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冯默默

140、第 1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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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桑榆喝多了不吵也不闹，就是粘人，把她放在床上，说什么都不让他走，林意安好说歹说才让她松手，去卫生间取了毛巾，帮她洗脸卸妆，忙完了换了睡衣，才刚沾到床，旁边的人又贴上来，一手搭在他的腰上，往他怀里钻。

　　林意安非常怀疑陈桑榆是在装醉，因为她以前也醉过，每次都离他远远的，还能撑着力气回自己的房间，而现在梦里梦外，能看出来，非常依赖他。

　　一觉睡到天亮，林意安的生物钟非常准时，七点半他煮上粥，又给多乐做了顿猫饭。

　　裕安年后开班时间定在元宵节后，这几天除了几个重点项目需要监督外，时间上尚有空余，林意安不急着去上班，坐在沙发上看着多乐吃饭，自从养了猫，他发现没什么比看着它吃饭喝水，更幸福的事情了。

　　但是明明几天前，他还没有这样的心情。

　　正在思考，瞿教授打电话来，“昨天晚上没出去喝酒吧？”

　　“没有。”自从酩酊大醉被朋友送回瞿教授后，瞿教授就明令禁止他再出去喝酒，每天都要打电话来问。

　　林意安觉得有点惭愧，他这么大人了，还要让瞿教授操心，“以后都不去了。”

　　“那你要是没事，今晚来我这里吃饭吧，正好给我做顿饭，今天小钱回家探亲了，没人给我做饭，你上回做的那个黄豆猪脚挺好吃。”小钱是照顾瞿教授的保姆阿姨。

　　林意安看了眼卧室，摸了摸鼻子，“上回体检说你血脂高，要少吃肉，多吃素。”

　　“话这么多，你到底来不来？”

　　“我有个朋友现在在家里......”

　　他还没说完，瞿教授立即敏锐道：“有朋友就一起带来啊！怎么？见不得人？”

　　林意安犹豫：“......不是、”

　　“那是什么？哦，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林意安：“到了再说吧。”

　　“神神秘秘，不行，你得提前告诉我，万一是我未来儿媳妇，那我不得准备点礼物吗？叫人家空手走啊？没规矩！”

　　林意安顿了一下，“是你儿媳妇。”

　　瞿教授老泪纵横的叹了一声“苍天有眼”，有种“铁树开花”的欣慰感，大笑道，“那你们快来，赶紧来，让我看看人。”

　　*

　　陈桑榆起床就听林意安说中午去瞿教授家里吃饭，吓得碗差点掉在地上。

　　林意安：“紧张什么，瞿教授又不吃人。”

　　陈桑榆搅着碗里的粥，“咱们这是要见家长了吗？”

　　林意安闷笑，没有用力的弹了下她的脑袋，“不该见家长吗？你上次还跑来要和我结婚，结婚怎么能不见家长？”

　　“我以前只远远见过瞿教授一次，看起来很严肃，他会不会不喜欢我？”

　　林意安觉得好笑，“你想得也太多了，我这把年纪，能带个人回家，都恨不能烧高香了，哪还来得及不喜欢谁。”

　　“真的吗？那我买点什么东西，总不能空手去。快快快，时间不多了，我买点什么好？你快带我去附近商场看看。”

　　她们又去了昨天去的商场，一进去林意安就直奔食品果蔬区，在肉类面前停下，用夹子夹起几个猪蹄。

　　陈桑榆瞪大眼睛，“咱们买猪蹄？”

　　“是啊。”

　　“你确定？第一次上门买猪蹄？这也太粗俗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林意安今天总想笑，知道她误会了也不解释，“是啊，瞿教授就好这一口，无肉不欢，你扛个猪腿去，说不定他会很高兴。”

　　“真的？”

