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哑意 ...
-
霎时，时间停滞了，耳畔响起尖锐的“嗡”声。
苏蔺安望着眼前只有分毫距离的裴翊，他睁着眼，正定定地注视着她，视线肯定而认真。
他不是玩笑。
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很快，吵的吓人。
“......花言巧语。”
她仓促地撇出一句话，便想将脑袋从裴翊手中挣出来。
但裴翊反应很快。
苏蔺安方动作，他便立即夹紧了手，牢牢地桎梏住她。
“裴翊？”
男人没答，只是将她脑袋往前托了托，两人本就亲近的距离，此刻更是几乎要融成一块。
甚至裴翊的鼻尖已然抵于她的脸庞，皮肤相贴，他的瞳孔里全是她的倒影。
苏蔺安紧张地咽了咽喉，她一瞬不移地注视着裴翊，害怕却又期待着接下来发生的事。
裴翊眨了下眼，密长的黑睫轻轻扫过她的眼皮。
明明只是阵轻微的痒意，却带得苏蔺安从头顶至肩颈都在泛麻。
蓦地，裴翊拇指缓缓抚过她的额角，由上至下，最后停于苏蔺安的下巴。
他拖住她，脸颊上留下的热意却久久不散。
“蔺安，还有我。”
我还在，我会做那个让你无虑前行的后盾，也会成为你受伤时的港湾，一切我都会为你托底。
苏蔺安心口骤然慌乱。
于法庭上能言善辩的她，此刻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封住了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下意识伸手揪住裴翊的衣服。
他一如既往地纵容，即便见她沉默，面上也未见半分不爽之色。
“我...我。”
苏蔺安很想说些什么，但此刻她的大脑揪像是被糊住了，思绪停滞。
裴翊勾起嘴角，倏然伸手将理了理她鬓边乱掉的发。
旋即，他不紧不慢地开口：“我的承诺，你要答应吗？”
语速很慢，末尾微扬，就像是大人引导幼小的孩童讲话。
苏蔺安浑然未觉，只点头。
裴翊笑意更盛，“答应人要说什么。”
“好。”
她想，她该相信他一回。
说完，苏蔺安立即臊的立即躲进了裴翊怀中，根本不敢看他现下的表情。
裴翊伸手缓缓将她抱住，紧接着，收紧，再收紧，用力的仿佛将她揉进他的血肉中。
“放开手去做吧。”
“还有我。”
有了裴翊这句话，她先前许多犹豫的想法瞬间便想落于实处，也不再有畏首畏尾的想法了。
苏蔺安预设中的第一步是，让方夫人与采茶女们和好。
毕竟这事乃后续所有事件的基础，不论是二审的集体上诉，还是方夫人被作伪证一事，都离不开其他采茶女们的证言与支持。
但关于和好，她心中只有个蠢到不行的方法。
那就是一个个将采茶女们搜罗起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自己的语言叙述当年误会让采茶女们相信。
毕竟现下不是现代，也没有监控之类的物件，她也拿不出当年官府作假挑拨的证据，只能用嘴巴这个笨办法，以真情打动，就看她们能不能相信了。
苏蔺安轻轻叹了口气。
不用旁人提醒，她都知道接下来这段路定然不轻松。
-
第二日她直接便赶往了方淮家。
方夫人连药都径直放下不喝，搓着手紧张地望着她，“苏娘子...你考虑好了？”
苏蔺安点头。
方夫人表情一下严肃起来，她咽了咽喉，深深地吸了口气，“那...娘子您接吗？”
她一时没急着回。
只是将那碗被放下的汤药往方夫人的方向推了推。
“夫人，您先喝药。”
方夫人不明缘由，却也不敢反驳，愣愣地将碗中汤药一口灌入喉中，半滴药水因为速度过急从嘴角流出，她也不在意，抬手随意一抹便期待地望向苏蔺安。
不知为何看到这场面，苏蔺安的心倏然泛起一阵涩意。
让方夫人喝药的原因很简单，也并非为难。
一是接下来还要走一段很长的路，方夫人必须先将身体养好，至少不能像今日这般遇到点事便下意识忘记吃药。
二则是因为，她马上就要宣布接下案子之事，苏蔺安害怕方夫人过于高兴，水溢则盈，反倒伤了身体。
她缓缓走进方夫人，先将她扶着坐下，捋了几下背，确认情绪稳定后，这才将决定道出：
“夫人，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接下您这个案子。”
......
话音落下，昏暗的屋内瞬间寂静。
只余细碎的灰尘于空中缓缓飞扬，落下似乎都听间声音。
方夫人嘴角勾了又勾，扯了又扯，须臾之后，竟是率先哭了出来。
泪水一滴接着一滴，方夫人已经用力捂着嘴了，却还是有细碎的声从缝隙中溢出。
“娘？”就在这时，方淮恰好从外间回来了，他听见方夫人哭泣的动静，立即加快了脚步朝屋内跑来，“娘，发生了何事？”
只是才进来，便与正好站在门口处的苏蔺安正好撞上。
她反应快，立马朝一旁闪了个身子，这才避免了场祸事。
“苏娘子？”方淮诧异。
方夫人赶忙将他拉到身后，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怎么对恩人说话的！你可知，苏娘子方才接下了那个案子！”
话音方落，方淮瞳孔放大，立即便朝苏蔺安的方向弯腰，作势就要行大礼。
“别别别。”她摆手，这可受不住。
方夫人便一伸手将方淮拉起来，“让娘子见笑了......”
