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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无目的的旅行,诚然是会有点无所事事的,为了替他们的旅程添加点故事,罗先生还是决定带他们走入电影院。两个小时的剧情,浓郁的,别人的一生,自己的故事又会耗时多久呢?或许还花费不到墓碑的几个字。
电影院是宽广的,三翼合起来有百来张坐椅,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未免设定得毫无隔漠,连小腿都要充当对方的靠背好让彼此舒适。这影院有些年纪了,座垫上繁衍的数十代为了吃饭不得不把贵客的嫩腿咬得红粉霏霏,罗先生奋力一拍,又让女主角的尖叫声掉了几拍。
他们大概身处在衰落的闹市,过去的灵魂还充斥在街道,昔日的观众经已远离,陈旧的机器跳着快拍把片子加速,还有另一对观众没有反应,大概是耳朵贴嘴巴的正在谈情,可这样老旧的地方约会未免太不知情识趣,罗先生冷眼看旁人的恋情,对於放映师擅加的跳接手法,倒也一样没有多大的回响。
张颂奇也正在看着广濶的屏幕,亦单单只是看着屏幕,黑眼珠在一闪一暗间似乎没有捕捉到多少画面,可他却笑了,大概是电影院吝惜了些许空调,就这样热昏了一个大好青年的神智。或者是习性驱使还是其他,当那罐头笑声一被开啓时,任他们谁脸上都有笑意。假若电影只为替人们带来欢乐,那人们在观赏期间感到快乐就可以了,倒不用苦苦去探索深度又或是其他原则,这听来有点享乐主义的危机,可除却快乐还有什麽是人所最需要的呢?
所以就让思想被及时的乐趣麻醉了吧,一个醉汉未嚐是不快乐的,痛苦都缘於酒醒以後,假若他能这样无止境的醉下去,那麽也许天下间就有永远的幸褔。罗先生他们看这戏时,时间还很早,大概是薄雾黄昏以後,手持着两张粉红色的纸票子入场。票子上还有某个大姐粗硬的水笔字迹,直渗透到纸背後,滴滴化开了蓝墨水。没有错了,若果记亿是永远正确的话,那上面写的的确是五点三十分、五号院、G7、G8。
罗先生进场了才可惜没有买那十五块钱一大桶的爆谷,坐久了嘴巴未免有些寂寞,开开合合的学着那些演员咀嚼空气毕竟不是办法,他把头侧向旁边,终归舍弃了师长们多年耳提面命的礼仪:「你觉得电影好看吗?」
其实他们只是无事可做而已,单为了填塞那空盪的座位而奉上时间和□□,可是张颂奇还是有点认真的低头想着,大概有几个角色过去了,他才回答说:「啊,我不知道那正在说什麽。」
「哈哈哈——」罗先生闻声笑着站了起来,情侣们本以为电影的音效,本来已经张嘴打算笑了,後来忽然惊觉那笑声真实而不规律,甚至不是从人丛中吵杂混乱的笑意中发出,他们脸上就惊现起可恐的神情,气愤至极的,就要放声咆哮。
这时罗先生找起张颂奇的手臂,连忙往闪闪发光的绿灯箱下走去。
剧场的出口往往与逃生路线合为一体,在昏暗的灯光下时时要求你再转往下一个未知的角落,这气氛倒也带有一点电影的情趣,若是刚看了灾难片的,大概很担心下一秒电线短路,剧场中就会涌出一团大火从後迫来;若是看到个侧着身子走得畏首畏尾的,那应该就是恐怖片的观众。那数个小时的洗练潜移默化地转换了人的感情,可罗先生和张颂奇还是生活在现实中的人,他们看向那被漏水渗得发黄的天花板,大概亦只会感慨这楼宇的维修保养做得不好。
他们都是生活中最最贴近现实的人,所以当下的举动自然莫名奇妙的,竟与荒诞电影产生的原理有点雷同。这几个小时的经历,都是不可思议的世界的能量聚合而成的时空扭曲,他们或许都不是本来的自己,虽然相貎相像。
这下子是有点胡思乱想了,毕竟是在看了点电影以後。
「呼,呼。」罗先生按着大腿俯身喘着气,尚未忘记不久前他才从一度黑门以後走出,回头看去,通过长长的楼梯与走道似乎已把他们带往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接下来,要到哪里呢?」罗先生看着天上稀落的星星,顺便把手按向天空,腰就自然的往後扳了。张颂奇缓缓的跟着在他身後走,虽然往左右探视着,却没有慌张的焦躁。
「对了,要到哪里去好呢?」黑暗中白的牙齿倒还能映出些光。
原来过这麽久的时间他们都在同一个点上转,对於逃亡计划这诚然是不利,可他们最终却还是相视而笑。然後罗先生扁平的肚子客席当了一会响鼓,咕噜咕噜的在交响乐中打乱了节奏,可指挥并没有丝毫的怒意,只见他把指挥棒一指,罗先生就带着充当肚子的鼓儿跟着跑了。
无关年代,无关时间,无关他人,无关他事。这是一个纯粹又幸褔的世界,几乎是只有相信都不能得到的童话,只有在无思考的举手投足间,才能幸运地被获得的片段。许久不见的萤火虫都打着灯露面了,似乎在一层薄雾间照出了淡淡的道路,只要随着走去,就像步上自动梯般轻松即可到达。
眼前是一间便利店,自动门正在指尖触及的瞬间打开,那白晃晃的光亮下每个人都有着近乎透明的光洁,一切都是和谐有序的,无声所以统一的意见。罗先生走了进去,袋口里的钱可以买两个杯面和一条鸡腿,或许在关东煮那边,还能掳来两双茶叶蛋。不过张颂奇明显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把一本本杂志的封面打量了一番,最後还是挑了本最具争议性的,回头就与罗先生窃笑对视。
微波炉正顺滑的使杯面旋转,隔离黄光的转暗似乎还有一段等待,不过所有人都有耐心,所以那也不是多大的问题。张颂奇的杂志在桌子上翻到了二十页,罗先生手肘支在桌面上,正托头探看着种种猎奇。
偶然在视线的相接下,他们会露齿而笑,就像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的一瞬间,和谐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