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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4 ...


  •   一开始不过是一个偶然的念头,可就像刺在气泡上的一点,刹时间所有东西都会瞬即崩溃下来。

      看科幻电影时罗洁诚常常都会想,为什麽保护罩那一流的东西都会做成薄膜般的形状,那不是一件很笨的事吗?只要能弄出一个缺口,就会失去防卫的功能。

      有这种意识的时候他总会偷偷的笑,殊不知那东西的原理,原来和人的心是一样的。

      那一种由现实伸延开去的想像。

      轮子滚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急促又粗暴,在还未昏暗下来的天空下,走出了一道沉重的颜色。有点意兴阑珊了吧,浮云再看一百遍也是浮云,并不因为何人观赏而改变什麽。行李在平整的路上开始左歪右倒的偏斜,长方形的箱子总带有某种冷漠的意味,把人送往彼方的箱子也是长方形的吧,离开的执念也许就千年间的潜而默化下,停留在那形状之上。

      几分钟前,张颂奇跟他说:「今天应该不适合住在你这吧,我就到外头找间酒店好了。」

      有种东西就像浓缩的苹果汁调开了一样,一不小心,就会变得淡而无味。

      「我跟你一起去找好了。」於是他就说,离开了母亲和朋友,突然一个人跟着走了出去。

      本来应该没这样的必要,反正明天他们还可以见面,反正明天也可以通电话,这决不是永诀,明天就像流水一样滚滚东来,温和而细腻的消磨掉所有的时间,让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

      於是罗洁诚一直看着行李的滚动行走,似乎怕着那痕迹消失就到达不了。就如同所有好孩子才能去得到的地方一样。

      於是他发笑了,这样亦不见得是什麽好孩子:「喂,张先生!」

      「你找我有什麽事呢?」张颂奇非常客气的回头,就像对待所有跟他说话的人一般。

      「我……」他理屈词穷,自然只有讨好的份儿。「我来帮你提点行李吧?」

      「谢谢。」张颂奇把肩上的包包缷下来,顺畅的交到罗洁诚手上。

      笑容以後不见宽容,无以名状的,塞在咽喉里难咽的硬块。罗洁诚随着行李的重量把心也沉淀下来,茫无边际的天空,什麽东西也不剩下,抬头一看挤压不堪的,大堪就只有一幢与一幢的高楼。是母亲的,是孩子的,是父亲的衣服在凌空悬挂,这里是一代又一代滋生的地方,阴暗又压抑的温床。

      又为此他快步的走开了,似乎只要无视,那问题就不再存在。

      或许就在背後,夹杂着行李沉甸甸的滚轮声,张颂奇的声音变得十分平静:「那麽,你喜欢哪一个?」

      听说心痛是胃液倒流的後果,听说心动是缘於脑部某些物质的分泌,说来心也是个奇怪的东西,似乎永远只是概念,搬出这麽一个理由,把所有不能解释的事物当作解释过了一样,就像UFO。

      在比喻的时候往往都是有实指的,比如说是像树一样高,像海一样深,可是「心如刀割」又算得上是什麽?心根本就只是一个虚拟的想像,就是被刀割开了又何妨?

      何妨。

      「哪一个什麽?」罗洁诚最会的就是装傻。

      「哪一个女孩。」这时对方把手一招,计程车就来了。

      随而他们把话题中断,就在把行李塞住车尾箱的时间里,有过少量的合作。然後是沉默,些微的颠簸,以及座位间相隔的距离。

      张颂奇侧了一脸去看风景,小小的三角窗上贴着残破的标贴,罗洁诚往相反的方向下视,却在读着司机座位後的乘客规则。大概是因为车内放着些呛鼻的香薰,摇摇晃晃间,满口只有说不出的难受。

      「那是他们搞的鬼,我根本就……」没想过,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事。

      「这是每个人必经的阶段不是吗?」张颂奇马上这样反问他。「我明白,这是没办法的事。」

      罗洁诚却不知想争辩些什麽:「我……」

      「我想我应该配合得不错吧,他们根本就一点儿也不知道。」平平淡淡的声音,随着窗外的风景模糊不清,不论到哪里去,都留下一个残破的印象。「反正你就打算要一直隐瞒下去,我们的事。」

      明明感到难受的人就是自己,想要生气的亦是自己,那为什麽还要顾及对方的想法,为着他的一举一动感到内疚不安?

      罗洁诚突然意识到,原来他不喜欢的,是张颂奇在说谎。

      在李相如前,在母亲前,在人前,若无其事的,把他们的共有的回忆归零,断然把当中所有的关系切断。

      原来他不喜欢这样。

      那他又要些什麽?

      「不过无所谓,反正我什麽的,对你也不过是可有可无。」那漂亮的手指就贴横放在唇下,向他投来一个嘲笑。

      而他,还没接过就冲动地拨开:「不是这样的。」

      「那又算些什麽?」结果还是让张颂奇开口。

      没有承诺,没有约定,没有同意,在自然而然的时候待在一起,过後就会分开,什麽话也没说过,就这样狡猾的接受对方的供给,装作视若无睹,对所有的事漠不关心,只要快乐,亦只追求高兴。就一般的理解而言,这种情况叫玩玩就好。

      不过罗洁诚亦不愿意这样解释。

      他是这样麻烦的一个人。

      车程还在继续着,没完没了的无了期,或许突然就要发生一场意外,让这些未曾说出口的话就此休止,在以後成为一个隐约的遗憾,在偶然想起的时分,为那引人遐思的空白留下馀地。

      远了,近了,也没什麽的,当作是一场偶然的相遇。

      然後,就让它必然的逝去。

      感情往往就如灵机一动。

      「张先生……」不经意的,就连声音也被路上的小石子震得一颤一抖。

      莫名奇妙的,想要拉着什麽东西,若是要抓紧,就不能再这样,像柔草随风轻摆的,以致最後丧失自己的立场。

      总有一天会让别人知道的。

      还是应该让自己说出来:「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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