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火山与慕海（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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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如缇嗒的小木舟看起来很脆弱，好像马上就要承受不了生命之重葬身水底，但是当兰法站上去的时候，却发现这艘船意外的稳固。
“站好喽！”如缇嗒呵道，抬起手里的竿子往后一撑，木舟缓缓撞进一片绿色仙境。
有的阳光从树叶间的缝隙里跃下，与滞留在红树林内属于清晨的客人起舞，在空中留下金色的轨迹。
最后或是落到水面，随着水波跳着未尽的舞蹈，将波光的薄纱给树披上，或是撞到树干上，在这温暖的聚光灯下展现伸展的微小生命。
有的阳光被树冠挡住了，但也并未就此谢幕，它们将树叶转变为一盏盏淡绿的小灯，为树冠下的世界拢上朦胧的光晕。
“很美吧。”如缇嗒轻轻一撑，木舟慢慢地转弯，避过红树的支柱根，在红树林的狭窄水道里灵活地前行。
“我当初还参与了栽种这片红树林的活动呢！”
如缇嗒手中的竿子往下一戳，木舟晃晃悠悠地往前漂了一点，船头在轻轻撞到红树树干后停了下来。
他将竿子提起来敲敲船沿，将它放进木舟。
“不过当时我也就才十岁吧，能帮上的地方不多，就是负责抱着一大捆的红树种子，把它们递给大人。话说你见过红树的种子吗？”
兰法环顾四周，听到如缇嗒的问题后才把视线放在他的身上。
“红树林……以前远远的看过，不过当时游学只是经过，倒是没进去看过。”
但是兰法并未告诉如缇嗒，他在资料上也了解了红树林的特殊种子形式。
资料到底是有局限性，兰法想着，听听当地人的描述或许会有新的理解。
听着如缇嗒像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介绍讲解个不停，兰法忽然怀念起沐来。
虽然沐也是个喜欢说话，对什么都好奇要问一问，聊一聊的性子，但是兰法和他聊天的时候会觉得并不吵。
兰法开始反思。
为什么他对沐和如缇嗒的看法这么两面性？
他们都是以平等态度热情交流的人；他们也都是性格活泼的人……
等等……
兰法忽然意识到沐他不是人啊！
难道真相就是这个？！
兰法震惊。
兰法沉思。
兰法恍然不大悟。
原来这就是执念吗？！
所以才会对幻惑龙这些蜥龙纲生恨与失望，所以才会对沐这样美丽神秘的真龙纲偏爱。
开玩笑，兰法自认为他不至于因为这种事就偏心成这样，以前在卡萨兰大陆的时候 他也没见得对那些真龙纲有多偏心。
或许还有一点颜值效果……？
“那个……大魔导师先生？兰法先生？你在听吗？”似乎看出兰法走神了，如缇嗒停下介绍。
“嗯？”兰法回过神来，紧急回忆了一下，自然地点点头，“在听，你讲到你十二岁来帮忙挖沟渠引水洗盐。”
“对对！当初……”
如缇嗒继续滔滔不绝。
他的话真的好多啊……
兰法脸上挂着的微笑在他转过头固定木舟的那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得出来慕依镇的人相当自豪于这片红树林。
的确，在那么大一片盐碱滩涂的一角人力开发出这么一片绿洲，这是相当傲人的成绩。
以人力对抗残酷的自然，还能将这片红树林养的这么好，假以时日，这片红树林会慢慢向盐碱滩涂延伸，或许有一天，将整片死寂苍白的盐碱滩涂转化为生机勃勃的绿林。
兰法并不介意夸耀，这的确是值得自豪地事情。
但是如缇嗒在刚刚讲诉了一点点红树种子的信息后，就一直在讲他参加红树林栽培的经历！
流水账一样没一点有用信息就算了，这些经历还断断续续，有些地方甚至前后矛盾。
也许沐会对如缇嗒个人参与的详细过程感兴趣，兰法只关心他们栽种的整体规划和红树林在适应过程中，与它们那远在慕海另一端的“父母”之间产生的不同。
