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微阳

8、六

　　苏岑是在结束了一段工作后才决定去度假的，相比于G市的阴雨连绵，马尔代夫的碧海蓝天让苏岑觉得自己在那里简直脱胎换骨。他忘了烦恼，忘了堆积如山不想做的工作，忘了偶尔会在梦里出现的罗璟，也忘了新交的朋友高永安。

　　从马尔代夫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大睡一天，第二天才去公司报道，大家都说他被晒的像是非洲难民，Rosie更是发出强烈抗议，苏岑自豪的说这样看起来更健康更有男人味。Rosie仔细盯着苏岑看了好久，推推眼镜，一脸精明的说：“你这下还可以转型了，趁你还没白回来，赶紧准备新专辑，然后唱点狂野的歌。”

　　苏岑无奈的说：“Rosie姐，我可不是劳模，这张专辑出了不到半年又出专辑，歌迷会嫌弃我的。”

　　“你的歌迷巴不得你多上镜呢，公司前段时间开会决定让你在下半年出张新歌+精选，新歌用来带新人，精选的话你就找几首自己喜欢的放进去就好，公司也会在网站上做投票。”

　　“Rosie姐，那我今年是不是可以领优秀员工奖啊？”苏岑开起玩笑来。

　　“优秀员工奖没有你的份，你倒是可以去参加今年的金曲奖。”

　　苏岑摆摆手说：“还是不要了，那种场合我不大喜欢。”凡是有颁奖礼的地方就逃不开记者，凡是有记者的地方就会有人问他和罗璟的事，记者对已经分手的人还那么乐此不疲，真不知道是什么精神。

　　“但是你不会不知知道吧？《慢热》销量季度第一，《纪念日》蝉联歌曲排行榜第一名一个月，就是现在也还没出前10名，凭这种劲头，你想不参加都难。算了算了，到时候再说吧。”Rosie把双手交叠在桌子上，表情很是正经。

　　“Rosie姐，你饶了我吧。”苏岑讨饶道。

　　“哼，饶你？你做美梦吧！公司这段时间接了好几部剧本邀你拍戏，我看了看还真没有适合你的才帮你推掉的。”

　　“呵，Rosie姐最好了，那我先走了。”苏岑讨好卖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行，明天来公司见见你要带的新人兰迪。”

　　“好。”

　　从Rosie的办公室出来，苏岑根本没去管他未来几天要带的所谓新人，倒是想起了在马尔代夫接到的高永安的电话，嘴角不自觉就弯成一个弧度，拿出手机给高永安打电话，并约他一起吃晚饭。

　　高永安腿不好，苏岑便去高永安家楼下接他，表现的非常谦和有礼，高永安也忘掉了上次电话之后的不满，一路上听苏岑讲马尔代夫的碧海蓝天，最后苏岑还说：“那里真是情侣天堂啊，可惜我是自己去的。”

　　他们还是去了上次去的那家私房菜馆，苏岑的解释是：这家的菜做的不错，人少，还有私密空间。

　　高永安便问：“你怎么就那么怕别人认出你啊？”

　　“这样很令我烦恼，或许是因为后遗症吧。”苏岑吸着果汁说。

　　“后遗症？”

　　“是啊，在国外都会被围观，你想想该有多烦恼？”

　　“你是说……”高永安试探着文，并敏感的想起来他曾经翻到的一条题目是“当红歌手和制作人竟是同志，罗璟冲冠一怒为蓝颜。”的新闻，他之所以记得一清二楚，只因为这条是苏岑绯闻曝光事件的前奏，可以说印象深刻。

　　“呵，没什么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来吃菜。”苏岑不愿说私事，用公筷夹了些菜放到高永安碗里，高永安笑着说谢谢。

　　帐高永安执意要结，苏岑并没有拒绝，送高永安回家，苏岑主动要求上楼坐坐。

　　高永安的屋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乱，这次高永安给苏岑的饮品竟是矿泉水，高永安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下支广告的赞助商给了五箱矿泉水，我自己一个人喝不完，帮忙解决一下。”

　　苏岑没介意喝什么，拧开瓶盖灌了两口，才问：“你怎么不找个女朋友啊？”

　　“啊？”高永安被问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好。

　　“其实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不结婚呢？”苏岑像闲聊似的随便一问，眼睛不自觉的又瞄到了电视机旁边的相框上。

　　“刚和他分手不久，还没遇见合适的。”高永安既没隐瞒却也没挑明，他顺着苏岑的目光看了过去，像是被发现了什么似的有些尴尬，并想着明天得把那张惹人烦的照片撤下来了。

　　“也是，遇见合适的很难。而且随着时间，再坚固的爱情也会被磨没吧。”苏岑感叹了一句，想想自己那四年用心维护却无疾而终的爱情，不免有些凄凉，但苏岑没意识到这句话真正刺痛的人是高永安。

　　高永安脸色沉了下去，苏岑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尴尬的喝了口水，起身想要告辞，高永安却一把拽住了苏岑的手说：“再陪我呆一会儿吧。”

　　高永安的手依旧干燥温暖，但苏岑有种被烫到的痛感，赶紧抽回了手，喃喃的应道：“……好吧。”

　　这一答应不要紧，外面的天气倒是变了，几个雷声过后便风雨大作。

　　苏岑皱着眉望着外面糟糕的天气，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回家还是等雨停，高永安却说：“要不，晚上就住这里吧，有个房间是空着的，换床新的被褥就好。”

