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世界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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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遥远的探索年代之初，世界树同盟驾驶七艘航船驶入星海，开启了属于人类的开拓之路，如今三千年过去，天之剑米迦勒，扫秽者加百列，以及裁决者拉古尔皆已消亡，前两位尚有遗嗣留存，而最后一位早已化作烟尘消弭无形。
圣劳伦斯山上最大的环形会议厅中，众人一一落座，目光汇聚于中央下陷的圆台之上。
那里放置了四个席位，此时都还空无一人。
纳西索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百无聊赖地转着钢笔，觉得这日程排得实在逆天，他参加完葬礼，只来得及换了套衣服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参会，全程连屁股都没坐热过一分钟。
虽然对政客们来说，这种日程算不上紧凑，但到底有没有人考虑过死者亲属的感受？没看见加百列家的公爵夫人都快晕过去了吗？
啧，确实无人在意，毕竟这位夫人平时从不参与家族事务，实在没有受人关注的价值。
圣劳伦斯山就是如此现实，没有价值就没人尊重。
纳西索斯收回视线，百无聊赖地翻开了桌上只有寥寥一页的议程。
按照邀请函上的说明，这场临时召开的世界树会议只是为了审判拉斐尔帝国，或者说是审判阿兰德和芙蕾雅的监护失职，比起一年一度的正式世界树会议实在算不得正式，议程也简化了很多。
但对阿兰德来说，这种程度的讨伐太过无力，恐怕连过家家都算不上。
好无聊啊……
与其参加这种结局已经注定的会议，不如回家看傅凌训练，或者去生科院检查检查樱舟的论文。
如果人的灵魂有形状，此时纳西索斯一定变成了炸毛的猫咪，张牙舞爪地把面前的议程表挠成了碎纸。
距离会议开始只有两分钟时，一声钟鸣响起，四席的主人终于到来。
拉斐尔帝国的掌权人，第三公主阿兰德·D·拉斐尔。
乌列尔公国的大先知，如今的世界树同盟主席，歌维娅·索林。
萨拉基尔共和国的主席，三军统帅，盖因·L·萨拉基尔。
雷米尔联合王国的首相，卡兰戴尔·芬徳。
自从他们落座，会议厅里就安静得落针可闻，歌维娅翻开桌上的议程，一头棕色的长发挽起，腕间的槲寄生与橡木果手串碰撞时发出细微的声响，浅棕色的眼眸好似晨光下流淌的溪流，清澈透亮却也冷淡疏离。
她没有宣读冗长的开场白，而是直截了当地进入了正题。
“加百列家族的现任家主，艾琳·加百列已于今天上午十点撤销了针对拉斐尔帝国监护失职的控告，经理事会讨论，本次会议的议题将进行临时变更。”
歌维娅话音刚落，会议室顿时一片哗然。
出于同盟纲要，世界树同盟必须重视并回应先驱遗嗣的一切需求，所以大家才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准备为那孤儿寡母做主，现在说撤销就撤销，这是想干什么？耍人玩呢？
“理事会讨论？”阿兰德突然开口，一力压下了所有喧哗。
“我倒是不知道理事会什么时候召开了临时会议，歌维娅，你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根据规定，议题如与理事会成员具有相关性，则需将该成员临时排除。”歌维娅淡声阐述，声线没有半点起伏。
“阿兰德，希望你下次不要再打断我。”
“经理事会讨论，本次会议的议题变更为——阿兰德·D·拉斐尔领导权的合理性讨论。”
众人桌上的议程表倏然一变，暗红色的议题直直刺进众人眼中，如同冷水浇入油锅。
这一出平地惊雷，瞬间将会议厅炸成了个乱七八糟，众人吵吵嚷嚷，声音大到到能把屋顶都掀过去，这下谁还关心加百列家族那点小事？理事会居然会向阿兰德发难？简直可以算是世纪大新闻！
这下纳西索斯的瞌睡也跑了，他看向圆台上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听见的阿兰德，心里只有两个想法。
