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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二十七章(中) ...

  •   华菁两臂一张,翩然跃起,轻飘飘地落在擂台东南角上,抱拳道:“金乌派心月狐堂华菁,见过俞少庄主。”这一跃身姿曼妙,场上众人见了,都喝起彩来。又见他除去了身上大氅,露出了底下一尘不染的白衣,益发显得人物俊彦,玉树临风。众人心中暗赞:“江湖都道金乌堡心月狐堂主文武双全,人品出众,果然名不虚传。”只有陆通心道:“华菁这厮,十足便是阿无卵冒充金刚钻,打扮得再俏,也是个金丝楠木箍马桶——外头光鲜里头臭。”

      俞攸抱拳还礼,道:“华堂主,非是在下无礼,要与金乌堡为难。我俞敏堂弟身故之后,家父与我曾亲去检视,见尸身身被一十二处剑创,下手之人,所使乃是金乌派‘阳歌天钧’剑法,确凿无疑。”

      华菁叹道:“这一件事,在下亦有所听闻。俞公子青年殒命,实是可惜。然俞公子之死,决非敝派所为。金乌堡下会使‘阳歌天钧’剑法的,连家师在内,不过十数人而已,其时都不在开封附近。且家师与俞庄主虽未谋面,神交已久,敝派上下对贵庄唯有仰慕极忱,更无冤仇,如何会下这等毒手?只怕是有小人从中拨乱,嫁祸于人。”陆通心道:“从中拨乱、嫁祸于人的小人是有的,只不过这人吃里扒外,原是金乌堡的堂主而已。”

      俞攸点了点头,道:“家父也说道,世事多变,决不能凭一己胡乱猜测,错怪了好人。这才亲笔致书金堡主,请教这一件事的来龙去脉。然而迄今过去了将有两月,仍是未得金堡主只字片语回复。在下于上月底赶来开封,想请得金乌堡斗木獬堂的金堂主出来说话,堂里人也只一味推脱,不肯一见。”

      华菁道:“家师近年来精修本门玄功,往往数月不出。自上年底闭关以来,迄今未出,未曾得见俞庄主函札,却不是有意怠慢。至于斗木獬堂金师兄年初便身染重疾,卧床不起,前几日由堡中共议,将开封府斗木獬堂事务暂交瞿师兄和在下代理,尚未接手。想是堂中无主,底下弟子惫懒,竟劳俞少庄主久待,实在过意不去。”说着深深一揖。

      俞攸凝目看着他,道:“华堂主现下说得客气,里外都摘得干干净净,然而先时却为何避而不见?金乌派剑法原不外传,你方才也自承‘阳歌天钧’剑法会者寥寥,则在下斗胆,便要着落在你师徒身上,问个究竟。”

      华菁正色道:“少庄主,俞敏公子身上何以有敝派剑法记号,在下也实难索解。然凶手既使金乌派‘阳歌天钧’剑法,妄图移祸江东,挑拨金乌堡与集闲庄之斗,便是敝派上下之大敌,华某今日敢在天下英雄面前担保立言,必为集闲庄找出真凶,千刀万剐,令俞敏公子英灵安息。”

      俞攸沉默一刻,道:“华堂主,我自江南赶到江北,千里奔波,苦等一月有余,可不是为了你这一句空话。”忽然间踏上一步,向华菁头顶抓去。华菁早有防备,纵身后跃。俞攸一击不中,跟着跃前,一掌切向他下腹。这一招狠辣异常,与他之前出手风度大相径庭。

      华菁身子斜侧,避过了这一掌,左腿倏出,踢向他膝盖。俞攸双手疾抓,拿向他腿上“委中穴”。两人此进彼退,这几招如兔起鹘落,虽快捷无伦,却又利落分明。众人无不看得心胸大畅,心道:“这两人是如今江湖上小一辈的佼佼人物,年纪虽轻,武功都已可算得第一流的好手。”

      莫红亁站在台边,见两人打成一团,华菁虽不露败象,却也难以占到上风,心中焦急,叫道:“师哥,还客气甚么!用‘九晖剑’啊!”金乌堡以剑立派,门下多以剑术见长,这洛阳花会擂台的规矩却是不得用兵刃,以防少年子弟不知分寸,刀剑无眼,失手造成了两派间不可调和的仇怨。金乌堡堡主金世霖为了门下子弟能在花会擂台中一露锋芒,数年前便以金乌剑法化入掌势,独创了一套武功,虽是掌法,却仍是以剑命名。在场武林诸人多闻其名,只不得一见,这时听说,不由得精神大振。