　　苏岑想想，觉得这种天气开车完全是找不自在，就没拒绝高永安的好意。

　　是夜，苏岑躺在陌生的床上，呼吸着陌生的空气，感觉着手指尖还残留的高永安的温度，缓缓睡去。

　　苏岑是被高永安的叫痛声弄醒的，本来在一个陌生的环境本来就睡的就不踏实，而且高永安制造出来的声音也着实是够大的。

　　苏岑披着一件衣服敲开了高永安的卧室门，看见高永安正往不便利的那条腿上贴膏药。

　　“怎么了？”

　　“天气一潮湿，这条腿就钻心疼。”高永安眯着眼睛忍受着疼痛，苏岑看见都觉得自己的腿也开始疼了。

　　“你这样应该用热毛巾敷一下，然后定期去做治疗，现在都这样，以后到老了更遭罪。”苏岑蹲下来拿过高永安手中的膏药，撕出一张贴在高永安腿上，“真不知道你和自己身体较什么劲，也没必要说什么年纪大，瘸了就瘸了的话，毕竟日子还得继续往下过，是不是？”

　　高永安坐在床上看着细致给自己贴膏药的苏岑，心里却在细细的咀嚼他说的话。高永安挺想反驳的，但却一时词穷，只好闷不吭声。

　　“好了，我去烧点热水给你热敷一下，这样药效来的更快。”苏岑没等高永安拒绝，就起身离开了他的卧室。

　　苏岑一个人在厨房烧水，时不时紧紧披在身上的外套，像这样大半夜的照顾人，都已经很久没做过了。以前和罗璟在一起的时候，那人经常出去应酬，喝醉是常有的事，很多时候自己都是大半夜被醉鬼吵醒然后给他灌蜂蜜水、伺候他洗澡换衣服。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就连照顾的人都变了一个。

　　这一夜，苏岑没怎么睡，给高永安热敷完腿之后还给他按摩，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没什么深刻的内容，多是些工作上的趣事，后来苏岑累了，倒在高永安的床上迷糊着，高永安的床很久没躺过其他人了，突然多出一个人来，他也有些不安稳，生怕自己睡觉不老实碰到人家。

　　第二天一早，苏岑醒的很早，翻了翻高永安家的冰箱，发现冷藏室有一包将要过期的龙须面和鸡蛋，冷冻室有已经过期了的奶黄包。高永安家住闹市，苏岑想自己要是这么出去没准会被围观，便打消了下楼的念头，于是从他的柜子里找到一只有点发霉的锅洗干净烧水煮面。

　　真不知道这人日常是怎么生活的，调味料没有几种，而且都在过期的边缘，苏岑想着要是煮的熟一点，应该不会拉肚子。

　　高永安被食物的气味闹醒，肚子咕咕的叫开了，他不去洗手间洗漱，便先去了厨房，看见苏岑熟练的下着挂面，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真是的，我家厨房除了烧水泡面，基本上都不怎么用。”

　　“没关系，还好找到了包挂面，冰箱里还有几个鸡蛋，做出来味道可能会差点，但吃起来至少是暖的。”

　　高永安想到那挂面好像还是纪林走之前买的，两个都不会做饭的男人住在一起，吃东西常常糊弄，冰箱里常备的就是速冻食品，想吃热一下就可以了。其实想想，纪林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也受了不少委屈，还改变了不少习惯来讲究固执的他，可到后来终究难逃分手，时间真是感情的刽子手啊。

　　“对了，去洗漱吧，一会儿可以吃饭了。”苏岑熟练的搅着锅里的面，顺手把打在碗里的鸡蛋倒在锅里——他怕有变质混黄的鸡蛋搅了一锅好面。

　　高永安嘴角扯动了一下，想笑笑却忍住了，怎么只住了一晚上，苏岑倒像是家里的主人了一样？这个人还真和他自己说的一样，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明星的光环已经被那种居家的气息所掩盖，他想起了苏岑朴素的房间，原本这人的性子就是平和把。

　　吃人嘴短，虽说高永安吃的是自己家的面，可也是别人煮的，即使味道寡淡，也不好意思说什么。雨后的早上很晴朗，微风吹动着窗纱，很惬意，吃着热乎乎的龙须面，心情不自觉就好了很多。

　　“味道不大好。”苏岑实话实说。

　　“也挺好。”

　　“你家调料太少，连酱油都没有，我手艺又不好，所有就只能这样子了。”苏岑从碗里挑了几根面条，兴致缺缺的吃着。

　　“有的吃，我才不多说话呢。”高永安笑了，把碗里的鸡蛋夹起来放到苏岑碗里，苏岑愣了一下，没拒绝夹起来咬了一口。

　　“我都很久没两个人一起吃过早饭了。”苏岑默默的说。

　　“我也是。”

　　二人相视一笑，气氛却开始有点尴尬，于是谁也不说话低下头默默的吸溜面条。

　　吃了饭，苏岑想起Rosie说让他见新人，就和高永安道别并谢谢他收留自己。

　　高永安笑着说欢迎下次再来。

　　苏岑走了，高永安收拾好碗筷，意识到自己家里着实太乱了，就这种样子任谁都不愿意下次再来，于是打电话叫来家政擦玻璃打扫卫生。折腾了一个上午，高永安看着整洁的家里有点恍如隔世，他都忘了上回这么干净利落是多久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