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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胆大妄为 ...

  •   “当日演武意外,本宫承诺过许你额外讨一件赏赐,今日所佩钗环你择一为凭,日后何时何地只要本宫见此,一定兑现承诺”。
      他抬眸,目光掠过她发间琳琅的珠翠,心跳如擂。
      并非因这些贵重之物,而是因安城竟将当日承诺记在心上,更因此刻身为最尊贵的公主却微微倾身向他的姿态。
      沈云程喉结微动,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忽而倾身向前。
      一个极轻的吻,如蝶栖花蕊,落在她鬓间的步摇上。
      安城微微怔住,长睫轻颤。
      步摇轻颤,晃碎了一室寂静。
      窗外落花簌簌,似应和着这一刻的悸动。
      “殿下恕罪。”沈云程依然跪在原地,虽口中告罪,实际却是笑容难抑。这一吻,是他思慕已久的心意,终得偿所愿。
      唇畔残留着步摇微凉的触感,却在他心头燃起燎原之火。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所有纷乱的心绪,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间,从来都只是因为眼前人。
      落下这一吻,他更加明了自己。
      心潮如檐雨滴阶,每一滴溅起的涟漪都篆刻着安城的名字。他的心被填的满满当当,胸腔里涨满的情绪溢的他满心欢喜。
      他从未像此刻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完整。
      而这份完整,只有安城能够赐予他。
      “属下不需要殿下的承诺,也不要殿下的钗环,属下想要的都已经有了,方才殿下已经恩赐了。”
      “沈大人真是胆大包天,”安城佯装嗔怪,“没有本宫的允许,沈大人居然擅自妄为,这般放肆,莫非以为本宫当真不会治你的罪?”
      “是,属下知罪,愿领殿下任何责罚。”他答得干脆,依然跪得笔直,眼帘低垂间,长睫在眼下投了一片阴影,掩住了眸中灼人的光,哪里有半分悔意。
      她别过脸去,广袖下的指尖却无意识攥紧了袖口,只觉胸腔里某处好似在悄然塌陷,唇角那一丝弧度终究没压住。
      这般僭越之举,如此冒犯之行,普天之下想来也就只有沈云程。
      不怕犯上、不要命的胆大妄为。
      他又最擅长如此低眉垂眸般跪着,让人即便真的有气也熄了五分。
      那副恭顺模样装得十足十,嘴上每每说着请罪的话,眼底却藏着最放肆的心思。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竟已纵容他到这般地步——胆大包天,却又偏偏恼不起来,更遑论问罪。
      她暗自轻叹,指尖便自鬓边轻扫而过,似无意般勾住一支玉簪,冰凉的质地贴上指腹,指尖微顿间,便将它取了下来。
      “本宫既已允诺,”安城簪子往前一递,玉簪在掌心泛着莹莹光泽,“就不会食言。”
      沈云程微一愣神。
      她见状眉梢微挑:“既不愿取,那便罢了。”
      话音未落,作势便要收回。
      “不是。”沈云程一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跪姿礼数,起身就去‘夺’回分明已经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他动作太急,安城又故意将手往后一撤,衣袍翻飞间,沈云程整个人几乎压着她倒在了软榻上。
      他一手去够指间的簪子,另一手眼疾手快地护住她的后脑,掌心稳稳的垫在她与檀木小几之间,生怕磕着半分。
      窗外一阵微风。
      几片海棠簌簌而落,恰好缀在了安城散开的青丝间,艳红映着乌黑,更衬得眼前人粉雕玉琢。
      沈云程呼吸一滞,心跳如擂,他怔怔望着身下远比花娇的人,眼睫低垂,唇色潋滟,连耳垂都不经意染上一抹红。
      安城偏了偏头,喉间几不可察的溢出一声轻哼,她紧紧攥着榻上软罗垫,分明该怒的,可此刻胸腔里那颗心却跳得比受惊的雀儿还急,只是低声嗔了一句还不起来。
      沈云程这才如梦初醒周身一震,像是被烫着一般猛地起身,转瞬便已跪伏在地。
      他额头抵着手背,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殿下恕罪,属下该死,属下一时不慎冒犯了殿下,请殿下责罚。”
      安城支着手臂缓缓起身,发间那几片海棠花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落,未等她察觉,沈云程已下意识接到了手里。
      他指尖蜷了蜷,将那几片花瓣拢入掌心,动作轻得像捧住一场易碎的梦。
      正在此时,廊下脚步声渐近,沈云程悄然退开三尺,唯有衣摆残留的褶皱泄露了方才的荒唐。
      “主子。”
      安城见韩月前来,指尖几不可察的轻抚衣褶,原本还有些泛红的脸庞顷刻便恢复了,又是一如往常肃穆庄重。
      沈云程识趣的垂首退至阴影处,喉结滚动间已敛去所有情绪,唯有掌心花瓣洇出些许湿意。
      “何事?”
