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微阳

6、四

　　苏岑在歌友会前两天寄给了高永安两张歌友会的入场券，当天晚上，高永安接到了苏岑打给他的电话：“高导演，你好，周末有空的话，可以来参加我的歌友会吗？”苏岑说话有礼而且小心翼翼，很怕被拒绝似的。

　　“……哦，可以。”

　　“嗯，那太好了，我寄给你两张票，可以带女朋友一起。”

　　听见这话，高永安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情绪，僵硬的说：“我没女朋友。”

　　“哦，那不好意思啦，带你朋友来也行，是VIP席，位置还算不错。”苏岑倒也没介意高永安的语气，非常客气的说。

　　这反倒让高永安有些窘，粗声粗气的道了谢之后才收线。

　　后来高永安问过苏岑：“你当初为什么要邀我参加歌友会啊？”

　　“我觉得你对我有点成见，可能想让你了解我一下吧。”

　　去看了歌友会才知道，对于高永安来说，苏岑的歌友会简直就是魔窟。一群歌迷在台下疯狂的叫喊，如同群魔乱舞，高永安带着那个剧组的小姑娘也是一样，在苏岑唱歌的同时大跳大叫还不小心踩了高永安两脚。高永安不仅觉得头疼、脚疼，还觉得自己好老，简直跟不上时代。不过他得承认，苏岑唱歌产生的气场真的很震撼，能让你感同身受的那种。

　　苏岑在唱《纪念日》的时候哭了，从高永安这个角度能清楚的看见他眼角闪出的泪光。这是底下的歌迷不再疯狂，开始变得安静，大家都在默不作声的听他唱歌。高永安带来的姑娘似乎也在抽泣，高永安没好意思看那姑娘证实自己的想法。这首歌，高永安第一次听得那么认真，他也不自然的想起纪林来。

　　“……想你的每天都是纪念日，即使永远相见不如怀念……”——这是苏岑在怀念罗璟还是罗璟在祭奠他和苏岑的爱情？

　　歌友会就在这首《纪念日》中结束，苏岑只说了句谢谢便躲到后台去了。

　　高永安刚要走，却被一个工作人员叫住，说苏岑叫他去后台等他。

　　跟同行的姑娘道别，高永安跟着工作人员去了位于后台的化妆间。

　　他一个人在化妆间等苏岑，顺便想苏岑为什么要留住他。大概过了十多分钟，苏岑才回来，他的脸上还滴着水。

　　“高导演，不好意思，你久等了。”苏岑笑着道歉，顺手从桌子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一张纸巾擦拭脸上的水。

　　“没什么。”高永安看见苏岑的眼圈红红的，脸上看不见任何悲伤的情绪，反而挂着淡淡的微笑。

　　“呵，我刚刚去洗了把脸。那个什么，我想请你吃顿饭，感谢你一下。”

　　“感谢？”

　　“是啊。Rosie姐说我们的广告很成功，可是最近我一直在准备新专辑，到处飞来飞去的做宣传，总也抽不出时间。正好今天的歌友会结束之后我就有两天的休息日，所以想请你吃顿饭。”

　　还没等高永安答复，门又开了，这时进来一个女人，高永安认出来时苏岑的助理Lily，他在和苏岑合作的时候，这人一直在苏岑旁边工作。高永安刚想要问好，Lily却抓起背包就走，还不忘嘱咐苏岑说：“你今晚自己开车回去，吃饭的话别喝酒，我男朋友找我看电影。”

　　苏岑笑笑说：“好好好，Lily大人。”

　　“嗯，那我就走了。”Lily转身要走，意识到自己竟然忘记跟高永安打招呼，于是歉意的说：“高导演，不好意思啊，你看我忙的都把你忘了。不过，我得先走一步了，你要帮我照顾点Candy，别让他喝酒啊。”

　　“呵，好的。”这下Lily把其中的一条路堵死，高永安说什么都得和苏岑一起去吃饭了。

　　高永安的腿脚不利索，自己不再开车，在和苏岑去停车场的路上，苏岑发现了这点，便问高永安：“高导演，你的腿……”

　　“哦，我学人家年轻人滑旱冰，被人踩了一脚就骨折了，恢复的不大好，就这样了。”高永安无所谓的笑笑。

　　“真是不小心。”苏岑说。

　　“也没什么啊，我老男人一个了，瘸就瘸咯。”

　　“……”苏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静静的在旁边走，到了车上，苏岑才问：“那个，没去做康复治疗吗？”

　　“呵，我都说没所谓了，你那么在意干嘛？”高永安反问。

　　苏岑听高永安都这么说了，自己实在是没事瞎操心，虽然觉得高永安就这么跛了有点可惜，但他没有立场去干涉人家的想法，便只好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现在医术很发达，就问问。”

　　两个人去的是苏岑朋友开的私房菜馆，席间一直都是苏岑为了缓和气氛在说去哪里哪里开歌友会、做宣传，高永安今天才发现苏岑这个人话还挺多的，不过好像说那么多，高永安都没有觉得对苏岑加深认识，反而更云里雾里。

　　吃完饭，苏岑开车送高永安回家，高永安顺手扭开车载CD，流淌出来的竟是轻柔的钢琴曲，高永安一听见便笑了。

　　“怎么了？”苏岑不解的问。

　　“我还以为你会在车里放你自己的歌呢。”

　　“没有，我一般都很少听自己的歌。”苏岑笑了一声又说：“呵，我可没那么自恋。”

