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正茂少年时》沧海一粟蓬嵩人

5、第三章第1节

　　第三章

　　一
　　据说校园生活是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简单重复，那么图书馆呢？其实图书馆也是校园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份。也许正如法律上把大使馆作为国家领土的延伸一样，图书馆也成了教室的延伸。然而图书馆的好处在于——它并没有强制效力，或者可以这么说：进教室，是学生的义务，而进图书馆，却是学生的权利。所以相对于教室，图书馆的意思自治更能折射出学生的素质。
　　图书馆有时候好比旅游景点，分淡季和旺季。一般来讲，淡季和旺季明显见于一学期的首尾两端。刚开学时，学生们身在学校心在外，所以图书馆里人员稀少，寥若晨星，此为淡季；学期要结束时，自然少不了考试，这个时候最见学生们的吃苦耐劳精神，并且能充分继承和发扬老一辈的革命传统，誓把图书馆坐穿！于是图书馆总是人满为患，此为旺季。
　　李帆到达图书馆的时候，正值旺季，按平日的惯例，19点才开门的图书馆外应该早已挤满了黑压压一大片人，然而今天却只有寥寥数人。从昨天的门庭若市到今天的门可罗雀，反差实在太大，大得让李帆以为这么多人的失踪仿佛好来坞的电影情节，被外星人虏去某某星球当了奴隶。
　　李帆坐在图书馆里囫囵吞枣地看了几页书，只觉得自己受了环境的影响，返古到了19世纪的蒸汽时代，记的东西没有到达大脑就全被蒸发出体外，不禁心浮气燥，看了半个小时就溜出了图书馆。
　　李帆懒散地拖着步子，回到宿舍的时候天已经见黑，宿舍里空无一人，只有顶上的日光灯还在“呜呜~~”的叫嚣着，据说“鸟鸣山更幽，蝉噪林越静”，这日光灯的声音仿佛更平添了宿舍里孤独的寂廖。李帆躺在床上，颇唐得使不出力气。心想张浩天也不知跑去什么地方了，今天真是奇怪，图书馆无人问津，宿舍里不见人烟，好象鄱阳湖里的那艘日本军船，就这样平白无故地人间蒸发了。
　　李帆不属蛇，却偏只能像蛇一样躲在窝里冬眠，心里还真不是滋味。于是顺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竟抽到前几天买的那本，于是想到丁媛媛，她现在在干什么呢？这小妮子也真够倒霉的，莫名其妙地被自己撞翻了两次。
　　敲门声打断了李帆的思路，李帆懒洋洋地回应：“谁呀，推——”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丁媛媛，李帆只感到自己的身心在一瞬间被电触了一般，急剧的颤抖了一下，然后本能反应地从上床跳下，着地稳健利落，就算在国际上拿到金牌的体操运动员见了也会自叹不如。
　　“没想不会是丁大小姐，稀客稀客，请坐请坐……”丁媛媛的突然来访让李帆惊喜得有些语无伦次。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吗？”丁媛媛开门见山地说，“我刚从朋友那里出来，见到你们宿舍的灯还亮着，就进来串串门子。”
　　“到朋友那里玩，应该多玩会才对，怎么这么快就散伙了？”
　　“散伙？”丁媛媛抿嘴笑了笑，“你这个人可真逗，今天是平安夜嘛，她男朋友约她出去玩，我不想当电灯泡，就找了个借口溜出来了。”
　　李帆一拍脑门：“原来今天是平安夜，我就说呢……”
　　丁媛媛不解地望着李帆：“干嘛，这么激动？”
　　李帆自觉失态，抱歉道：“不好意思，因为我刚刚想起一些事来。”
　　丁媛媛“噢”了一声，说道：“这里人丁稀少，正好反衬了像我这样的单身一族的凄凉，所以我想我应该走了。”
　　“再多坐一会儿吧，你走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独守空房，多无聊。网上不是说过吗？一个人叫孤单，两个人叫幸福。”
　　丁媛媛急忙反对：“那是情人间才讲的话，可没我俩什么事。”
　　被丁媛媛这么一说，李帆颇有些尴尬，不过好在他脸皮虽不算厚，但好象也不那么薄，所以干脆把嘻笑进行到底：“你是我朋友……的朋友嘛，多少也该尽点朋友的朋友的义务吧？”
　　丁媛媛考虑了一下，说道：“好吧，反正现在回宿舍似乎早了点，不过……我想还是出去走走，在这里也闷得慌。”
　　“求之不得。”
　　李帆和丁媛媛走出校园，五彩斑澜的霓红此时正如群星点缀着天空一般，把这个城市装潢得光彩动人。街上丽影双双，街道两旁的铺面外有的还摆上了漂亮的圣诞树，整个苍穹下一派浪漫的气氛。李帆本想对丁媛媛开玩笑说“在别人看来，也许我们就是一对情侣”，可是目光接触到丁媛媛的面靥，嘴巴却居然没敢把这话说出来。
　　俩人路过茶室，李帆突然说：“也许我们应该坐在茶楼里，慢慢的享受这个浪漫的夜晚。”
　　丁媛媛怔了一下，说：“假如我说我不去呢？”
　　“那么我当然会很伤心。”
　　丁媛媛眨着眼睛，调皮一笑，说道：“假如你给我一个必须去的理由，也许我会考虑改变主意噢。”
