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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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7月X日
爸爸最近回家很晚，偶尔甚至要凌晨才到家。妈妈说他是在代表公司谈生意，下班之后要参加商务酒局。
酒局居然都不需要喝酒的吗？爸爸身上很少有酒味……倒是烟味很大，就好像是在吸烟室蒸了一晚上的桑拿……
1992年10月X日
妈妈要去上班了。
这可真奇怪。
她结婚后就一直做家庭妇女，我很怀疑她是否还会工作。
1992年12月X日
妈妈连续几天都是后半夜回家，当然爸爸也是。
我问妈妈去哪儿了，妈妈说她找了第二份需要做到半夜的兼职。
我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爸爸不是已经做了部门主管了吗？薪水涨了那么多，明明够全家的支出，甚至还有结余。
难道妈妈是在结婚多年后终于意识到，女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才算独立吗？
现在才明白是不是有点晚？而且矫枉过正了吧？打工打到后半夜什么的……
不理解大人的想法。
1993年2月X日
家里遭贼了！
爸爸前年给我买的生日礼物金项链不见了！还有妈妈的戒指和耳环！
家里其他的东西都没有被翻过，只有首饰盒子却被打开。
精准偷盗，绝对是熟人作案！
难道是爸爸那个不成器的、只会在街面上混日子的弟弟？虽然两家早就不往来了，但是早年爸爸接济过他，他还来过家里。
极有可能！
1993年4月X日
我们要搬家了，搬到更破旧的街区，更破旧的房子里。
妈妈说是因为家里没钱了。
我问她，她和爸爸一直在工作，怎么会没钱？
妈妈不说话，只是哭。
1993年4月X日
爸爸真讨厌，搬家的时候都不出现！
他已经好几天没出现了。
钱一定是被他拿走了！
他该不会是在外面养女人了吧？
1993年6月X日
有人上门要债，说爸爸欠了他们高利贷。
妈妈一直在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真讨厌，只会哭。
哭什么哭，赶紧去找那个欠钱的男人，把钱要回来啊！难道留给他养别的女人和孩子吗！
1993年6月X日
他没在外面养女人。
1993年6月X日
他死了。
从工作的公司楼顶天台一跃而下，摔个了稀巴烂。
1993年7月X日
他工作的公司要求妈妈偿还他生前挪用的公款，否则将起诉妈妈，并且会将他的尸体扣押在殡仪馆不许火化。
不火化就不火化呗，就让他那么稀巴烂地待在冰柜里好了。
可是尸体存放在殡仪馆也需要钱。
墓地也需要钱。
我们没有钱。
1993年7月X日
妈妈借到了钱，还给了他生前工作的公司。
现在追债的人更多了，他们每天都上门。
妈妈打工日结的工资几乎全都被他们拿走，只留给我们够买两餐面包的硬币。
我和妈妈的生活，好像随着他的坠落，变得一样稀巴烂了。
1993年7月X日
妈妈开始打第三份工了……
1993年7月X日
你真该死啊！
可你怎么敢去死呢？
你怎么敢的！
真该死真该死真该死！！
1993年7月X日
我找了一份暑假工，在女仆咖啡店做店员。
店老板说我是未成年，兼职打工每天不能超过4小时。
薪水也很少，仅够我和妈妈每天吃一顿饱饭。
1993年8月X日
工作好累……
妈妈一直都是这么累的吗？
有没有轻松一点、但挣钱快的工作……赌钱就算了。
1993年8月X日
妈妈居然藏钱！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藏的，但她确实从那些穷凶极恶的讨债鬼手里藏住了！
她跟我说这是下个学期的学费。
可我现在怎么可能还去上学！！
我拒绝上学，告诉她我要去打工还债。
她打了我一耳光。
她打我！她从来没有打过我！
她因为我不去上学、去打工赚钱还债打我！
都怪那个该死的男人！都是因为他，妈妈才打我！
该死该死该死！
该死的你居然敢死！
1993年8月X日
我不可以再上学了，学费不便宜，而且上学耽误时间。
但不能告诉妈妈。
1993年9月X日
我在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跪着求他帮我办休学，并且不要告诉我妈妈。
他摸了摸我的手，同意帮我遮掩。
我不喜欢他看我的眼神，真让人恶心。
他说可以资助我一点钱。
我拒绝了。
他让立刻我滚出办公室。
我只能去求班主任。
还好她答应了。
可是她看我的眼神，我也不喜欢。
好像在看路边被人抛弃的流浪狗。
1993年9月X日
我开始每天像以往一样按时出门、回家，但不去学校，而是去打工。
1993年10月X日
这个国家的法律真死板，未成年人居然只能做零工，薪水比正式工低好多！
去太多地方做零工，搞不好会撞上妈妈，得谨慎挑选地点。