　　“这点倒是跟我一样，其实我也是很少看我自己拍的广告。但是出去旅行拍的照片，我就会反复的看，总想把那些特美好的事物印在脑子里，一辈子都不想忘。”

　　“你也喜欢摄影？”苏岑刚问出口就有点后悔。罗璟就是摄影发烧友，放在家里的摄影设备都贵的咂舌，而这也是他们认识的一个因素。

　　“还谁喜欢摄影啊？可以介绍我认识吗？”高永安果不其然追问开来，千金难求一知己。

　　“没谁。”苏岑不想回答，果断的避开这个问题。

　　高永安是识趣的人，见苏岑不愿意回答便没再问，安静的听着钢琴曲看外面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到了他家楼下，苏岑停好车，高永安下车之前随口问了句：“要不要到楼上坐坐。”

　　“……好啊。”只是有礼貌的顺便邀约而已，苏岑却答应了，高永安没多想，在前面带路。

　　高永安家里有着一般单身汉的乱劲儿，他不怎么收拾屋子，衣服堆得到处都是，纪林在的时候还好些，家务基本上都是纪林在整理。可自从和纪林分手之后，这个房子马上就乱得一塌糊涂。

　　即使是这样，高永安没觉得失礼，只是随便把堆在沙发的衣服捡到屋子里，连客套话都没说一句。只是请苏岑坐下，便去厨房倒饮料。

　　苏岑坐了一会儿，发现这样的乱房子反而让他没什么陌生感，像是走进一个老朋友家里一样。苏岑站起身来四处走走，在电视机旁发现了一个相框，照片上是两个男人亲昵的靠在一起，后面的背景是江水和吊脚楼。这两个人里面其中一个是高永安，另外一个苏岑没有见过。苏岑把相框摆回原处，又看见立在电视柜旁边的CD架。

　　苏岑对音乐上的东西一向没有抵抗力，于是便细心的看着高永安CD架上的存货。

　　最下面一层是小野丽莎、披头士和一些摇滚和蓝调音乐集，接着往上看竟然发现还有音乐会和歌剧，再在上面就是三十几本老电影DVD，在这些DVD中间，苏岑惊喜的发现了自己的专辑，刚抽出来，高永安便从厨房里端着两杯茶走出来，然后对苏岑说：“来喝茶。”

　　苏岑的手里还拿着自己的CD，回头望了高永安一眼，笑着说：“高导演也听我的歌啊？”

　　“啊？”高永安愣了一下，就像被发现了小秘密一样，脸刷的就红了，被问的那一瞬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干嘛花钱买这些呢？如果高导演不嫌弃的话，以后我每出一张专辑都送你一张限量版的CD，你看怎么样呢？”苏岑笑着摆弄手中的CD说。

　　“那谢谢你了。”高永安说，“来坐吧，喝杯茶。”

　　“高导演你客气什么。”苏岑把CD插回CD架，走到沙发坐下。

　　“那个……”

　　“嗯？”

　　“你能不能别叫我高导演，显得挺生疏的，叫我高永安就行。”

　　“哦，行。”苏岑笑着答应，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问：“普洱？”

　　“是呀，拍完你那支广告，我就去云南旅游了，从那里带回来的。”

　　“蛮不错的。”

　　“不过家里就我一个人，没人和我分享。”高永安耸耸肩挺无奈的说，纪林在的时候根本不愿意跟他一样像老头子似的喝茶。纪林永远喜欢花式的饮品，比如卡布奇诺、英式奶茶、果汁刨冰什么的，而高永安更喜欢纯粹的红茶、绿茶、花茶以及黑咖啡。

　　苏岑边喝茶边环视整个客厅，目光后来又定格在那张照片上，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问照片里面的人是谁，但觉得问题挺突兀就忍住了，喝完了这杯茶便起身告辞。

　　送走苏岑，高永安窝在沙发了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起身收拾好桌子上的茶杯，走到CD架前抽出了刚才苏岑拿的那张CD，放在CD机里播，竟然发现这张CD正是《秋水》那张专辑。高永安觉得，就今天这么简单的相处了一下，苏岑这人显得更神秘了。他脾气好的没话说，性子看着又随和，就连沟通起来似乎也没什么障碍，说到了敏感话题便会一句带过绝不再提。高永安想，苏岑这人挺聪明的，可就是看不太透。

　　第二天，高永安在片场收到一份快递，拆开后整个片场差点炸开锅。那盒子里面躺着的竟然是苏岑所有专辑的限量版，绝对有收藏价值。那几个喜欢苏岑的姑娘，爱惜的摸了好几回，有人甚至开玩笑让高永安直接给她们瓜分了算了。

　　高永安带着整套CD从片场回家，还是用原包装盒封好放进柜子里，然后给苏岑打了个电话，苏岑似乎在一个很吵闹的环境，因为他接起电话那边乱哄哄的一团，等了好一会儿，周围才安静下来，只听苏岑嘶哑着嗓子问：“喂，不好意思，我在医院呢。”

　　“怎么了？”

　　“感冒了，嗓子疼。医院里正好有人去世了，闹哄哄的。打电话有事吗？”

　　“那个CD，我收到了。”

　　“速度还挺快，我以为明天才到呢。”

　　“可能是同城。”

　　两个人闲扯了一会儿，高永安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忘了打电话的初衷是想问问苏岑寄给他一套CD是什么意思，但后来高永安随便嘱咐苏岑注意身体就挂线了。

　　这两天高永安的生活里无时不刻都充斥苏岑，但他却一点都不知道苏岑究竟在想什么，高永安发现，苏岑这个人越是跟他接近，距离就显得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