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看日出》风魂

4、第 4 章

　　他竟然说他爱她！
　　一直到第二天，艾米莉娅依然觉得这件事情就像一个霹雳，让她完全没有办法正常思考。
　　那只吸血鬼，那位以她的血液为食的约克先生，竟然说他爱她！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应的？
　　还是根本没有回应？
　　对那之后的事情，艾米莉娅的记忆就像是缺失了一块，她能记得的，只有那个吻。以及……
　　那天约克没有吸她的血。
　　艾米莉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从约克看到安东尼那天起，他就没有再咬过她。
　　艾米莉娅心头竟然有些惶恐不安，担心约克是不是哪里不对？不舒服？吸血鬼会生病吗？
　　她很快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有什么食物还要反过来担心猎食者为什么胃口不好？
　　也许情况不对的是自己吧？

　　“艾米你还真是不够意思。”
　　芬妮一看到艾米莉娅就开始半真半假的抱怨，“你认识那么帅的男人，竟然一点都没跟我透露。亏我昨天还一直担心你……”
　　艾米莉娅只是笑了笑。她怎么能够透露？约克又不是什么普通人。
　　“那个人叫什么？他真帅，而且对艾米你一定很好。昨天晚上他甚至完全没有看过别的女生一眼。”芬妮双手放在胸前，露出做梦一样的表情来，“天哪，真是太美好了。”
　　艾米莉娅想起舞会上的情形，自己的嘴角也不由得轻轻上扬。的确……就像做梦一样。
　　但是笑声还没能溢出嘴角，便听到了一声冷哼。
　　艾米莉娅抬眼看过去。
　　黛西和安东尼正从走廊的另一端走来。
　　黛西娇艳的红唇中吐出令人不快的甜腻声音。“哟，天亮了，该从公主梦里醒醒了。”
　　艾米莉娅微微一皱眉，芬妮已先打抱不平的向前一步，“你又想做什么？”
　　黛西笑了笑，微微挑起她修得很漂亮的弯眉，“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而已。过了时间，马车会变成南瓜，小人鱼会变成泡沬，王子会变成青蛙……”她走到艾米莉娅身边，低下头，放轻了声音，“你那位英俊的舞伴，会变成什么呢？”
　　艾米莉娅向后退了一步，淡淡道：“那个就不用你费心了。”
　　黛西却不识趣地跟上一步，“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以前也从来没有人见过，连户籍都没有，那一位……到底是什么人？”
　　她难道已经调查过约克的身份了？艾米莉娅心中一惊，索性闭上嘴不再说话。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办法知道么？”黛西轻蔑地笑了声，声音压得更低，甜蜜而充满诱惑，“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足够的钱，就没有真正的秘密。”
　　留下这句话之后，她便转身离去，高跟鞋在走廊的地板上叩出清脆的声音。
　　每一声都像敲在艾米莉娅心上。
　　她知道些什么？
　　她想知道些什么？
　　如果被她知道约克的事，会怎么样？
　　“黛西。嘿，你要去哪里？”
　　安东尼这么叫着，而黛西连头都没回。安东尼又回头来看了艾米莉娅一眼，芬妮挺起胸，保护一般拦在艾米莉娅身前。安东尼耸耸肩，向着黛西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真没想到他原来是这种人。不过是黛西的跟屁虫而已，亏我原来还以为他是学校的明星……”芬妮挽着艾米莉娅的手，愤愤不平的批评。
　　艾米莉娅没有接话，只轻轻点了点头。嗯，人总是很容易被外表欺骗，她也不例外。她也曾一度认为安东尼就像一个王子，现在看来，不过也就是一个小丑而已。
　　但是安东尼和黛西拿她打赌的事情，早已被艾米莉娅当成一场闹剧抛在脑后，她现在更担心的是黛西最后甩下的那句话。
　　那个女生会做些什么？