　　林意安点点头。

　　陈桑榆就真的在猪肉柜台前巡视起来，挑挑拣拣，终于选到了一个心仪的猪腿。

　　林意安笑得肩膀都在颤抖，陈桑榆正要售货员帮她称重，无意间一回头，看到林意安憋笑的表情，明白自己被耍了，走过来狠狠掐了他一把，“你有毛病吧！这个时候还逗我玩！”

　　林意安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是瞿教授晚上想吃黄豆猪脚了，所以我才来买。”

　　“我就说嘛，谁家第一次上门，扛个猪腿呢！”

　　为了保险起见，陈桑榆在保健品区挑了几种老年人专用的营养品，她拎着给林意安看，“买这个准不会出错吧。哎，对了，瞿教授上了年龄，牙口会不会不太好，我再去买点糕点，那个软和，适合老年人，瞿教授喜欢什么口味？”

　　林意安说：“他牙口好着呢，比我还能吃。去门口吧，门口有北市知名品牌，瞿教授爱吃那个，就是不知道这会人多不多。”

　　到了门口一看，春节期间，到处都是走亲戚的买礼物的，人果然挺多的，排着长队，林意安立刻劝退，“别买了，下次再买。”

　　陈桑榆白了他一眼，“那怎么能行，你去放东西，我去排队，一会儿就来。”

　　林意安把东西放在车上，回来，队只移动了一小截，他站在陈桑榆身边劝她，“我突然记起瞿教授也不是那么爱吃这个，改天我给他买吧，咱们先走吧。”

　　陈桑榆立刻说：“你又忽悠我，那不行，我今天必须买到。”

　　“何必呢？我们在北市住，哪天买不到？”

　　“你不懂，心诚则灵。要是.......要是哪天......”

　　“要是什么？”

　　陈桑榆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她原本想说的是“要是哪天去我家，你知道我爸妈爱吃什么，会不买吗”，又想想，可能这对林意安有点难，所以她没说。

　　林意安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隔了一会儿明白了，但是他没说话。

　　排了一会儿队，店里又开了两个窗口，队伍移速变得快起来，陈桑榆买到了瞿教授爱吃的糕点。

　　两人开车到了瞿教授家，老小区里老年人多，年味要比别的地方足很多，到处都挂着灯笼和彩旗，地上是炮仗碎屑，门口贴着春联。

　　瞿教授家住一楼，离得不知多远，门就打开了，陈桑榆看到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站在门口，以前她只是在事故现场远远望见过，那时看起来不苟言笑，这时再看只觉得慈爱有加。

　　林意安做介绍，“老师，这是桑榆。”

　　陈桑榆也跟着叫老师。瞿教授乐呵呵的叫他们进来。陈桑榆把点心放在桌上，“林意安说您喜欢这个，随便买了点，您别嫌弃。”

　　“哎呀，我想这个想好几天了。我这几天就想吃这个，前几天跟小钱出去，看到了，特别馋，可惜人太多了！还是你有心。”

　　陈桑榆一听自己的礼物被喜欢，特别开心，“您喜欢就好。”

　　可是林意安在一旁捣乱，“她本来打算买整只猪腿的，那个是不是更合您心意？”

　　陈桑榆白了他一眼，用嘴型说：“你有毛病吧！”

　　瞿教授拍了他一下，“就你话多！”

　　林意安闪身避开，拎着猪蹄进了厨房。陈桑榆跟瞿教授坐着，有点紧张，也想跟着进厨房帮忙，瞿教授拦着她，“你别去，叫他去做！你陪我说说话。”

　　瞿教授细细的问陈桑榆的工作，看起来他已经知道她曾在裕安工作过，还着重表扬过她之前主导做的专题片。

　　“虽然我不知道你后来为什么离开了。但是你现在回来，说明你跟意安的误会应该解开了，你们以后一定要好好的。”

　　陈桑榆点点头，“我知道，我会一直陪着他。”

　　瞿教授点点头，从一旁拿起一个红包，“他第一次带姑娘上门，我也不知道准备什么，问了问其他的同事，说准备红包准不出错，你们年轻人爱买什么就去买什么吧。”

