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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

  •   李无忧第一次对夜浮的飞行速度有了了解——日行万里不是假话。因为仅仅过了一夜,他们就已经站到了台州郡的土地上。

      来之前,他已经得知了梁全的祖籍地。一路打听,二人来到了临海县县衙。亮明身份和来历后,这位远离京城的地方县令十分配合。但结果并不理想。

      “临海县没有姓梁的人家?”李无忧眉头皱起。

      “是啊,至少您说的大户没有。”县令语气诚恳,“大人,临海县就这么大点地方,下官不会弄错的。”

      南宫抱臂站在一旁,眼睛半垂着。闻言,她抬起头看过来。“大户,家中有个三少爷,府上应该不太平,尤其是这位三少爷,极其不受待见。还有,这位三少爷很小的时候,他爹死了。再后来,他和她娘离开了本地,不见了。”

      南宫话说到这里,一旁站着的老者神色微动,嘴巴嗫嚅道:“难道是……”

      “这位老先生,有话直说,错了也没关系。”李无忧道。

      老先生是县衙师爷,年逾七十,精神矍铄。他看看县令,又看看李无忧,这才开口道:“这个……我也不能肯定。刚才这位姑娘说他和他娘离开本地了,他爹也死了……呃,如果这事发生在五十多年前,那倒是有个人选。”

      “谁?”李无忧问。

      “潘家。”老师爷捋了把半白的胡须,接着道,“那时候我刚刚娶妻,家就住在城东柳子巷,和潘家离得近。我记得,他们家就有个三少爷,后来他爹死了。再后来,那孩子和他娘就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去哪儿了。那时候我婆娘常常跟我絮叨,妇人家嘛,就喜欢说这些。”

      李无忧和南宫对视一眼,前者道:“老先生,您能带我去这个潘家看看吗?”

      “哎哟,那是不行喽。”老师爷连连摆手,胡子甩来甩去,“早没啦!”

      “没了?”

      “是啊,三十多年前,全家都死光啦!”

      老师爷叹口气。“大人,如果您找的就是这个潘家,那可真是要白跑一趟了。潘家确实是咱们临海县的大户,据说祖上是东吴名将潘璋的后人,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但潘家以前确实是咱们这里的富户,也风光过的。三十多年前,潘家当家的带着家中妻小观海,结果全死了,而且死得十分可怖!”

      一旁的年轻县令也“哦”了两声,道:“下官也想起来了。程先生,您说的可是‘海尸蜃楼’那件事?”

      “大人也记得?”

      “倒不是记得,毕竟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不过这件事太过离奇,民间有许多传闻,小时候贪玩去海边,还被家中长辈教训说‘再去海里,当心海怪把你们投入海尸蜃楼’!长大后才知道,原来真有其事。”

      “可不是嘛。那个场景,我至今还记得。本来是欢欢喜喜的观海节,谁知道突然遇上那种事……就因为那件事,大家对观海节有了阴影,渐渐地也就没人提了。”师爷露出向往的神色,“三十多年前,观海节可是咱们这里最热闹的节日呢。”

      年轻县令也被勾起了好奇心,问道:“程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说说。”

      老师爷神色悠远,开始他的讲述。

      “三十五年前,也就是中平十三年,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有了第一个孩子。哎,中年得子,不容易呦。嗐,跑题了。老了,就容易说些废话。

      “咱们接着说。因为临海县靠近海边,每年春季,也就是清明过后,大家就会聚集在海边,放花灯、观海潮。因为传说这些花灯可以被海神看到,所以大家就把自己的愿望、祝福都写好放在灯芯里。看着花灯慢慢飘远,直到没入一望无垠的深海,真的有种向上天祈福的感觉。

      “慢慢地,观海节参与的人数越来越多,花样也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乘大船环海、海上歌舞等等有趣的活动。说来惭愧,我自幼家贫,登船费都出不起,船自然是没有上去过的,只在海边远远看过。

      “那件事发生时,我和妻儿就在岸边。我记得那晚海上的花灯特别耀眼,光芒都盖过了天上的星星。每个人都在交握双手祈福,虔诚的像个真正的信徒。所以当那个怪物出现的时候,大家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佛祖显灵啦’!

      “怪物嘛……其实我至今也不觉得那是怪物。因为它太美了。不,它当然不是人,它很像蟒蛇,但蟒绝不会那么大,更不会这么漂亮。它银白色的鳞片就像最高等的丝绸;两颗蓝色的眼睛就像深潭,简直让人沉醉。一开始,它只是在大船之间巡游,像个优雅的海神。可很快,它就冲向了最大的那艘船。

      “对,那艘船被潘家包了下来,上面只有潘家人和几个船夫。海浪很高,把整艘船都包绕起来,然后那艘船就慢慢升高,脱离了海面,挂在半空中,确实像海市蜃楼的场景。再然后,船上就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那声音,简直不像人能发出来的。直到这个时候,我们才意识到面前的是一场屠杀。

      “其他船都安然无恙。那个怪物的目标好像就只有潘家那艘。海浪消失的时候,那艘船彻底安静下来,但船周围的海水早就被染红了。那些花灯……全都变成了刺目的红色,看得人心惊肉跳。就连空气里都是血的腥味,几天才散去。

      “打捞了。次日一早,船被拖到岸边,周围围满了人,都是来看热闹的。可我宁愿没去,就算去,也不该带着妻子一起去。是的,太血腥了。没有完整的尸体,全是尸块,像被野狗啃过的。

      “我胆子还算大,可那场景实在是让人无法平静。我妻子当场就吓晕了,儿子也吓得哇哇大哭。我不敢再留,抱着妻儿就往家里跑。后来听说,好多去看的百姓都吓病了,回家发了好几天的烧,掉了半条命。简直就跟渡劫一样。后来大家就把这件事叫‘海尸蜃楼’,渐渐流传开了。只是很多人不知道,这确实是真事。

      “当时有人说,这是海神索命呢,潘家肯定是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这才有此一报。还有人说,潘家是祭品,海神的祭品,为此,还有人在庙里为潘家人设立长明灯供奉呢。这两种说法都有人信。我嘛,说不好,我更愿意相信第一种。

      “大概是因为,我对潘家没好感吧。是的,潘家的名声确实不好。十恶不赦倒也不至于,但确实……总之就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吧,就连花楼酒肆里的说书先生都编过潘家的话本。

      “那就说来话长了。大人,这些就不一定准确了,您确定要听吗?”

