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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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栖想把自己的秘密告诉祈越。
这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念头，仿佛身后的虚空中有一只手，忽然出现，用力在他背上推了一把。
脚步踉跄向前，一瞬间的失衡导致心跳加速，这个念头也随之变得躁动滚烫。
林栖想告诉祈越，他从小就不正常，那些红线会缝合修补一切伤口。不止这样，如果伤得重了，身边还会出现一片黑影。
在他上次被杀时，那片黑影一度变得十分躁动，像某种大型野兽，循着血腥靠近过来，蜷伏在他身上，遮挡了所有的光。
可他当时并不害怕，反而觉得安心，像是被人捂着眼睛和耳朵，隔着手掌，看不见血腥，尖锐的骨骼碎裂声也变成了轻柔的沙沙声，让他想起秋天在公园里踩到的落叶。
他不太记得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当那片黑影终于淡退，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漆黑的噩梦，醒来时，身上已经没有一点伤痕，只是被捆着绳子，塞在后备箱里。
观沄告诉他，他身上带着某种保护咒，一般会在成年之后自动消失，让他不用担心。但他自己知道，这不是保护咒。
一双眼睛自记忆深处盯着他，眼球上布满凸起的红血丝。
“他是怪物！”
“抓住他！弄死他！他是怪物！”
中年人的声音癫狂嘶哑，随即变成清晰的少年嗓音——他几乎可以听到祈越向他质问：你真的是怪物？
回音在他脑中盘旋重复。
你真的是怪物？
是的。
你是怪物。
林栖看着自己的影子倒映在祈越眼中，灰暗而模糊，仿佛随时可以撕掉一张人皮，变得面目狰狞。
“哒……哒……哒……”挂钟上的秒针在缓慢走动，声音极小却莫名聒噪，似绞盘缠绕绳索，一圈一圈收紧。
林栖忽然喉头发紧，只觉心底一片冰凉，身体轻轻一晃，重心不稳似的向后退了半步——被人向前推的时候，人会本能后退以保持平衡。
到了真正想把秘密说出来的时候，林栖才发现，他其实不敢。
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面朝悬崖，随时可能一脚踩空。
他只想后退。
……这样真的能和祈越做朋友吗？
“我好像不该问你这个问题。”林栖听到自己开口，声音意外平静，像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在说话，同时又有一种轻微的失重感，脚下地面也像在朝后方倾斜。
他将右手藏在背后，指尖抵着掌心用力，试图寻找一个支点。
倾斜渐渐停止，但失重的感觉还在，林栖没看祈越，但知道祈越正在看他。
林栖：“我的意思是……”
祈越声音从对面打断：“如果你问了不该问的，那我就是答了不该答的。”
林栖略显迟缓地抬起视线。
祈越：“要我现在跟你道个歉吗？——不好意思，不该回答你那个不该问的问题。”
林栖：“……”
……什么？好绕……
两人对视片刻，林栖动了动嘴唇，想要说话，祈越却先一步开口，“我又不是什么自动答录机，有人问了问题就会乖乖回答，所以别把你的问题想得那么重要，我只会回答我想答的。”
林栖视线抬起，落下，然后又抬起，向左飘向书架，再向右飘向床边，但不管怎么折腾，总会在某个角度和祈越目光撞上。
几秒钟后，他认命似的看向前方，含混“哦”了一声。
祈越放松站姿，略微侧眸，“你还有什么不该问的问题？不如再问几个试试。”
林栖：“……”
好烦。
这人好烦。
