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知否》月光海儿

25、第二十五章

　　周六一大早，晓曦就被电话铃声吵醒，值班的同事说先前安装好的一个广告路牌，需要紧急维修，因为是第一个独立项目，深怕出了岔子，晓曦不得不放弃休闲娱乐计划，马上赶到公司，带着工人去了现场。三角形的广告牌，正好位于出城主干道交汇处，当时拍了很高的价格。因为连日大风，螺丝松动，正摇摇欲坠。晓曦再三叮嘱工人们要注意安全，风太大了，带起一些沙石，出门没看天气预报，也没来得及戴口罩，只好裹紧围巾，半张脸都埋在里面。工人们艰难的爬上去，顶着猎风检修，深蓝色工装像鼓满了风的旗帜，发出呼呼的声响。晓曦站在下面都觉得冷风直往大衣里面钻，不停地跺着脚，把围巾拢的更紧，双臂抱着双肩，只偶尔眯眼抬头看看上面的情况。
　　“晓曦…”背后有人叫她的名字。连着好几声后才确定不是自己幻听，她转头看清来人是多日不见得骆敬轲，一时愣住，转回去垂下头数地上的石子。
　　骆敬轲明明是看见她回头的，不过那丫头估计还在使小性子，他也不介意，径直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饮。
　　捧在手上还热热的，晓曦别扭的不肯接，他就拉开她的手硬塞进去，不耐烦似的命令：“拿着！我不想跟你吵。”

　　这是道歉还是解释或者其他的什么？是上回没想吵，还是今天来不是想跟她吵，晓曦觉得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自己没心思思考，捏着杯子，是她喜欢的焦糖玛奇朵，闻着咖啡的香气，忽然就觉得无所谓了，吵架也不是头一回，甚至因为那个人吵架也不是头一回。这么多年，作为挚友，死党，骆敬轲的表现真的可圈可点。他立在她身边，也不说话、也不看她，风卷着细小的石子、沙尘滤过比肩而立的两个人，脸上风被割的有点微疼，晓曦慢慢着啜着咖啡，一时也找不到话题，虽然理论上觉得没什么了，但是实际和好又是另外一回事，想到这又举得骆敬轲这人真是心思婉转：看吧，我不计较了，主动来求和了，给你台阶了，你自己还在这拿乔到什么时候。可是他的让步也仅止于此，晓曦知道自己得顺着台阶下，可是又觉得这就像规劝别人总是论点论据一箩筐，要真的自己碰上这样的事，那就是一个大门槛，举步维艰，跨不过去。很多时候我们规劝的了别人却永远说服不了自己。深呼吸一次，看向旁边那男人，貌似在这寒冷中还挺怡然自得，漫不经心的看着前方，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却什么都看不到，他在等她开口，就知道是这样。就这样算了？反正开口说话也是被灌一嘴风沙，索性按兵不动。两个人像高手对决一样，都在期望用意念战胜对手。
　　“晓曦，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静默了一刻钟后，骆敬轲终于说了一句话
　　晓曦抬眼看看他，似乎还是目空一切的样子，并没在看她，也许并不需要她回答。带着这个问题两人都陷入回忆只是忆起的情景却是大相径庭。