　　陈桑榆没经历过这个，推辞道：“这我真的不能收。”

　　林意安拿着铲子走出来，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酱，看到两人正在推辞，走过来，接过红包，塞到陈桑榆手里，“给你，你就拿着吧。”

　　陈桑榆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虽然叫瞿教授老师，但是在我心里他和我爸是一样的。”

　　林意安说完进了厨房，陈桑榆接过红包，瞿教授喜笑颜开，又拉着陈桑榆去看他的相册，“看，这就是林意安，大一那时候。”

　　照片上的林意安要比现在青涩很多，头发帘是垂下来的，遮住一半眼睛，看上去有点阴郁，“林意安以前长这样啊！”

　　“他从前沉默寡言，做事专注认真，却很难相信别人，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朋友也不多，你应该知道他小时候的事情，他父母走得很突然，他很多年都走不出来。我以前总是开导他，还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但是效果有限，是在大学毕业后的那几年，他才变得开朗了一点，后来不知为什么，情况又变得很差，不过现在又好起来，我很高兴。”他看着陈桑榆，“林意安少年过得很艰难，寄人篱下，受了很多委屈，脾气又倔，不会讨姑娘欢心，但我知道他，他本质是个极其良善的人，没有差心思，对你，对我，对工作、身边的朋友，都是一样的。我知道你们分开过，又和好，虽然其中的内情林意安没有跟我说过，但我能够感觉到，在他心里，你十分重要。”

　　陈桑榆抿着嘴重重点头。

　　林意安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一眼就看到瞿教授戴着老花镜，同陈桑榆一起看旧照片，一边看一遍讲解，当时是什么情形。他当下什么都顾不得，把菜放在桌子上，大步走过去，一把掳走相册，“别看了，赶紧吃饭吧。”

　　陈桑榆抗议跳起来去够，瞿教授趁机教育道：“正在说你，你给我好好听着，既然和好了，就好好珍惜这段感情，收收你那臭脾气，好好对桑榆，别在给我整什么幺蛾子，我这把年纪可禁不起你们折腾！”

　　林意安也重重点头。

　　陈桑榆跳了两下，够不着相册，仗着有瞿教授撑腰，这会就发起脾气来，“瞿教授，您看他！仗着自己个子高欺负我！”

　　瞿教授只是看着他们笑：“是啊，就是个照片，给桑榆看看又怎么了？”

　　“就是！还给我！我还没看完呢！”

　　林意安踮起脚，“一个破照片有什么好看的？真人在这儿，你还看不够！”

　　“看不够！我还没见过你年轻时候的样子呢！”

　　陈桑榆一跳一跳。林意安伸直胳膊举得老高，问道，“我现在很老吗？”

　　两个人一边笑，一边闹，瞿教授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这个家很多年没这么热闹了。

　　最后，林意安终于同意吃完饭后再看，并且要由他本人在一旁“监工”，那些黑历史照片是万万不能给她看到的。

　　饭桌上，瞿教授商量去陈桑榆父母家的事情，“什么时候我去小陈家里把婚事商量一下。”

　　陈桑榆心中明白林意安并不想去，埋头扒饭，果然听见林意安说：“不急。”

　　“还不急呢？多好的姑娘，你不急，我都替你急！”瞿教授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林意安最终挑挑选选，选了他最不想见到的人的女儿。

　　陈桑榆以为林意安会继续推辞，谁知他只是说：“桑榆的父亲病了。”

　　“什么病？”

　　陈桑榆放下碗，说：“肺癌，晚期。”

　　瞿教授长叹一声，“那我们更应该去探望。”

　　林意安想了想，“等过段时间。今年天气冷得早，天气预报说马上就要回温了，这段时间路上人多，路况不好，老人出行不便，等春节假期结束后，我们就去。”

　　瞿教授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