　　晚上艾米莉娅和约克一起吃了晚饭。
　　真正意义上的用餐，坐在餐桌的两边，各自用刀叉食用自己盘子里的牛排。约克那份牛排很生，艳红鲜嫩，餐刀划下去的时候，甚至能看到鲜红的血丝。
　　但他毕竟是在和她一起吃晚饭，而不是用她的血做晚饭，这让艾米莉娅再次不安起来。
　　她担心约克是否生病，更担心……他是否对她的血失去了兴趣。
　　如果她已经连他的食欲都不能满足了，那么他们这样的关系，又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
　　“怎么了？”约克问。
　　艾米莉娅垂下眼，掩去自己心里的不安，只轻轻道：“今天很多人问起你。”
　　约克笑起来，轻轻放下了刀叉，手指交叉，玩味地看向艾米莉娅：“这让你困扰吗？小艾米？”
　　艾米莉娅静了一会，还是轻轻地点下头，“是的。我想……你毕竟……那个，若是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毕竟不太好。”
　　约克又笑了笑。是的，也许从这方面来说，他昨天晚上那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似乎是太不理智也太不谨慎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想和她跳舞。
　　他才不想把她交给那些轻浮的小鬼。
　　她是他的。
　　约克的微笑和目光都让艾米莉娅想起了他昨天晚上那个吻。
　　她红了脸，笨拙地想转移话题：“约克先生，那个……你最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是说……如果你生病的话，我能够为你做些什么……”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约克轻轻地打断了她的话。
　　艾米莉娅没再说话，只是下意识地伸手抚上自己的脖子。
　　她的小动作当然没能逃过约克的眼。
　　“唔……也许我的确病了。”约克这么说，“莎士比亚说，爱情不过是一种疯病。我正在为你疯狂，小艾米。”
　　他的声音一惯的低沉慵懒，但却充满着热切的渴望。
　　他漆黑的眼睛里像有燃烧的火，又像闪烁的星辰。
　　那样的光芒让艾米莉娅胸口发紧，却移不开目光，既向往，又害怕。
　　她抿了抿唇，瑟缩了一下。
　　约克的声音更加温和，他轻轻道：“抱歉，我吓到你了？”
　　艾米莉娅摇了摇头，静了半晌，也轻轻道：“抱歉……但是……你是不是弄错了？也许是因为契约？又或者，你只是因为喜欢我的血？”
　　约克再次笑出声来，他拉过艾米莉娅的手，“听起来的确有点可笑。我竟然会爱上一个人类，一个奴役我的家族的血仆……可是啊……”
　　他把艾米莉娅的手指含进了嘴里。尖牙划过皮肤的酥痒触感让艾米莉娅不自觉地战栗。
　　但他只是轻轻吻了一下，缓缓道：“艾米，我已经有五天没有尝到你的血了。我渴望着鲜血，但是……比起咬破你的皮肤，把獠牙扎进你的血管，我现在更想亲吻你。”他抬起眼来看着她，“我想拥抱你，亲吻你，爱你……”
　　被他握着的手指突然就烫起来，不，不止是手指，整个身体都烫起来。
　　艾米莉娅觉得自己就想一只守着一团明亮火焰的蛾子。想靠近又害怕，只能不停绕着火飞。
　　结果这团火自己燎了上来。
　　连心都烧得痛了。
　　艾米莉娅反射性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怔在那里。
　　这是她第一次反抗约克。
　　约克却并没有在意的样子，依然温柔地微笑，“唔，可能一时间要让你接受是有点困难。我们……慢慢来……”
　　艾米莉娅绞紧了自己的手指，觉得胸口像是堵着什么，说不上是闷是痛还是欢喜，末了拒绝的话还是没能说出来。