      “禀主子,少阳吏有消息传来,”韩月上前,将信笺递了过来,安城眉头微蹙,手上动作却未停。
      传消息的不是少阳侍,而是少阳吏,安城心中倏的升腾起一阵不算妙的预感。
      月影侍有四大掌事,另各配一名副使,少阳吏正是少阳的副使。
      按例,四方掌事会亲自负责与公主府的书信和往来,除非紧急情况,副使不会越界而为。
      信笺边缘被安城捏出了几道细褶。
      她读完信,沉思了片刻。
      “韩月,你亲去一趟邵安,”她声音凝冰,“保全自身为上,查明即回!”
      “是,属下明白。”韩月抱拳领命,便退下了,自己主子无论查到什么都不可轻举妄动的弦外之音他听得真切
      韩月走后,安城以指节抵住眉心轻轻揉按。
      并非身体不适,只是心绪难平。
      邵安是陈王的封地,那里出现变动是极有可能的,可四方掌事是先皇和她亲自擢选,无论谁生了异念,她都不免觉得寒心。
      窗外忽起夜风,卷着未关严的窗棂砰地一响。
      案上烛火随之猛然一晃。
      安城这才察觉沈云程还在殿中。
      他方才悄悄将接于掌心的海棠收入袖中,此刻便缓步上前。
      “属下能为殿下做些什么?”
      安城抬眸时已经基本敛去了不适,仿佛方才的心绪难平和思虑从不存在,她早已习惯在这般情绪间自如切换。
      倒是沈云程,好似是个固执得近乎笨拙的人,不得明确指令,便会在原地等到天荒地老。
      “无妨,去忙吧,本宫还有奏折要理。”
      “是,属下告退!”
      沈云程躬身退下时,夜风掠过廊下宫灯,晃动的光影里,安城的背影恍惚间与那日姜含清踏着满地玉兰花影没入朱漆宫门的身影重合。
      他不免又想起来了帝王的叮嘱:‘为帝王者难,公主同样不易,保护好殿下,任何时候都是,别让她失望。’
      方才暖阁里的温存仿佛一场幻梦,那支玉簪此刻静静的躺在掌心,温凉,却灼得他心头微烫。
      若非玉簪犹在,他便要以为那些都不过是他自己痴心妄想的泡影。
      现在的安城公主才是众人熟知的模样。
      肩承社稷之重,眉宇凝结天下。
      可正因见过她掩在威仪之下的柔软与欢脱,沈云程才愈发觉得自己何其有幸。
      这世间千万人仰望她如天上月,唯独他,曾触碰过月华的温度。
      他曾以为金枝玉叶的公主是终日不知愁为何物、养在琼楼玉宇中的模样,可他的殿下却身体力行告诉他八个字——
      食民之禄,担民之事。
      沈云程在心底将姜含清的告诫又默诵数遍,一字不差,一句不落,字字刻骨,句句铭心。
      夜半时分,沈云程擅自来到了书房外。他明知擅离职守必受责罚,可那又如何?他哪里顾得?
      安城风寒未愈,原是不能这样操劳,比起他的殿下的安康,区区惩处又算得了什么?
      因此当叩门声惊动殿内,书房中传来安城不悦的声音时,沈云程立在廊下并无丝毫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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