      华菁踌躇道:“俞少庄主对咱们已经生了误会,‘九晖剑’出手凌厉,我功力未到,尚不能收发自若,倘若万一失手有个误伤,更是不好。”

      俞攸眉头一皱,道:“华菁,你有甚功夫只管使出来,看看是谁能伤得了谁?”抢前一步,呼呼两掌劈向华菁,喝道:“我拿住了你,看金世霖究竟是出不出面?”这两掌内劲充盈,劲风鼓荡。华菁左躲右闪,连退了三步,身形已略见狼狈。俞攸趁势欺前,伸手便抓向他肩头。

      华菁忽道:“俞兄,这可对不住!”蓦然间右掌伸出,抹向俞攸门面。俞攸见这一击来势奇诡,吃了一惊,矮身相避,一招“如封似闭”,反切他手腕。忽地眼前一花,华菁竟又转到了他身侧,左臂似屈若直,从他掌底穿过,手掌一翻,在他肩头印了一掌。

      便听喀喇一响,俞攸肩骨粉碎,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两晃,便即摔倒。莫红亁拍手叫道:“师哥,好一招‘九晖剑’!”华菁连忙抢上两步,伸手欲扶,一边道:“俞兄恕罪!小弟功力不济,下手失了分寸。”

      俞攸向旁一让,躲开了他手臂,咬着牙缓缓站起身来。他右肩碎骨刺穿了肌肤,鲜血如注,沿着手臂不断滴落。众人心中俱想:“俞攸受伤如此之重,这一条手臂便是不废,只怕武功也要大打上一个折扣。”

      陆通眼望台上,心中将华菁方才那一招来回想了几遍,不由得暗暗称奇。华菁刚才那一招灵动莫测,实是取巧,刚好在俞攸招数将变未变、力道将舒未舒之际发出,这才一发制胜。这般的拿捏精准,批亢捣虚,同非业教他的那招“蟾宫折桂”实有异曲同工之妙。一时便想:“那姓莫的小娘口口声声说这是金乌堡的功夫,可这一招比华菁其他武功招式高明得太多,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路数。”默默追想几番同华菁动手的情形,心道:“那时候在简淇家里,小非儿一招抓向华菁肩头,同俞攸先前出手大同小异,华菁却没能使出这招来化解。当时情势危急,他决不会藏私不发。——嗯,这一招是他在那之后才学会的,却不知是甚么人指点?”

      俞攸一言不发,跃下擂台,向外便走。华菁叫道:“俞兄留步!”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向俞攸平平掷来。俞攸也不回头,伸手在背后一抄,将瓶子拿在手中。

      华菁道:“瓶中是金乌堡的‘白芷熊胆膏’,于外伤颇有效验,只盼俞兄伤势大愈,切不可因小弟无心之过,伤了两家的和气。”说着一揖到地。

      俞攸哼了一声,道:“我技不如人,合该如此,华堂主又何必这般曲意示好?我堂弟若不是金乌派害的,这点小伤原不值一提;倘若我堂弟确为你派里人所杀,则集闲庄和金乌堡的这桩过节,又怎是你一瓶药能揭得过去的?”说着手一扬,将药瓶掷了回去。他重伤后手中乏力,这一掷准头虽佳,后劲不继,尚未到的华菁面前,便向下跌落。半空中伸过一只纤纤素手,将药瓶接了过去,正是莫红亁。

      华菁朗声道:“清者自清,令堂弟一桩公案,相信不久自必水落石出。华菁自当尽心尽力,为集闲庄找出真凶。”莫红亁小嘴一撇,道:“师哥,这姓俞的压根儿不识好歹,你还这般客气说话作甚?咱们行得正坐得正,他集闲庄要是来无理生事,管教他有来没回。”

      俞攸再不打话,大步向外走去,手臂鲜血一路洒落过去,众人纷纷向旁避开让道。台边主持高声道:“金乌堡华公子得胜,还有哪一位少年英雄要来赐教?”

