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火山与慕海（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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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到底在干什么？
他发现芦苇海边上的盐由于被水浸润了，可以轻轻从泥土上面剥离开，他再用爪子把朝着泥土那一边的一层挂掉，剩下来的微软的盐可以塑造成各种形状。
沐正是在埋头专心捏盐。
他小心地塑造着形状，生怕自己的动作稍微大一点，这小东西就会烂掉。
待他捏好后，他才吹了一口寒气，把它冻得硬邦邦的。
一转头，兰法已经跟慕璐鸟沟通完了，正蹲在那里不知道在本子上记着些什么。
沐想凑过去，但是又有点不想打扰兰法记录，毕竟是他们的冒险手札……
这边沐纠结地在兰法旁边追着自己尾巴转圈，那边兰法早就注意到沐过来了，他一边记录自己从慕璐鸟对话里得到的内容，一边用余光观察沐，发现这小呆龙的动作后差点笑出声。
“你在干什么？”
沐立刻停下来，把脑袋凑过去给他展示放在自己头顶的白色雕塑。
兰法观察了好一会儿，好半天才迟疑地开口，“额……这是，一坨慕璐鸟？”
沐给了他一个欣赏的眼神。
“没错！像它吧？”
慕璐鸟伸长脖子凑过去看，实在没能看出来那一块盐坨子和它哪里像了，气愤地大叫。
“啊！嘎啊！”
“哪里不像了！你被我下巴砸晕掉在地上就长这个样！”
“啊咕！嘎嘎嘎嘎啊！”
兰法迅速把小雕塑拿过来，用携带的颜料简单染了个色，一坨粗糙但是灵活生动的四脚朝天慕璐鸟雕塑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了。
沐开心的要死，恼羞成怒的慕璐鸟对他尾巴毛的攻击都不管了，忙催促兰法把它收起来保存好。
“哈！哈！”
“嘎啊！”
“……沐，你要不要这么幼稚。”
“你为什么光说我不说它！”沐指着那正在疯狂薅他尾巴毛的慕璐鸟。
“那只是一只智商较高的普通鸟类……它智商估计也就三四岁人类儿童的水平，你多大了？”兰法耸肩，但还是向那只慕璐鸟施了禁锢魔法。
嘴里还叼着一大撮毛的慕璐鸟被送到沐手中，只得憋屈地保持着收起翅膀俯冲的姿势。
卡在了沐的角上。
兰法无法理解沐的奇怪偏好。
毕竟在关于龙的绝大多数记录里都提到了一个共同点：角在他们眼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器官，可以辅助魔力运转，储存魔力，或者是在一些特殊行为中扮演重要角色。
总而言之，对于几乎所有有角类龙，甚至是智商不高的种族，角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存在。
通常情况下，角越是大，华丽，奇形怪状，它的重要程度也越高。
兰法看着卡在沐角上晃晃悠悠的慕璐鸟，只得安慰自己沐的种族未知，似乎真龙纲都有的传承记忆也出了点问题，只要等他都想起来就都会好的。
他们再次回到芦苇边上，这一次芦苇里面没有冲出来什么生物攻击，不过有细碎的雏鸟鸣叫。
“吱——啾～”
像生锈门轴开关的嘶哑被拉长，在快结束时又变成轻柔的一声“啾”，还微微带着颤音。
沐轻轻拨开两米多高的芦苇，兰法率先钻了进去。
慕璐鸟大约三四十厘米高的窝建在了芦苇中一片泥泞的空地上，两只灰扑扑的雏鸟正挤在一团。
兰法解开了慕璐鸟身上的魔法，在慕璐鸟将幼崽拢在翅膀下后低下头观察起这充满了智慧的窝。
从窝的材质可以看出来，周围一块空地上原先长着的芦苇都被慕璐鸟薅来搭建窝的地基了。
窝的底下一块是用芦苇和泥土搭建的，表面已经附着了一层盐晶，再往上一点是用一种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灰绿色植物堆叠的隔离层，最上面就是用木棍，芦苇，一些绿色植物搭建的窝了。
兰法蹲下来揪了一小块组成隔离层的植物，将上面一层白色盐晶擦去，长得和窝里面那种绿色的植物很像。
“这是什么？”
沐围观完慕璐鸟拿自己的尾巴毛给窝添砖加瓦提升生活质量后，也注意到了那层灰绿色的隔离层。