他默默转身上床，背对祈越，用被子把自己一蒙。
睡觉。
反正再大的事，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隔天历史课上，叶寻兑现承诺，真的带着一班学生去看老源墨。窗外天气很好，从教室离开时，叶寻的表情好似带队郊游。
“贵重物品保管室”位于四楼，和许慎行办公室隔着一道天井。浅木色的房门外多加了一道铁门，栅栏正中挂着金属警示牌，正三角形，黄底蓝字，写的是：禁止擅入。
左侧另有一块长方形的挂牌，写着：请在管理员陪同下开门。底部用胶纸贴了当值管理员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在它下面还糊了一张皱巴巴的公文纸，用蓝色加粗记号笔写着：谁弄丢了谁找！！！
沐夏：“？”
什么意思？
林栖：“……”
可能是上次老源墨跑丢之后写的。
“当啷”一声，叶寻将刚打开的黄铜大锁随手挂在栅栏门上，食指套着钥匙圈转了转，换到第二把钥匙，继续去开那扇浅色木门。
沐夏看向姜宝宝，用口型问：你看见管理员了吗？
姜宝宝耸肩，盯着刚打开的门缝，“管它呢，能看就行。”
沐夏又看了一眼警示牌，一把勾起姜宝宝手肘，激动又紧张地眨了眨眼。
在他的想象中，房间应该古朴肃穆，浸润着经年不散的檀木香，地上铺着颜色素雅的手织地毯，居中摆有镂雕精美的红木展柜，水晶防尘罩光洁如新，内部铺着红丝绒衬布，打理妥帖，连绒毛上的丝光都朝着同个方向……
期待中，房门向外打开，一团空气打着卷地扑了出来，带着一股……香……嗯，确实是香的，但不是檀香，也不是墨香，而是一种油脂丰沛的粮食香。
热烘烘的，好像抓了一把花生瓜子在手心里搓。
……这对吗？
一点小小的疑问还来不及成型，就被更大的疑问劈头盖脸压了下去。
没有古朴肃穆，没有手织地毯，也没有红木展柜……
阳光从落地窗照进屋子，明晃晃的，容不下一丝神秘气息。两侧白墙钉着简单的储物隔板，上面放着一些透明的瓶瓶罐罐，贴着花花绿绿的标签，似乎都是零食，下面还有一些没拆封的包装袋，看样子也是食品。
乍看之下像个厨房。
这还不算什么，因为墙角地上还放着一个……一件？一座？——仓鼠乐园。
是的，一座超大号的仓鼠乐园，最宽的位置至少两米，彩色管道几乎顶到天花板上。
忽然一阵声响传来，乐园里的七彩摩天轮吱吱滚了几圈，接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转轮底部晃悠悠地跳下，看轮廓应该是只肥胖仓鼠。
沐夏和姜宝宝站在最前面，林栖和乐贤站在他们身后，四人几乎同时歪起脑袋，看着一团黑影蹭蹭几下钻进管道，很熟练地上爬、左转再绕过几道转弯，从滑梯滚了下来，“啪叽”一声掉在白瓷碗里，原地团了两圈，凝成一颗椭圆——
这只“仓鼠”没有眼睛耳朵，也没有尾巴爪子。
叶寻朝它指了指，微笑介绍：“各位同学，这就是我们今天要参观的老源墨了。”
一时空气安静，只能听到一点类似于橡皮搓盘子的“吱扭”声——那颗黑乎乎的团子——也就是老源墨，正趴在白瓷碗上向前探身，挤出一点模糊的前爪形状，从前方另外一个小瓷碗里抱起去了壳的榛子，转圈扒拉着往自己嘴巴里塞，片刻就在脸颊上撑起一颗鼓包。
虽然它只是一团墨，并没有嘴，也没有脸颊。
沐夏：“……？”
姜宝宝：“……”
祈越：“……”
其他人：“……”
林栖和乐贤几乎同时睁大眼睛，又频率一致地眨了眨眼。
墨团又从坚果堆里翻出一颗形状大小很接近的榛子，重复动作，在另外一边脸颊上也撑起鼓包。
叶寻解释：“管理员养了一只仓鼠，被老源墨看到了，所以它最近的爱好就是扮演仓鼠。”
没有人看叶寻，他们都在盯着那只“仓鼠”，只见几秒钟后，左右对称的两颗鼓包“噗”的一声瘪了下去，整颗墨团又恢复成了质地半哑光的椭圆。
叶寻像个导游，介绍道：“这就算是吃完了。”
沐夏：“这么快？”