　　李帆沉思了一会儿，说：“好茶，青翠欲滴，芬芳扑鼻，所以通常被人视为美女，苏东坡曾有诗云：‘从来佳茗似佳人’，所以佳人品茶，颇有古风，此一也；其二，茶可美容，李白有一篇文章就提到玉泉真公这样一个传奇人物，说‘唯玉泉真公，常采而饮之，年八十余岁，颜色如桃花，而此茗清香滑熟，异于他者，所以能还童振枯。’虽然不知道他吃的是什么茶，但至少证明茶的养颜功效不可小觑；其三，茶还有减肥之功效，现在市面上很多流行的XXX减肥茶就是有力的证据。再有，都说‘茶是涤烦子，洒乃忘忧君’，然而女人醉洒，多少有点不雅，幸而还有茶，不至于没有依托。一言以蔽之，茶对女人，无论实体或精神都功不可没——以上这些理由该够了吧？”
　　丁媛媛微微一笑：“看你说了这么多也不嫌口干，就算勉强过关吧。”
　　李帆失望地说道：“为这一番话，我挖空心思，不知扼杀了自己身上多少个脑细胞，本以为你不会给我满分也至少会给个八十，想不到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丁媛媛调皮地说道：“你想得倒美。第一，我已消瘦如此，你还要我喝茶减肥，你要谋杀呀你；第二，谁说女人醉酒不雅的？湘云醉洒，枕花而卧，招蜂引蝶，说不出的诗情画意；贵妃醉洒，古来传颂，想来也是极美。至于‘佳茗’或‘佳人’嘛，只怕‘佳人’在此，‘佳茗’却是惘然——不知你口袋里的money足否？”说完，挑逗地看着李帆。
　　李帆不由自主地摸摸腰包，然后轻轻叹道：“也许真得让你失望了。”
　　丁媛媛说：“但我却不会让你失望。”
　　茶是最便宜的菊花茶，对于这事，李帆是这样解释的：“咱只买对的，不买贵的，菊花茶虽便宜，却包含了人生的哲理。你看这菊花，原本已干枯萎谢，开水一泡，又能舒展怒放，别有一种美丽。人生中总会遇到挫折失败，但只要你有一颗坚韧的心，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绽放自己的美丽。”
　　丁媛媛望着玻璃杯里的菊花，似乎有点痴了，喃喃地说：“我觉得这杯中的菊花更像女孩的心，等待被人温暖被人滋润，然后才能绽放自己的美丽……”突然脸上一红，转移话题：“你很有眼光，也很懂得选择，将来哪个女人嫁你，一定幸福得要死。”
　　这话听得李帆心里一阵温暖，于是说道：“不如你做菊花，我做开水，我来泡你……”
　　丁媛媛听了杏眉一竖：“给你几分颜色就开染房，你再说这样的话，我立马走人！”
　　李帆讪讪说道：“开个玩笑需要这么大的反应吗？也太夸张了点吧。”顿了顿，又说：“不过既然你都把我夸到这份上了，我总该有点表示，要吃什么东西，随便点……呃，70元范围内随便点。”
　　丁媛媛“扑哧”一下笑了：“没钱就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了，要知道不是所有女人都是傻子，不会因为男人浪费摆阔而对他有好印象——可是你放心，女人全是傻的，恰好是男人希望的那样傻，不多不少。”
　　李帆“哦”了一声：“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呀，不是你的原创吧？” 心想女人的脸果然比七月的天气变得还快。
　　丁媛媛神秘地笑着：“不错，看来你的记性不差，有本事的话猜猜看，这话是谁说的……”
　　李帆立刻摇白旗投降：“小姐，你以为我是电脑呀，书海茫茫，纵然我在图书馆里不吃不喝翻上一百三十年也未必能找得着。”
　　丁媛媛“嘿嘿”笑着，像一位胜利的斗士。“你也有不知道的时候？看过钱钟书的《围城》吗？是里面一个叫唐晓芙的人说给追她的男人的。”
　　气氛终于回到了初时的融洽，两人开始有说有笑起来。然后话题不知怎的就转到了漫画上，对于漫画，李帆自然高谈阔论，吐沫横飞，俨然一个漫画大师的模样，说到动情处，声泪俱下，不觉感叹起自己的怀才不遇来，仿佛当年的李太白或是辛弃疾，只差没效仿古人把栏杆拍遍，然后大叹：“读书误我四十年，几回醉把栏杆拍。” 丁媛媛耐心听着，时不时也插上几句话，她说自己蛮喜欢看漫画，但并不常画，只是兴趣来的时候才会胡乱涂鸦。
　　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可是话一旦投机到如漆似胶呢？
　　这个世界上能用如漆似胶来形容的东西并不少，比如初恋情人的感情，纯洁无暇，浓得化不开。
　　那么李帆和丁媛媛呢？
　　她们当然不是情人——至少目前还不是。
　　目前不是，以后会不会是？
　　玻璃杯折射柔和的灯光，使杯中的菊花更多了几分异样的美丽，而此刻心中的那朵菊花，却在窗外的天空中悄悄绽放。
　　“看，多美的礼花！”丁媛媛突然用手指着天空大叫。“的确很美！”李帆也被礼花吸引了。
　　“走，我们到外面看去！”丁媛媛满脸兴奋，拖起李帆就往外跑，也许根本没有听到李帆在后面无奈的叫声：“等等，我还没有交钱呢！！”
　　霓红耀眼，礼花灿烂，一切的一切，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显得那样温馨与和谐，李帆和丁媛媛仰头望着天空，天空中不单有烟花，还有闪烁的群星。星光动人，仿佛情人的眼波，那种亦幻亦真的柔情，激荡的两人的心里，竟是如此的不可抗拒！
　　这是一个美丽的平安夜，春城的平安夜。它属于恋人，也属于正要相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