“ 无事。”苏蔺安扯着嘴角笑笑，见方夫人眼角还有泪痕，便将怀中的锦帕递了过去，“夫人您先平复稍许。”
“欸，好。”方夫人伸手缓缓擦去眼角的水渍，望着她，眼底专注又期待，“苏娘子接下来若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尽管开口。”
“是是是...”方淮跟着道。
“确有一事需要您的帮助。”苏蔺安缓缓说着，叹了口气。
语气犹豫地接着开口：“不论当年的案二审，还是您被作伪证一事，都需要其余采茶女的帮助与作证。”
对面两人滞住，方夫人嘴角的笑意逐渐凝固。
她闭了闭眼，硬着头皮接着道：“日后是避不开她们的，若您不介意，我希望能与她们见面聊聊，解释清楚当年一事。”
一直不让方夫人亲自出马的原因也很简单。
方夫人被误会多年，在采茶女们心中的印象已然固定，骤然相见，只会生出祸端。
出乎意料的，方夫人没一刻犹豫，径直将此事应下，“当然，若能因此让我与姐妹们重归于好，便再好不过了！”
她神情激动，满心满眼都是能与旧日姐妹和好的期待。
“就是麻烦娘子您了。”方夫人接着道，双手紧紧攥住苏蔺安的双手，不知不觉间，竟是发起了抖。
苏蔺安扶住她的身子，露出个温和的笑，“不碍事的。”
蓦地，身侧沉默良久方淮便倏然出声，“可否让我也参与？”
苏蔺安一顿。
先前教导方淮时，他便提过一嘴，从科举转投讼师，便是因为方夫人这案件，这案件早便成了他的心结。
眼下重启，方淮这么积极倒也称得上情有可原。
她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苏蔺安接着先前的话题，“只是我手头没有当年采茶女们的信息，只能麻烦夫人整理一番了交与我了。”
方夫人点点头，“姐妹众多，整理起来也要一段时间，娘子不若明日来取？”
“好，那便明日来取。”
解决掉这一大事后，苏蔺安心安理得地回府了。
但她目前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知裴翊，以先前他对方淮的恶劣印象，与眼下这个略费力了些的计划。
裴翊知晓后会不会嘲笑这计划是一说，但肯定避免不了一番对于方淮的猜测与计划的嘲笑。
在得知方夫人当年之事与方淮成为讼师的原因后，她不希望裴翊说类似的难听话。
但今日不尽人意。
裴翊意外提前下值了。
苏蔺安踏进正屋时，裴翊正坐在上头。
他一手持书，一手捏着个精小的瓷杯，食指缓缓于杯壁摩挲着，长睫敛下，墨发披肩，银白长袍一丝不苟地系至锁骨，颜色截然相反。
在苏蔺安进入的那一刻。
裴翊翻页的动作顿住，西斜的阳光洒在他们中间，他眼眸翕动几下，旋即缓缓抬起了头。
“蔺安？”
这副场面，什么特别都没有，却莫名地让苏蔺安心神震颤。
她脑海倏然就变成空白，瞬间朝前跑去。
在行至裴翊跟前的那一刻，男人将手中书籍迅速收好搁到桌面，紧接着，他张开了手。
苏蔺安毫不犹豫地扑入他的怀中。
抱得特别紧。
裴翊收臂，单手托着她，将苏蔺安往他怀里移。
初秋之季，白日还是有些热，衣物便有些薄。
苏蔺安冷不丁被烫了一下，随之而来，心底慌乱。
这是她先前从未有过的感受。
很怪异、很让人...紧张。
像是人天生的第六感，她很快便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她下意识望向裴翊。
男人面色相较于她此刻的心绪也算不上好。
他眉间微微蹙着，那双黑眸沉沉地、无声地，不知从何时起视线便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去。
“裴翊？”
男人眼眸微微一动，讳莫如深。
对视霎那。
苏蔺安瞬间顿住了。
虽没谈过恋爱。
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瞬间她便意识到了这股炙热是什么。
蓦地，浑身血液似乎都冲向了脑袋。
她整个人晕头转向。
“你。”她想说些什么，又该死地在吐出个字后懦弱地闭上了。
裴翊缓缓吁出口气，旋即喉间迸出两声轻到不行的喘息。
热气喷洒在苏蔺安的头顶，将她本就昏胀的脑袋又烫熟了一个程度。
“裴翊！”
男人轻咳一声，嗓音沙哑，“嗯，抱歉。”
在苏蔺安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伸手揽住她的后脑，倏然发力将她的脑袋摁在他的肩上。
“缓缓。”
视线遁入黑暗。
她即刻明白了裴翊的意思，本就红到发烫的脸好像霎时又升了个温度。
身前男人滚烫的胸膛缓缓上下幅动。
耳畔时不时便是裴翊的呼吸声，他似是热到极点，不得不张口呼气。
磁性的嗓音像是蒙上一层纱，伴随着闷闷的哑意。
良久，裴翊倏然长长吁出口气。
炙热的温度喷洒在她的发顶。
苏蔺安睫毛抖得厉害，脑海乱七八糟。
脸颊特别热，估计是红了个彻底，她绝望地闭了闭眼。
窗外黑了下去。
风停，夜里的寂静缓缓流淌。
他拍拍她的肩，示意她起来。
但前一刻龌龊的思想让苏蔺安只愿缩在他的肩窝做一只乌龟。
裴翊不逼她，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拂着她的背，悠悠问：
“今日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哑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