      李无忧颔首:“您请说,真假我们自会求证。”

      老师爷慢慢吐出一口气。“好吧,其实我原本并不知晓这些,还是我那个爱说话的妻子告诉我的。第一次,她说潘家三爷从花船上抢了个女人,还打死了一个人,听说是个书生。我想无非是争风吃醋惹的祸,也没上心,只是在听说潘家三爷只用十两银子就为自己赎了罪时骂过两句。

      “潘家三爷是个无赖,这是街坊四邻都知道的事。强抢民女的事也不是没干过,更别提抢个花船上的妓女了。后来就听说那女人给他生了个儿子,为此,潘府还摆了三天酒席大肆庆祝。

      “是的,潘家三爷虽然能折腾,据说府里小妾足有五十多个,也不知道怎么忙得过来。”

      年轻县令轻咳一声,提醒似的看了眼南宫。老师爷这才意识到还有妇人在场,不好意思地冲南宫点头笑笑。可惜,对方看也没看他,一双眼睛冷冷淡淡。

      “您接着说。”李无忧轻轻敲了敲桌面。

      “咳。这位三爷的女人不少,可惜少子。一把年纪了,膝下只有两儿一女,大儿子又年少早夭,所以对这个小儿子很是宠爱。那时候经常能见到他抱着一个小男孩出门,小孩指什么,他就让人家把东西送家里去,阔气得很。

      “后来就变了。原因嘛,咱们就不知道了。我听妻子说是因为那孩子的娘不老实,具体怎么不老实的,这种家务事,咱们哪能说得清楚?但毕竟是个船妓出身,也是能想象到的。总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也没在街上看到过那个小男孩了。

      “后来再听到潘家的消息就是几年后了。是,潘三爷死了,据说死得还不光彩。嗯,死在女人肚皮上。真真假假谁知道呢,反正大家都这么传,神乎其神的。”

      老师爷停了下来,喝了口茶。

      “从那之后我就很少听到潘家的事了。过了大概八九年吧,那时候我刚到县衙任主簿,就听到潘家人来报官,说他们家三爷的小妾和儿子丢了。可惜,官府派人去找,怎么也找不到,连个影子都没看到,两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

      “从那之后呢?潘家还有什么事情发生吗?”李无忧问。

      “就是海上那件事了。从那之后,潘家就散了。”

      老师爷眼角的皱纹好似又深了些。他说:“潘家虽说门风不好,但要说大奸大恶,那也不至于。最后落到了个家破人亡,确实有点惨。大概第二种说法才是对的吧,海神把他们当成祭品了。”

      “你确定丢了的就是那位三少爷?”

      “这个能确定。来报官的是潘府的管家,我和他一起喝过酒,他当时说过‘妓子多薄情,一点没错,说走就走了,还把三爷的骨肉带走了,真是让人生气’这样的话。”

      李无忧消化着听到的信息,又问:“潘家是一个人也没有了吗?出去观海,总不至于连府上的仆人都带去吧?比如那位管家,他还在世吗?”

      “那肯定不至于。”

      老师爷头微微歪着,像在思考。随后,他说:“管家当时是在船上的,死了。但潘府的仆从不少,活下来的不在少数。”

      听到这里,李无忧心中又升起一点希望的火光。但老师爷后面的话又浇灭了这簇小火苗。

      “大人,潘家兄弟三人,刚才说的那位三少爷是潘三爷的孩子。从潘三爷死后,三少奶奶一直寡居。我估摸着潘大爷和二爷也不怎么待见这位寡弟媳,所以那次观海,潘三爷院里的人是没去的。”

      “潘三的妻子和儿女?他们还活着?”李无忧心下惊喜。

      老师爷摆摆手:“没用。潘家都是男人撑着,如今潘大和潘二两府的人都死了,潘家也就不行了。偏巧潘三的儿子也不是个争气的,跟他爹一样,吃喝嫖赌都来得,没多久,潘家就败落了,连祖宅都典卖了。”

      “那他们人呢?”

      “不知道。好像就是一夜之间,潘府就改名字了,里面的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老师爷顿了顿,感慨道:“陈年往事了,我那个爱说话的妻子也死了好几年,如今您这么一提,好些事就又冒上来了。我记得,那段时间的潘府还挺热闹,都是关于那个败家子的,但是左不过就是些混账事,也没什么好说的。等到潘府改换门庭,之后大家伙也就不怎么说起他们了,渐渐地,都快忘了。”

      说到这里,老师爷看向李无忧:“大人,您打听那位三少爷的事,难道是……他和他娘还活着?”

      “还在查,不方便透露,您谅解。”

      “哎,哎,理解,理解。”

      见问不出更多信息,李无忧起身冲二人行礼告辞。临出门前,老师爷叫住李无忧。

      “大人,您如果真要找,可以去城外的花船打听打听。”

      李无忧和南宫二人回头看过来。

      残阳余晖。老师爷身形微微佝偻,神情有些不好意思。“我听谁说过一嘴,说在那里见过潘家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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