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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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半醒之间，宁远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猛觉脖子后一阵剧痛，激得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洁白的墙，纹了石膏的天花板，简洁的顶灯，这分明是在自己房里？！
宁远在床上坐起身，狐疑地伸手去摸后颈，只觉手下触感一切完好，哪里有什么伤痕？她试着扭动脖子，一阵钝痛传来，却不似方才那般疼得人龇牙咧嘴，看来是睡相不好落枕了……
窗外天色阴沉，乌云满布，看不出是什么时间。宁远蹑手蹑脚地下床，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规规矩矩地套着穿惯的睡衣，丝毫没有凌乱的模样。她光着脚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台灯下杂七杂八地摊开了各种参考书，看到书面角落里那些千奇百怪的涂鸦，宁远裂开嘴笑了：
回家的感觉真好！
以一种已知高考放榜，隔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去查，离结果只剩一秒钟距离的心情轻轻打开房门，宁远松了口气——很好，外面是再熟悉不过的走廊，她还记得爸爸唠叨了很久要找些画来装饰那面白茫茫的墙，却至今没有半点进展。
柔柔的日光渗进不大的客厅，宁远轻巧地绕过茶几饭桌，走到阳台上张望，熟悉的水泥森林，看了十几年的城市特有的蓝灰色天空，喔，还有汽车开过的声音，流动小贩穿街过巷的叫卖声，隔壁家沙沙的炒菜声……
炒菜？现在到底什么时间了？
宁远回头，便看到爸爸在饭厅里正聚精会神地看报纸，妈妈……嗯？厨房里什么时候也开始传出了炒菜声？
仿佛黑白的画面瞬间渲染了彩色，宁远有一种“世界突然活了过来”的奇特感觉。她放轻了脚步靠近爸爸，仍是在走不到三步的时候被发现了。
“嗯？小远你终于起床了？”爸爸凌厉的目光扫过来，语气里是宁远熟悉的关心以及……严厉。
厨房里炒菜的声音弱了下去，接着妈妈的声音就传出来：“是小远？难得周末，就让她多休息一下也没关系的。”
“多休息一下？”爸爸哼了一声，“一下就睡到吃中饭的时间吗？”
眼前状况实在有些不妙，宁远却只觉踏实，是了，这才是真实，这才是她应该生活的地方，她真的回来了！
爸爸看她发呆半天难得没回嘴，不由皱了皱眉头，“整天痴痴呆呆，你要怎么冲刺高考？还没睡醒吗？”
宁远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我现在醒啦，这就去梳洗。”回转身，踩着轻快的脚步向卫生间走去。
爸爸看着她的背影，狐疑地嘟嚷：“这丫头今天睡昏头了？”
那一定是个很长很长，长得她忘记了起点的梦……对了，梦的起点到底是哪里呢？
宁远边刷着牙边思索，只觉连牙膏的味道都令人欢喜。依现在看来，果然梦是从那天傍晚开始的吧？不然又怎么会流畅得让她信以为真？
梳洗好，宁远规规矩矩地坐到餐桌上午饭当早饭吃，爸爸的训导被她一如往常地当成加料小菜，妈妈的关怀也一如她记忆里的温暖美好……少女沉浸在一种奇妙的失而复得的喜悦里，嘴边始终挂着一丝微笑。
“小远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习题都做完了吗？志愿填好没有？”爸爸突然提高的音量让宁远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她怔了怔——是了，做梦之前，她还在纠结志愿的事……
“我……”宁远“我”了半天，让爸爸彻底沉了脸：“怎么？还不死心？那你吃完饭就给我把志愿表拿来，我帮你填。”
宁远一震，她怎么就欢喜得忘记这件事了？她想起那天晚上自己拿着志愿表回家，当时就和爸爸闹翻了——
“即使我真的报了信息技术，我一样可以在考上了之后转到汉语言文学……”宁远小声嘟嚷。
女儿这小小心思又怎么逃得过爸爸的耳朵？中年男人立刻一拍桌子，声音里是十成十的怒气：“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文学？这年头谁能靠这个过活？你脑子就不能给我清醒点吗？”
宁远撇嘴不说话。
爸爸见了，自是愈加生气，说到后来，直接抓着宁远进书房，盯着女儿从厚厚一叠复习资料下翻出那份志愿表，他当场拿过一支笔替宁远把志愿填了，看着女儿在最后签了名才罢休。
之后宁远绷着脸，面无表情地披上外衣，硬是跟着妈妈上街买菜去。
走在街上，想起那个悠长的梦，宁远讽刺地歪了歪嘴角——江湖仇杀？儿女情长？今天这小小的志愿就足以让她的世界天翻地覆，她哪里能有那个自由去快意恩仇？此时她倒真想念起梦里跟着小鱼儿胡闹的欢乐来。
妈妈担心地看着自家女儿，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地开口：“小远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宁远怔了怔，回头看妈妈，就如同天下所有甘心为子女操劳半辈子的妈妈那样，她的妈妈脸上也开始有了皱纹，一头乌发里隐约有了银丝，笑容却总是一如既往的温暖……宁远低下头，轻轻地说：“我也知道不容易……可是当作家一直是我的梦想，妈妈你不也说我文章写得好么？”
妈妈扶上她肩头，“小远的梦想很好，妈妈真心地期待小远成名那天的到来……可是，小远觉得要写多久才能写到出名的那一天？在那之前要怎么过活？”妇女眼里是满满的担忧，“爸爸妈妈不可能陪你一辈子，只希望你长大后能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即使我们不在了，你也能稳稳当当地自己养活自己，我……我不敢让我的女儿把未来寄托在不确定的目标上。”
宁远头垂得更低了，妈妈……亲爱的妈妈，天下又有多少父母敢放手让子女追赶捉摸不定的梦想？即使真的放手了，最后实现梦想的又有多少个？宁远只觉心头一阵酸涩，爸妈的担忧她何尝不懂？只是……只是舍不得放弃的孩子，也绝不止她一个。
宁远心中挣扎，不觉肩头上妈妈手中传来的力道越来越重，直到捏得她骨头生疼，她才惊觉地抬起头来——
花哨的衬衫，叼在嘴角的烟头，手链，耳环，不怀好意的眼神……
这情景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得宁远在悠长的梦里也不曾忘记！
“妈妈！”宁远反手抓住妈妈的手，逮到两个混混之间的空隙，抓着妈妈就跑，下意识想运内力施展轻功，才发觉丹田中空荡荡的，这分明是现实的世界！
宁远心一沉，随即发现自己竟一时拉不动身后的母亲，来不及回头去看，一股巨力向她后颈袭来，对方一个手刀砍在她颈后大动脉上，她又感觉到了那种撕裂般的剧痛，眼前一阵模糊，人就向地上倒去——
咚！
额头上随即传来一阵钝痛，宁远却奇迹般地没晕过去，只觉身上忽然多了许多累赘……是布料！身上穿着的布衣，身上盖着的棉被，层层叠叠，彷如她重重思绪，将心底的那一丝清明不顾一切地遮盖住，却终是一个不小心，被她自己轻易又掀开来——
那个有爸爸妈妈的世界，那个有高考就业的世界，那个无比真实的世界，那才是梦，她不肯忘却的梦。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 4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