对于如缇嗒这种，明显拼接了自己和其他人讲述经历的自夸，兰法不以为然并置若罔闻。
兰法只当如缇嗒的自我夸耀为别具一格的环境白噪音，也不打断他，让这些话过过脑子，说不定回头回忆回忆可以提炼出那么一点……有用的东西，吧。
兰法低头观察起红树的支柱根。
这些根，并不像普通树木的根，如果将视野颠倒，这些根就像是树枝，托举起大地。
事实上它们的作用也是如此，就像名字里写的一样，它们是支柱。
从树干与主枝上长出，向下呈现弓状延伸，深深扎入泥土中。
由于淤泥十分松软，缺乏结实的土壤结构，无法支撑起树木，一点点稍大的力量就会让红树倒下。
虽然兰法自己说慕海是湖，但是实际上依照它的规模，的确是要划分在内陆海这个范畴内的。
慕海有着它自己的气候，宽阔的水面可以形成强力的海风和海浪，在面对这些自然危害时，支柱根非常重要，这些支柱根组成金字塔的形状，将红树牢牢锁在原地，让它们就算面对风暴也不会畏惧。
而且这些支柱根还有一个作用。
兰法看向那些从呼吸根上长出的一条条笔直往上的棍状组织。
它们是呼吸根。
呼吸根，顾名思义，这些根是拿来呼吸的。
由于红树长在浅水区，其根部常年被水浸泡，无法获得足够的氧气。
那么它们是怎么避免烂根死亡的呢？
就是靠这些呼吸根和支柱根了。
兰法凑近了观察，这些小小的“烟囱”上长着一个个的小疙瘩，那些就是皮孔，它们是呼吸根的“鼻孔”。
氧气被呼吸根获取，通过支柱根送往睡下的根系中。
兰法可惜地想，这片红树太珍贵了，没法砍一些呼吸根和支柱根来，他只能等以后去那片叫做塔拉尔的原始红树林的时候，再去砍一点来研究研究了。
另一边如缇嗒终于感到口渴，停下了滔滔不绝的讲述，他取下挂在腰上的水囊，给自己灌了一口水。
“哈！欸？我是不是没给你讲我们红树林养殖场到底都养了些什么？”
兰法将放在红树根上的目光收了回来，心中暗暗可惜，没法和原始红树林作比较了。
红树的气根，支柱根：瑟瑟发抖，感觉他刚刚好像想偷偷下手！
“嗯。”他的回答终于没那么敷衍了，“听说之前还有偷鱼的？看来你们这个养殖场养鱼养的很好，话说什么鱼价格这么好？”
如缇嗒一说这个就更来劲了，跳上红树的气根，抓着支柱根就弯下腰伸手往水里面探，很快就拎出一个网笼。
网笼里面是几只一个多巴掌大的灰黄色螃蟹，还有几只拳头大小的青虾。
“红树林养殖场里面养的鱼很多，不同季节主要收获也不同，就比如现在，秋季刚开始，灰泥蟹马上就要进入收获高峰，已经可以收取一些早期批次拿去卖了。”如缇嗒一边说着一边把网笼扔了回去。
“至于那被偷了的鱼。”如缇嗒指了指水下，“就是石斑鱼了，那鱼算是红树林养殖场里面要求最严苛的鱼了，平时都是养在专门的网笼里面，放在红树林养殖场的泥沟里面养的，现在既不是放苗的时节，也不是收获的时节，我怕是没法展示给你看。”
“泥沟？”
兰法并没有为无法看见石斑鱼而失望，据他所知，红树林由于落叶的腐殖层，泥滩表面应该是比较平整的。
“是啊。”如缇嗒点头，“我们自己挖的。到了冬季，石斑鱼还有海鲈作为耐寒的越冬鱼种开始放苗，这样到了春天就可以赶上价格高峰卖个好价钱，但是到了冬季，表层水温高低不好把控，为了防止遇上寒潮冻死，还是要人工在红树林挖出较深的泥沟。”
如缇嗒还补充道，“我们这个腐殖层可不是乱挖的！当初种的时候就是有规划的在一组组的红树之间留下了水道，小舟走的就是留下来的水道，我们挖泥也是挖的水道的，是不会伤到红树林的根系的。”
兰法：“那些被挖掉的腐殖层和淤泥呢？”
如缇嗒挠了挠脑袋，“它们？应该是倒在红树林最靠东边的那一块了。”
兰法暗暗点头，很聪明的做法，靠近盐碱滩涂的泥土营养稀缺，腐殖层可以让那些冲锋的红树长得更好，等它们长势渐佳，就可以继续将这片绿洲向盐碱滩涂腹地推进了。
“你说你们养殖场收成有规律？可以详细讲讲吗？”
“可以可以！”如缇嗒拍拍自己的胸口，“我跟你说！这收成，放苗我都已经参与了三四年了！问我准没错！”