　　从那天之后，约克果然像普通人一样，每天晚上与艾米莉娅约会，吃饭，看电影，去河边散步，或者一起静静坐在房间里听音乐。
　　偶尔也会试探性地温柔地吻她。
　　没有再吸过她的血。
　　艾米莉娅一开始有点不习惯，但是却并不抗拒这样相处。事实上，她很喜欢。
　　就像那天的舞会一样，这感觉美好得就像一场梦。
　　但艾米莉娅有时候仍然会担心，会不会有梦醒的那一天。
　　也许约克只是厌倦了一成不变的生活，想换种方式找点乐子。
　　艾米莉娅这样想着，然后突然对自己很失望。
　　是的，也许安东尼说得没错，她古板又悲观，一点浪漫细胞也没有，约克怎么可能真的爱上她呢？
　　广播里校长的声音将艾米莉娅从恋爱的患得患失中唤醒。
　　校长以他一贯高亢的声音提醒自己学校的女生们，放学就直接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也不要在天黑后外出。因为昨天晚上又发生一起年轻女孩被谋杀的案件。
　　这已经是本周以来的第三起了。
　　“真是可怕。”
　　“听说尸体全身的血都流干了。好惨。”
　　“讨厌啦，不要说这个了。”
　　“警察也真是没用，这么久都没有线索。”
　　“我听说是吸血鬼呢。”
　　“什么啊？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就是，你多大了，还相信吸血鬼的传说啊？”
　　听着周围同学的讨论，艾米莉娅收拾书包的动作僵了一下。
　　“艾米你怎么了？”芬妮留意到她的动作，凑过来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种事情太可怕了。”艾米莉娅勉强笑了笑。脸色苍白。
　　“是呢。希望警察能早点抓到凶手就好了。”
　　艾米莉娅点头附和了一声，然后跟她说了再见，直接回家。

　　约克还没醒来。
　　他睡得很安详，长长的睫毛在双颊投下阴影，俊美有如绝世名匠手下的雕像。
　　艾米莉娅坐在他的床前，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他的脸。
　　苍白而冰冷。
　　这个时候，才能感觉到他的确不是活人。
　　他已经半个月没有吸食过她的血液了。虽然他说不喝人血，他也一样可以生存，只是会相对虚弱而已。
　　但是，他是一只吸血鬼。
　　他对鲜红温热的血液有着天生的渴望，这是他深刻在每一个细胞里的天性。
　　他爱她，不愿意再伤害她，但是谁又能保证，当那种嗜血的欲望浮上来的时候，他会不会去伤害别人？
　　艾米莉娅这样想着，心里充满着无奈的伤感。
　　“艾米。”
　　约克不知几时醒来，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在她手心里亲了一下。
　　艾米莉娅没有回应，只是拉开了自己衣领，将自己白皙纤细的脖颈送到他唇边。
　　“艾米？”约克不解地皱起眉，坐了起来。
　　艾米莉娅没有抬头，只是轻轻道：“其实你吸我的血，我并没有觉得难受或者反感……我知道你不想伤害我……但是，我也不想看到你辛苦地克制自己的欲望，更不想你去伤害其它人……”
　　约克静了一会，反而笑起来，道：“你以为那三件命案是我做的？”
　　他虽然住在这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与世隔绝，他也会看电视看报纸，甚至还会上网。
　　有关那三个被残害的少女的各种言论，他当然也看过不少，但是没想到他的小艾米居然会有这种误会。
　　艾米莉娅抿了唇没说话。
　　约克伸手搂住艾米莉娅，在她颈上轻轻吻了一下，“亲爱的，我很早就说过，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的血能满足我。你不相信我？”
　　艾米莉娅抬起眼来看着他。
　　只要他说没有，她就相信。约克从来都没有骗过她。她只是在担心。
　　如果这件事情闹大，真的有人来追查吸血鬼的话……
　　若是被人发现他是吸血鬼，谁还会去追究他是不是真的杀害了那三个人？只怕连个辩白的机会都不会给他吧？
　　她丝毫不怀疑他在夜晚的强大，但是同样的，白天的他会有多脆弱，艾米莉娅同样一清二楚。
　　像是感应到她的不安，约克抱紧了怀里的女孩，“如果你这么担心的话，我就去处理一下这件事吧。”
　　“约克……”
　　吸血鬼冰冷的唇覆上来，将艾米莉娅的忧心堵了回去。
　　“不用担心。”慵懒优雅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就算真的有另一个吸血鬼，我也不会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