一是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二是又有人要倒大霉了。
和一般互不干涉内政的同盟不同，世界树同盟的核心国家对其他国家拥有一定的领导权，大到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小到一个路灯该怎么摆，一片绿化该怎么种，核心国家都有权过问。
拉斐尔成为同盟核心已逾两千年，期间虽有波折，但也始终稳定，特别是黑暗年代开启后，拉斐尔帝国凭借超强的军事实力屹立不倒，统治地位再也无人质疑，所以今天这吹的是什么风？
在阿兰德开口前，盖因先发制人。
“我们并非质疑拉斐尔帝国的领导地位，而是你的，阿兰德。”
“其一，你并非帝国皇帝也并非王储，僭权十六年，早已动摇了帝国宪章。”
“其二，四千年来，拉斐尔帝国的四十六代君主始终谨记十二箴言，不负‘医师’之名，而你却暴虐无道，屡次挑起战争，置世界与水火。”
“其三，两年前你一意孤行掀起黍离战争，无视同盟国诉求，违反世界树纲领，使同盟会议失去了应有的效力，也使我们成为寰宇闻名的独裁暴君，‘维系者’的身份成为了笑话。”
“综上所述，我们不认同你的无限扩张政策，也很难再认同你的统治地位。”
盖因话音落下，会议厅里落针可闻。
“啊，既然是讨论，那我应该也能说话吧？”金发青年敲了敲桌子打破沉默，紫罗兰色的眼眸好似水晶。
“卡兰戴尔，别说废话。”盖因皱着眉头，人到中年略有松弛的面皮挤成了一团。
“这怎么能说是废话呢？毕竟以前的会议上你可是从来没给过我说话的机会呀。”卡兰戴尔噗嗤一笑，又微微抬手止住了盖因后面的话，“嘘，不用反驳，弱者没有发声的必要，弱国自然也没有，我明白的。”
“不过弱者一般很会审时度势，也知道不能恩将仇报。”
“你什么意思？！”
“别那么激动嘛，我可什么都没说。”
卡兰戴尔表明了立场，但政客们说话一般点到为止，好给自己留点余地。
有了卡兰戴尔带头，众人也相继开始发言，席位上的红灯明明灭灭，记录员们的笔尖都快搓出火星子了。
“我认同阿兰德殿下的功绩，她结束了第一次以太战争，为同盟安定作出了重要贡献，但我也认同盖因阁下的观点，时至今日，战争确实没必要再进行下去了。”
“问题在于战争的选择权不在任何人手上，不是我们说不打就不打的，翁德里克一直在挑衅你们难道看不到吗？”
“说起来，芙蕾雅到底还配不配得上第一骑士的称号？居然任人劫狱，在接骨木星前肆意妄为！刺杀事件加上劫狱，这不是告诉全宇宙，我们的安防已经脆弱到根本无力抵御敌袭了吗？”
“难道你想罢免芙蕾雅？那么谁来顶上？谁来征战翁德里克？”
“洛伦佐阁下也差不到哪去！”
“诶诶诶，你们吵架就吵架，别带上我，把我害死了你们负责？”
“翁德里克并不想开战。”
“但他们也不想割地赔款，就这么死命拖着，那要拖到什么时候去？要是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以后岂不是谁都能来踩我们一脚？”
“这和翁德里克战争无关，我们现在应该关注的是阿兰德领导下的拉斐尔帝国的国策，及其主导的同盟国指导方针。”
“无限扩张是否合理？”
“你到底懂不懂轻重缓急？这些都可以放放，翁德里克是摆在眼前的问题！”
“哪有那么多这那的，有利可图就继续，没有就换别的。”
“这有违世界树同盟纲领，也有违银河联盟宪章，无限扩张必将受到国际社会谴责。”
“现在才考虑名誉问题也太迟了吧？又不是第一天挨骂了，受到道德的谴责，拿到实际的利益，大家都不是幼儿园里的三岁小孩了，该选哪个还需要犹豫吗？”
“打个岔，各位必须认识到一点，黑暗年代还远远没有结束，我们的战争是暂停了，其他国家可还打得热火朝天呢，这时候开始保守行事，总有一天会有人打上门来。”
“第三联盟正在不断膨胀，迟早会挤压到我们的生存空间，现在停止扩张，他日就任人鱼肉！”
“你不要偷换概念，扩张和自卫是两码事，打过来了我怎么可能还拦着？”
“在战争年代放弃扩张就是放弃强大，被吞并是迟早的事！”
哎呀，吵吵嚷嚷半天，好像都没人敢对阿兰德发难呢，盖因脸都快黑透了，真可怜。
纳西索斯有些好笑，指尖悄然飞出了一只小鳐鱼。
小鳐鱼飞到霍行川桌子底下，“咔擦”一声贴合上去，开始向霍行川桌上的屏幕传递信号，纳西索斯指尖不动声色地轻点，传输出一段又一段的转译文字。