“春季，我们会收获养殖场内越冬的青虾，石斑鱼和海鲈，春夏之交之前是石斑鱼和海鲈价格最好的时候。收获完了就顺便清理一下红树林，枯死的枝干锯下来丢到红树林与浅水区的交界处，冻死的红树清理了种上新的苗，当然它们的树枝也会被分解了丢到浅水区，树干则会被运回慕依镇。”
“这些堆积的树枝会形成小型鱼礁，为鱼类、虾、蟹等海洋生物提供极其宝贵的栖息地、庇护所和觅食场。促进周围浮游植物和藻类的生长，从而为养殖场提供食物。红树的木质很好，是不可多得的好木材。”
兰法举起手打断了他继续下说，“可我记得金岩大陆靠近涡极，到了冬季温度称不上高，就算有厄塔拉大火山提供热量，环湖山脉阻拦晶极刮来的寒潮，慕海的温度也没有高到足够红树林撑过冬季吧？”
“这个不用担心啦！”如缇嗒笑着解释，“在红树林的最西边那一块有一片热泉，热泉流向还是朝着红树林这边，这使红树林养殖场的水域温度较高，冬季也不会太冻着红树，不过我们冬季也要去热泉那里打水过来的，毕竟流到这边的时候温度也没有那么高了。”
“热泉？”兰法没有想到还有这种事情，在与厄塔拉大火山几乎隔了一整个慕海的角落里面居然还有一片热泉，“想必靠近热泉的红树耐热能力也要很强吧。”
“那也没有那么热了，不过的确很强，现在那边靠近热泉的红树林，都是由最早那批红树里面一棵非常耐热的红树繁衍出来的。”
兰法：“非常耐热？”
如缇嗒：“种子来自原始红树林塔拉尔，那片红树林有些地方也靠近热泉，热泉附近红树林的种子种出来的红树也都耐热。”
“然后到了夏季，鱼类生长迅速，春季放苗的钝吻鱼和鲻鱼已经可以大量捕捞了，青虾和灰泥蟹也可以放置网笼捕捉了。不过夏季水温高就很致命了，慕海还常常会有大风暴，虽然鱼长得快，但有的时候没处理好收获也会很少，所以夏季很忙碌。”
如缇嗒用手轻轻拍打水面，以为在洒饲料的鱼群好奇地探头去啄如缇嗒的手指，却被他一把抓住。
“秋季主要收获的就是灰泥蟹，青虾和鲻鱼了。钝吻鱼也有，但是秋季不是旺季。这个季节是最忙的了，比夏季还累上一些，不过没夏季暴雨期那么危险，主要就是忙的腰疼。”
“至于冬季……”如缇嗒把这条巴掌大小的鱼颠了颠，向上一抛，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将那条鱼劫走。
“主要就是捞鲻鱼，这个季节，鲻鱼是最好吃的，特别是做的一种叫‘乌鱼子’的食物，非常受欢迎。我们还会养一些牡蛎，蛏子之类的贝类。”
“看来你很喜欢在红树林养殖场的生活。”兰法抬头寻找着一闪而过的“抢鱼犯”，随口问道。
“那自然。”
如缇嗒靠在红树干上，自信满满地宣誓：“我以后，可是要成为慕依镇最厉害的养殖户！我想把养殖场开到慕海里面，而不是仅仅局限在红树林，浅海和河口！”
“那听起来可不简单。”兰法低头看向波澜的水面，盯着如缇嗒的倒影，水光摇曳，让那倒影里面的期待和焦虑变得模糊不清，这让兰法觉得很有意思。
他缓缓抬起眼，侧着脑袋，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如缇嗒身上，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意，仿佛在看一个精心包装却不敢拆开的礼物。
如缇嗒忽然感觉到陌生，清晨的凉气后知后觉地攀上了他的脊背。
“你向我展示了这么多……精妙的讲解，独特的价值。”兰法的语速放缓，每一个字都像是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这通常是一个很贵的‘前言’。告诉我，你想让我读的‘正文’，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火山与慕海（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