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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空数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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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口咖啡闷入口中,整个舌苔都是麻木的,没有任何味道。即使是最纯正的苦咖啡再加重剂量,却依然淡而无味。
东城寂看了下壁雕上的古时钟。
五点五十分,近六点了。
这个时候了,应该下飞机了吧?
他把手机握在手里好一阵子了,终于思想斗争静了下来。先打过去好了,这样纠结于那边是关机还是人工语音真闹心。
刚点出了她的号码,手机忽然震动中随后又是那段为她特别设置的和弦音乐响起......一时间不知所措的他心里有些欣喜、有些苦涩,嘴角不自觉中微微上扬。
“寂。”
接听键按下,他没来得及出声,那边便抢先他一步。
“嗯。”
他似乎很喜欢用这个字来表达。
“在忙吗?”
“没有。”
“那还不下班吗?都六点钟了耶!”
她的声音......
“你下飞机了吗?我去接你。”看样子,应该已经回国了吧。
“不用了,你先回家,肚子好饿。快点哦!”
通话结束。
她这么急的挂掉电话,似乎已经自己回家了,而且好像正在等他回家吃饭!看样子是这样的。还有,她的语气不再是从前那样淡漠远疏、拒人千里的样子了。那么,她决定要放下以前的那些心结了吗?
黑色加长的林肯汽车穿梭于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六点钟的市区正是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景象。霓虹闪耀,人潮涌流;歌舞升平,百花齐放。生怕自家的气势被别家比了下去,而此时的东城寂目光呆滞的望着,车窗前的画面不时的快速闪变着......记忆悄悄回到十年前的样子......
十年前,她和一个陌生的女人来到爱薇尔古堡,闯入了他平静而又枯乏的生活中,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了分歧,而后又出现了难以修复的裂痕。他以为父亲有了外遇便开始讨厌父亲,更疾恶于因为她们的出现而打破了家里的和睦气氛。
十五岁的他便让森去调查她们的来历,后来他才得知那女人是因为叔叔,爸爸口中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而上门纠缠企图勒索些什么。若不是这件事,他还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叔叔存在。至于那女人带来的小女孩,是她从孤儿院偷抱出来威胁叔叔的工具。为了不让正在起步发展良好的东方世纪与丑闻染边,父亲只有替叔叔揽下摊子,收留她们。
那个时候他很喜欢欺负她,因为她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感觉就一种如冰窖般的死寂,没有任何温度,就如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比本来就沉寂的他还要冰冷。看不惯她的孤傲和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更不信会动的物体却没有一丝生命该有的迹象与反应,便不断的捉弄她、奴役她。什么脏活、累活,甚至是成年男子才做得来的工作,统统都留给她永远也做不完的事。
可是,她就像个机械一样概不拒绝的接受一切,不予一丝反应来对。他被她满不在乎的态度惹恼了,终于他发现她脖子上面的吊坠从未离开过她身上,有时她会茫然的看着它半晌,有时会紧握在手心里埋头哭泣。发现猎物般的他冷峻一笑,一把夺下那个吊坠若无其事的在手里轻蔑的把玩,而她就像疯了似地怒视他,冲上前去在他右手腕上狠狠咬下一口,夺回吊坠并警告他:如果还有下次我会一直咬下去不松口,不要再试图挑衅我,我不怕!
稍稍把袖口往上拉一下,那个清晰可见的牙印屹立再目,直到现在还会有不遇期的阵痛感,更别说能够正常自如的灵活运用了。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无聊的去挑衅她了,因为那样真的很幼稚。更多的,他开始偷偷地关注她,搜寻她在爱薇尔古堡里的瘦小身影,一种莫名的感觉驻扎心里。
十年间,她陪他走过了最困难、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光,也陪他走过了家里和公司的多次动荡与变迁,那段孤寂绝望的无助日子,还好---她在。
可是,当她毫不经意就走入他的心里时,然而他用了近十年的时间却依然只能在外徘徊。他知道,她心里已经住了个人,是那个送她吊坠的人。但是,那个人不是已经化作天使了吗?为什么她还要执着于不可能的事实呢?是自己还做的不够好吗?为什么这么多年她都看不到他呢?
东城寂按了下左手腕上的手表按钮,手表滑开,下层镶有一张一元硬币大小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孩笑得很美很开心。那是她在法国同学的生日派对上和朋友们的合影,是他意外通过别的途径得到的,他把她的头像单独导出置于手表里的夹层中。她很少笑的,至少他是从来不曾见过的。不知是她不喜欢笑,还是她的笑容只吝啬于他。
十年。
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未改变过,似乎只在原地踏步中,最近的一次,是母亲的离开。他悲痛欲绝地紧紧抱住身边默默陪着他的瘦弱身躯,心绝郁痛的咬住她肩上的衣服,不让狼狈的眼泪侵蚀全身,牙齿不停的咯吱作响,浑身颤抖的他第一次感到无助的可怕。那是他唯一一次在她面前哭泣,而她只是寂静不语轻拍他的脊背安慰着。
十年?
他默然的笑了。
那里有十年呀!只不过是一个虚数罢了。
自从他十六岁开始接管东方世纪起,每天总有忙不完的大小事宜,公司的变迁和各个开发项目更是等着他一一牵动步伐。尽管同在一个屋檐下,但是琐事缠身,碰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这三年,她去法国念服装设计后,他们见面的次数更是少得可怜。
她每年的寒暑假才会回来,每次也只待不过三天,而且这三天必定先会去那个地方住上一两天。通常他终于见着她时,也是她拎着行李回法国的时候,能坐在一起吃顿饭几乎是不可能的。
十年。是他生拉硬拽虚凑在一起的一个空头数而已。一切都是自己的空想。
可是,上次她打电话的语气,让他心里有一丝暖意,觉得他们的距离往前迈了一步,似乎在默默的改善中吧?
如果......
如果上次是自己内心的一种太过心切的美好向往而至止可能性的幻听,那么这次呢?总不至于又听错了吧?!
千语......
车身转进一条盘旋而上的寂静马路时,爱薇尔古堡渐行渐近......
“少爷,到家了。”司机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