【不打算说几句？】
这条角落里的信息没有署名，但霍行川还是瞬间明白了是谁发来的。
【阿兰德没有指示，帝国人不会随意发言。】
他回应道。
【这可不行，帝国的精英们还是该有点主观能动性，帮我说几句？】
纳西索斯直入主题，半点不掩饰自己想拿人当枪使的险恶目的。
【为什么不自己说？你的身份应该比我更有立场，也比我更需要这个露脸的机会。】
纳西索斯是皇室成员又和阿兰德交好，在这种场合下更适合发言，况且这可是个崭露头角的好机会，正适合身居要职又无人在意的人走出第一步。
【话是这么说，但有些话不该由我来说。】
纳西索斯懒得多作解释。
作为伊西丝的继承人，左翼代表，大慈善家，投降派主理人，萨菲尔公爵和阿兰德殿下政见不合，是阿兰德的殿下的□□工具，这一点绝对不能随意改变。
这是他在圣劳伦斯山的生态位，特权的源头，不管八年前还是现在，要是没有这些，他就只是可以随意替代的，阿兰德万的万千幕僚之一。
除此之外，他必须依靠这些名讳在阿兰德制定的游戏规则下走到最高处，然后以与其截然相反的姿态吸引截然不同的人，顺理成章地开辟出属于自己的游戏规则。
要赢过阿兰德，就必须走上与她截然不同的道路。
【说实话，你在我这已经没多少信誉了，你之前指使克雷亚抢了我的以太结晶，你明明说好都给我的。】
霍行川沉吟片刻，抓住机会略带委屈地控诉了一句。
【废话少说，你就说你干不干吧？这事对你也有好处，所以不是我欠你人情，明白了吗？】
纳西索斯耐心告罄，他实在是没兴趣听霍行川装模作样。
【可以，但你必须补偿我，结束了出去喝一杯？】
霍行川从善如流，见好就收。
【不行，我约了男朋友。】
其实他并没有约傅凌，但要约只是发个信息的事罢了，相信傅凌很乐意来给霍行川找不痛快。
【那就带你男朋友一起。】
霍行川冷笑一声。
【这不好吧？】
霍行川没再回复。
【算了算了，一杯酒而已……等会我先上，你殿后。】
虽然单枪匹马也不是不行，但还是拉个人来更好，不然他说完了没人搭理岂不是很尴尬？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间里，盖因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话题拐回了阿兰德身上，宴会厅里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已经开始有人口不择言上升到了人身攻击，众人悄悄打量着依旧面无表情的阿兰德，一时间摸不清这位公主殿下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尊重诸位质询的权利，也认可政策应当跟随国情改变。”
“但颠倒黑白，将过去的自卫战争描述为个人的暴虐无道，恕我无法苟同。”
纳西索斯突然开口，语调优雅又平和，他白皙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支黑金钢笔，笔盖上的蓝宝石闪烁着点点微光。
他从不在这种场合发言，众人闻声看来，目光中是藏不住的惊讶。
“诸位安居防线之后，长久的和平或许麻痹了你们的神经，所以容我提醒，诸位能坐在这里大谈战争与和平，是因为拉斐尔早已用战争给予了诸位和平。”
纳西索斯说完，平静的目光落在了盖因身上，冷淡到让人心生恐惧。
众人突然惊觉，这位看似温和善良的萨菲尔公爵，在某些时候居然有点像那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
“四十年前，如果不是阿兰德殿下力挽狂澜，萨拉基尔无疑会落得和拉古尔一样的结局。”
“如今和平才持续了不到半个世纪，萨拉基尔就想要过河拆桥了吗？”
“我不愿意用道貌岸然来形容盟友，毕竟天真烂漫也是存在的一种，但不论如何，盖因阁下，你的第二条指控都毫无逻辑可言。”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世界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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