　　董晓曦的记忆力一向不坏，自然清楚记得她第一次见着骆敬轲时候的样子——
　　和朗臣轩站在一起的男孩子，一样的穿白衬衫牛仔裤，身形高大、相貌英挺，左耳带了一个黑色的小小的耳钉，按青春期里女孩子的审美来说应该归到帅哥那一类里，但是认人唯亲嘛，她还是觉得朗臣轩更好看一些。虽然在朗臣轩无数次的威逼利诱下她也从来没承认过，自然这话也只说给自己解闷儿，千万不能告诉那只骄傲的孔雀。
　　不过来者是客，还是有朋自远方来，朗臣轩又这么郑重的特地介绍他们认识，人应该还不错，她决定不亦悦乎：“Hello！小海龟，我是董晓曦。”
　　她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来举到他面前作着自我介绍，那时候她才16岁不到，青春洋溢，个子远不及他高，须得仰着头看他，饶是这样脸上还是带着几分桀骜的阳光，特别是腕上还系了一串红绳穿起来的小铃铛，此刻正叮当作响，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灵动的很。
　　不等骆敬轲说什么，朗臣轩先拍掉了她伸出来的手教训道：“小妮子咋这么没眼力劲儿呢？不懂规矩！得叫哥，算起来老骆比你大两岁呢。”
　　朗臣轩说的是实情，晓曦上学早，比同级的孩子都要小，而骆敬轲在国外受的教育和国内完全不着边，回来了只能从头开始。幸而高二刚刚文理分科，还好补习，刚回国这学校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就选了朗臣轩所在的班级。
　　听朗臣轩这么说董晓曦很是不服气，小声嘀咕一句：“还好还好，两岁而已，三岁可就一个代沟了。”
　　复而再把手伸出来时语气变得郑重很多，却还是少不了调皮的意味“骆敬轲大哥，欢迎你来到我们班，我是董晓曦，由于我的名字写起来太麻烦，你跟他们一样叫我晓晓或者董晓就OK啦！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吱声，我会关照你的，比起老狼同学我还是很有爱心的，就说上回吧，我们在公园门口碰见…”
　　见朗臣轩张牙舞爪的去捂她的嘴，晓曦本来说的一板一眼像年台词一般，被朗臣轩堵住话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响，骆敬轲赶忙笑着开口：“董晓曦？我猜你的名字一定表示早上的意思，一日之计在于晨，你父母在你身上寄托了很多美好的希望。呵呵，中国的父母大多是这样的。以前常听臣轩说起你，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很开心能认识你这个朋友。”
　　董晓曦听他这么说只是咕噜转一下眼珠子，再次露出无害的笑容，其实心里想：这人还真是把老祖宗的那套寒暄客套学到了家，虚得很，不过看在你长得有点儿小帅，又是朗臣轩的铁哥们的面子上这个“朋友”先认下啦。握过手算是认识了，三个人一块儿去喝冷饮，董晓曦请客，谁都不准抢。
　　现在想想有关起名字的轶事还真不少，刚上小学时候作业本课本的名字都是爸爸妈妈帮着写的，再后来认识了不少汉字，便要吵着要自己写，可是那个曦字对初识汉字的小孩儿来说实在有些为难，前面两个字还好，最后一个却总要大上几倍，比例严重不协调。
　　董老师是个书法爱好者，对她不肯下苦功练字的后果——名字写的歪歪斜斜，这事很是头疼，“字如其人！字如其人！”他不知耳提面命了多少回，她还是一得空就溜号，父母宠爱她所以也没太严苛的去束缚，随着年级越升越高董晓曦的字总算写的好看些了，但在董老师看来还是上不得台面，董晓曦一听就直瘪嘴“学校作业那么多，我都恨不得一次抓三支笔都不够写的，哪儿能练得好嘛。”
　　在厨房做饭的妈妈也是心疼女儿刚小学课业负担就那么重，于是帮着宽慰“老董你甭着急了，这写一手好字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慢慢来。饭菜都好了快吃吧，待会儿还得辅导她做作业呢。”
　　再后来爬到父亲的书架上，捡了本对她来说晦涩难懂的文言文，晓曦一眼就喜欢上了那个“兮”字，写起来简单的很，于是第二天跑去学校跟同班一个叫刘曦远的男孩子炫耀，撺掇他和自己一样把那个笔画多多的曦给换了，孰料那男同学主意正的很一本正经斥她：“名字受之父母怎们能说改就改呢？！”
　　晓曦自讨没趣，丢下他一边儿玩儿去，自己还是沉浸在发现“兮”字的快乐中，自那以后除了升学考试和一些要入档的表格文件，董晓曦都叫董晓兮，同学叫她董晓，相熟一些的叫她晓晓，父母一直是对她有些纵容的，偷这么一个小懒也就由着她去了。仔细想来其实这么多年，她都习惯了“董晓老师叫你去他办公室、晓晓作业本借我抄一下”这类话，似乎除了家人。只有骆敬轲叫她晓曦，大概是他认识她的时候太晚，汉语又不怎么灵光，所以一板一眼，而且她确信他叫的是晓曦，不是晓兮也不是小曦、小兮，他念她名字的时候声音真好听，此刻她这么自恋的想。捏紧了手里的咖啡杯，又自嘲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