      台下静默了一刻,一个少年叫道:“不才愿来请教金乌派高招。”跟着跃上了擂台。

      华菁见到来人跃上擂台的身法,心中了然,当即含笑抱拳,道: “在下在宿州之时,便常闻云家庄三公子令名,心仪已久,今日有幸,却在这里相见。”

      那少年正是此地东道主云博的第三子云墨,见华菁谦辞,忙抱拳还礼,正要答言,蓦地人影闪动,擂台上又多了一人,银光一闪,一柄长剑便向华菁刺去。跟着便听一人叫道:“云公子,借我个人情,把你的对手让给了我。”

      云墨一怔,台下主持叫道:“这一位公子,这里是天下少年英雄擂台,只许依序单打独斗,更不能用兵刃……”那人截口道:“我又不来争你的彩头,这规矩便管不得我。”

      他说了这两句话,底下人人都听得分明,这人语声娇媚,十足便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陆通一凝目间,便认出来是女扮男装的简琬,又是惊奇,又是欣慰:“小郡主果然没给华菁逮去,却不知如何也到了这里?”

      他才转了这一个念头,台上简琬已经一连递出了七八招,剑势凌厉,只迫得华菁不住后退。台下众人见他以空手对长剑,又不还手,大是不平,纷纷鼓噪起来。

      擂台下忽然闪出一人,高声道:“云庄主有令,请台上这一位姑娘扮的公子下场,莫要坏了英雄擂台的规矩。”这人足有八尺来长,认得的人都知是云家庄的管家宋大成,有个外号叫做“云里金刚”。他身形高大,声音更是洪亮异常,这一句话只震得擂台周围的一干人耳中“嗡嗡”直响。

      台上简琬却是置若罔闻,手下剑招一招快过一招,招招不离华菁身上要害。陆通原只道她是个娇美可喜的小姑娘,此时见她剑法高明,不觉暗暗乍舌:“幸好小爷在她面前向来规规矩矩,否则她手起这么一剑,早在我身上穿了个透明窟窿。”

      便听嗤地一声轻响,华菁的衣襟已经被剑气割断了半幅。宋大成提声叫道:“住手!”纵身一跃,上了擂台,向简琬肩头一指点去,劲贯指尖,嗤嗤有声。简琬侧身躲过,长剑自肘底穿出,径刺华菁左胸。这一招变化灵动狠辣,直似要把华菁一剑穿心,宋大成一惊之下,抢上两步,一掌拍向简琬右臂。他是青海派高手,这一掌凝集了三四十年“碧海素心功”的内力,掌风中隐隐有海潮翻涌之势,端的是非同小可。料想简琬要回剑自救,便伤不了华菁。

      华菁忽地偏身斜踏一步,挡在简琬身前,右掌翻出,砰地一响,便同宋大成对了一掌。劲力撞处,两人身形都是一晃。宋大成闷哼一声,倒退了一小步。

      简琬“啊”地一声,道:“你……你……”持剑在手,却不砍落下去。宋大成回过一口气来,只觉胸口隐隐作痛,不禁向华菁怒目而视。他内力高出华菁甚多,只是先时见简琬是个妙龄少女,剑法虽精,内力有限,出手时便存了容让之意,适才这一掌只用到六七成真力,华菁却是全力以赴。在旁人看来,两人正打了一个平手,倒还是宋大成略落下风。

      华菁只作不见,望着简琬,叫道:“琬妹,你当真恼了我么?”声音温柔,似满含情意,又似有无限的愁苦。陆通听在耳中,情不自禁便打了个寒噤,心道:“老天怎地不降一个雷、劈死了这瘟生?”

      简琬眼中寒芒微闪,道:“你自己做下的事,怎还有脸问这一句话?”将手中长剑一扬,又道:“我现下杀你,只怕你心中不服,你去取剑罢。”

      华菁默默凝视她一刻,道:“你要杀我,又何必要我取剑?” 转过身来,向宋大成深作一揖,道:“宋前辈,适才多有得罪。在下有一事相求,还望前辈允准。”忽提高了声音,道:“这一位姑娘,原是在下有负于她。她要杀要剐,在下甘心自领,请这里众位英雄切莫为难于她。金乌派下,将来也不得为我寻仇。”说到后一句话时,身子微侧,已是向着台下所说。

      这一番话大出众人意料,一时场内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来。俱想这两人少年男女,又是这份光景,多半原是一对情侣,闹了甚么别扭,竟至要动刀论剑。有那好事多口的,已经忍不住道:“小姑娘,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位华公子在江湖上声名端正,你两个莫不是有甚误会,说开了岂不是好?”

      华菁回过头来,重又看向简琬。简琬脸色苍白,冷笑了一声,道:“你道你说了这几句话,我便不敢杀人么?”手中长剑微转,对正了他胸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二十七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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