她已经准备打第四份工了，每天只能睡不到3个小时。
这样不行，这样根本赚不到多少钱！
1993年11月X日
今天去打第二份工的路上，我看到了小叔叔，那个男人当小混混的弟弟。
他现在好像混得还不错，穿着并不合身的肥大黑西装，身后跟了几个捧臭脚的小弟。
我装作没看到他，他却认出并叫住了我。
他夸我漂亮，用一种很让人讨厌的语气。
他说可以给我介绍工作。
我拒绝了。
谁要理你，渣滓。
1994年12月X日
妈妈在工作中突然晕倒了。
老板帮忙叫了救护车，往妈妈兜里塞了当天日结的工资，就让救护车把她拉走了。
医院的护士在她醒来后，拿她兜里的钱抵了医药费，就让她出院了。
追债的人追到了医院，没拿到钱，把妈妈送回了家。
追债的换人了，新人我看着很眼熟。
是那天跟在小叔叔身后的人。
1995年1月X日
妈妈今天出门时，差点又晕倒了，还好当时我就跟在她身后，恰好扶住了她。
我要送她去医院，被她拒绝了。
她喝了一大杯凉水，又去上班了。
1995年1月X日
我去找了小叔叔，跟他说，晚上我得回家，只能白天工作，而且不能去妈妈打工的地点附近。
小叔叔呲着黄牙笑。
真恶心，渣滓。
他告诉我，他的组织前两年换了老大，新老大再不许对未成年来真格的，所以我现在只需要陪着客人吃饭、聊天就行，抽成不多，但肯定比打零工强。等年底我过完18周岁生日，就可以真正赚大钱了。
他给了我一盒化妆品，是以前我和妈妈看都不看一眼的劣质牌子。
我把化妆品盒子藏在了床下面。
妈妈现在没时间打扫卫生，她不会发现的。
1995年3月X日
比我想象的顺利……安全。
每次小叔叔都会派一个小弟全程跟着我，从不让我单独与客人接触。
啧，这种安全感有时让我很不爽。
被小弟看管着，让我损失了很多偷偷赚小费的机会。
毕竟我很受欢迎。
妈妈年轻的时候就很漂亮。
我像妈妈。
1995年6月X日
妈妈又晕倒了，这次我不在。
时间太慢！
1995年10月9日
明天是我的生日，我终于要成年了。
1995年10月10日
装化妆品的盒子被妈妈发现了！
她说看我最近很兴奋就觉得不对劲。
我当然兴奋，因为马上就可以赚大钱了！
赚很多很多钱，然后送妈妈去最好的医院看病……还债……把家里的干面包都扔掉，带妈妈吃大餐……
妈妈又打我！
脸肿了还怎么工作！
她又哭！
哭什么哭？为什么哭？
不这样，我们还能怎么办？怎么办！
利滚利，无穷尽。
每天打零工赚得那仨瓜俩枣，连利息都还不清。
而且……他们不就是想要我吗……给他们就是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那个该死男人都死了！肉都烂光了！
妈妈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铁链，把我锁在了家里！
放我出去！！我还得去上班！！
1995年10月11日
小叔叔来了，带了一群人。
妈妈把他们拦在外面，大声哭喊。
她从来没这么哭喊过。
她的哭总是默默无声的。
就像她知道那个男人赌博后，没有选择揭发或者离开，而是默默无声地打工赚钱，填补他造成的窟窿。
你们真该死啊！
为什么总让她哭呢……
我真该死啊……
为什么想不出办法让她不哭呢……
……
小叔叔带着人走了。
妈妈把房门打开，一个男人出现在他身后。
我想他应该是一个贵族，穿着体面的燕尾服，打着领结。
但他说他只是一个管家，是来接我去继承罗什么公爵爵位的。
他说我可以自主选择是否继承爵位，因为继承爵位意味着要承担一些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问他继承爵位后，是不是就会有很多很多钱？能还掉我们所有的债务吗？
他说，一旦我继承爵位，那些债主就不敢再来找我和妈妈了。
贵族的腔调原来都是这么可笑的吗？绕老绕去，说得我好像有得选一样。
1995年11月X日
我花费了很长时间，说服妈妈让我去继承爵位，尽管连我自己都不敢全然相信，我是那个罗什么公爵的远方亲戚，第一顺位继承权的那种。
但是我没有办法，我们没有办法。
妈妈的身体已经很差了，需要长期疗养。
但是休斯管家——就是那个被我误认成贵族的老头——不许我带妈妈一起去庄园，说是什么庄园旧例。
没必要在这些事上与他争吵，先拿到爵位再说。
我把妈妈安置在市郊很出名的一家疗养院。
谢天谢地，这一年我到底是在小叔叔眼皮子下面藏了一些钱，他永远也想不到我是怎么藏的！
这些钱够妈妈在疗养院住到明年春天。
在那之前，我应该已经顺利继承爵位。到时候，她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火车票是下个月的。
什么破地方，一个月居然只有一趟车。
该不会要把我切片卖掉吧？
随便吧，反正不会更坏了。
1995年12月10日
明天出发。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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