叶寻：“这还算是慢的，它只是模仿仓鼠，其实不太爱吃坚果。”
姜宝宝：“那它爱吃什么？”
在他们说话时，墨团继续在碗里扒拉，这次似乎不太顺利，好半天也没找到愿意吃的，碗里不断传来哗啦啦的翻找声。一颗墨团头朝下扎在坚果堆里，只露出后半截，连抖腿的动作也在模仿仓鼠。
叶寻踱到墙边，挨个翻弄那些瓶瓶罐罐，“上次听谁说过，它最近好像爱吃辣的……啊这瓶应该可以，特辣鱿鱼丁。”
沐夏一脸震惊，同时眼神发飘，有一种知识点太多根本学不完的茫然。
老……老源墨……模仿仓鼠，会……会抖腿，还……还爱吃特辣鱿鱼丁……
叶寻晃晃玻璃罐子，发出一阵有弹性的哗哗声。老源墨似乎可以听出味道，滚圆的身子抖了抖，像一团刚蒸好的年糕，向后倒退着，从坚果堆里滑了出去，蹲在白瓷碗里抬头张望，接着动作明显一顿。
沐夏抓着姜宝宝一通摇晃，激动道：“它在看我！你看，它是不是在看我？”
“没有吧？得有眼睛才能看啊。”姜宝宝回道，“而我连它老人家脸在哪里都看不出来。”
林栖的位置在沐夏身后，莫名也有一种被这颗墨团盯着看的错觉，于是默默往旁边移开一点，几乎和祈越挨着肩膀。
随着他的动作，墨团也往旁边扭了一点角度，似乎真的是在盯着他看。
林栖头顶缓缓冒出问号。
仓鼠乐园外面罩着一层全封闭的透明罩子，喂食要先从侧面打开一扇小门。
叶寻捧着玻璃密封罐，倒了三四颗鱿鱼丁在手里，接着打开仓鼠乐园侧门，把几颗鱿鱼丁单独放在近处一块小晒台上。
几乎同时就见老源墨爬出瓷碗，钻入离它最近的深蓝色管道，轱辘滚着朝叶寻跑了过来。
它没走直线，而是像之前一样绕了几道弯，似乎想顺便再坐一次滑梯。
叶寻一边看着它往前滚，一边重新关闭侧门，当老源墨来到管道转弯处，侧门已经只剩一条窄缝——忽然就见一道黑影从侧门底部窜了上来，扁扁挤过窄缝。
众人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晃，下一秒，一片黑影落在地上，转瞬恢复成圆，不再像是一只软趴趴的仓鼠，而像弹力球，落地同时向上弹起，嗖的一声飞向那些零食袋子。
这时叶寻眼前那道侧门才刚完全关上，发出“哒”的一声轻响。
叶寻忽然道：“关门，关房间门——”
门边站着安薇、周宁、叶美心三个，安薇离门最近，听到声音却是叶美心先反应过来，激灵一下冲到门前，伸手去关。
叶寻并没往后看，目光依然停在那些管道上，但因为说话，还是有一瞬间的分神。忽然就见一团黑影从那根深蓝色的管道向下一滚，掉在滑梯上，接着原地弹起，直直撞向侧门。
“咚”的一声，没锁死的侧门开了。
墨团在门上一弹，借它调整角度，“嗖”的一下，炮-弹似的冲向房门，赶在最后一瞬，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叶寻几乎立刻明白，前面只是幌子，后面跑的这个才是真的，他快步追上，推开房门向外看，只见一颗墨团在墙壁之间来回跳跃，仿佛把它们当成球拍，接着一个加速，朝对面走廊上的一道人影飞了过去。
许慎行正抱着几本书走路，听到远处动静，心里顿时涌上一股糟糕的熟悉感，还没细想，一团黑影就朝他直冲过来，接着嗖的一下消失。
就像地鼠在小木槌的敲打下遁进洞里。
许慎行心中有个不太好的猜想，一抬头，果然看到叶寻正站在贵重物品保管室门口，穿着一身扎眼红色，探出身子朝他这边张望。
许慎行：“……”
“院长早上好~”叶寻笑着朝他招手，“坏消息：老源墨跑了。好消息：就在你那几本书里，我亲眼看它钻进去的。”
许慎行：“……”
什么狗屁好消息！
都知道，一旦源墨跑进书里就没法抓，只能等它饿了自己出来。
而老源墨那么胖的一颗，这得饿上多久！！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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