自小受根红苗正的正统教育,原本应该像同时代大多数人那样成长为一代社会栋梁,无奈家庭出身上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成分,让他的境遇多少有些尴尬。他家原籍长沙,是郊县某个盗墓村出来的。祖上世代以淘沙倒斗为业,手艺由家族代代相传。因祖辈中有几人曾淘出过几件惊世骇俗的物事,他家在倒斗这一行中也赚了些名望。后来竟莫名被道上众人排进了长沙“老九门”,位居中三门之仲。这“老九门”并不是一个特定的组织或联盟,只是道上人对那些成了气候的盗墓世家戏谑的称呼。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与常人无异,无非是想给行内各家来个论资排辈,满足好奇心而已。至于称呼本身,只是旧时的产物。解放后,随着这些家族的相继没落,渐渐地也不再有人提起。
吴邪他们家的没落,是从他爷爷那一辈开始的。吴邪的爷爷一生倒斗无数,摸出过不少好东西,在江湖上也算排得上名的人物。但自打他某次下斗,摸出一份战国帛书后,不知何故忽然转了性,金盆洗手,并定下家规,不许子孙再入盗墓一行。他三个儿子中的老大老二都谨遵家训,做了学者,至少表面上安分度日了。唯独老三,也就是吴邪他三叔,天生反骨,偏要和老太爷对着干,少年时便离家出走,在道上独自摸爬滚打,钻山下地无所不为。数年后居然也被他闯出些名头。道上伙计见了都要尊他一声“三爷”。但吴老太爷对外坚决不承认他这个幺子。
吴邪是他们家的长房长孙,从小跟着祖父母长大,连名字都是他爷爷给他取的。按常理,人们给小孩取名,无一不是以吉利为先,最忌使用凶坏的字眼。“邪”这个字正犯了取名的禁忌。吴邪之所以以此为名,其中有这样一段插曲……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