“嗯……这是一种具有防潮防盐作用的植物，我看看它叫什么名字。”兰法一只手翻书一只手已经拿着笔在放在大腿上的本子上写起来，“非常聪明的做法！芦苇可以很有效地遮蔽巢穴，筑高可以避免巢穴在雨季被淹没。这种草，盐角草，既可以吸湿防潮，也由于其耐盐切有水就能活的特性，即使被慕璐鸟拔来做成隔离层也没有全部死去。”
兰法将书扔回储物袋，“这些表面的白色盐结晶就是依然存活的盐角草排出的体内多余的盐分。盐角草这种防潮防盐的能力非常重要！因为高盐环境会腐蚀慕璐鸟稚嫩的皮肤，导致雏鸟死亡的概率升高。”
沐似懂非懂，他的身上有一层羽鳞，即使他现在爪子浸没在高盐浓度的泥洼里面，他也无法感受到任何的灼烧感。
“高盐浓度很危险，它们又为什么把窝安在这里呢？”沐疑惑不解，“火山那边树林很多啊，它们为什么不住在那边呢？”
“沐，就像我之前说的，生物如今的模样与他们生活的环境息息相关。”兰法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他说，“每一种生物都会想要生活在对自己的威胁最小的地方，但是这很难，它们无法改变环境，那就只能适应环境。”
“慕璐鸟的确是慕海特有的物种，是慕海鹰科，慕璐鸟属生物，但是它有几个种，这个还没有确定，也许还有一些是亚种，它们对应了生活在慕海不同地区的慕璐鸟。我并不清楚最早的慕璐鸟是怎么分布到慕海的各个地区的，我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决定生活在这么一个地区，但是它们为了生活在这个地区已经为了适应该变了很多，一些看似更好的环境反而不适合它们生活了。”
沐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兰法把一只慕璐鸟雏鸟抱出来小心地翻看，然后举到沐眼前。
“筑高的巢可以避免高盐环境对于皮肤的腐蚀，却无法避免盐的大量摄入。你看它的眼角，是不是白白的？”
沐定睛一看，灰扑扑的幼崽看起来苦大仇深的，眼角到喙部中间有一小条白色的泪痕，仔细观察发现，这白色泪痕原来是凝结的盐晶。
“慕璐鸟的食物是慕海里面的鱼。即使慕海的盐浓度相较于海水低了不少，但也有它的一半左右，鱼体内的盐分因此也称不算低，慕璐鸟雏鸟需要有强大的排盐腺才可以避免脱水和盐中毒。”
说着，兰法把雏鸟还给慕璐鸟。
“吱啾！吱啾！吱——”
雏鸟惊慌失措地往慕璐鸟身下钻，已经三十厘米左右的“小个子”把抱巢的慕璐鸟挤的快要翻倒。
“嘎啊！嘎！”
慕璐鸟连忙站起来，让雏鸟钻到它双翼下面去之后才慢悠悠坐了下去，逃过被自己幼崽挤出家的惨剧。
“它们的眼角往下一点的地方就是它们的盐腺了，慕璐鸟的幼崽会将体内过多的盐分通过盐腺以眼泪的形式排出来。”
“同时他们的趾间膜也方便它们在芦苇滩的湿软泥地上活动。”兰法指了指慕璐鸟埋在羽毛下面的爪子，“如今他们已经不适合在森林里生活了。”
西东北方向的天空正被一双无形的手揉碎，金红与绛紫的颜料从云隙间泼洒下来，染得整片穹窿像一块烧透的琉璃。那些云不是常见的棉絮状，而是撕扯成细密的丝缕状，每一条边缘都泛着淬火般的铜橙色，仿佛有看不见的火焰在云层背面舔舐。
这一次沐和兰法直接在芦苇海附近的干燥土地上过夜。
沐侧卧在地上，兰法则被他一爪子抓在怀里，正躺在他的胸口。
“兰法。”
“嗯？怎么了？”
“……你说，它们不能到在我看来更好的地区生活，是因为它们已经为了适应环境，做出了改变，如今它们生活的环境，反而更适合它们生存。”沐侧着脑袋，盯着天上的星河慢吞吞地说。
“嗯。”
“那么，我该怪，它们如今的模样，与它们最开始的模样不同吗？”
兰法抱着已经被他用清洁魔法处理干净的爪子，手指慢慢地勾勒爪子底部的凹凸不平，轻声反问。
“为什么这么说？”
“慕璐鸟的祖先，应该更加适合如今慕海的环境吧，毕竟你说过，慕璐鸟的祖先是生活在大瀑布入海口的大型鸟类，那里的海水盐浓度很接近现在的慕海。”
“慕海的盐浓度降下去需要的时间太久了。它们等不了这么久，必定会走向死亡与灭绝。”
“那如果慕璐鸟的祖先分成了两条队呢？”沐的尾巴像上岸的鱼一样“啪嗒啪嗒”地扭了几下，“一群去往了更南边的入海口，虽然环境几乎没变，但是它们进化地更加适合几乎所有沿海环境，入海口，还有像慕海一样的盐度较高的内陆湖。一群却留在了原地，进化地像退化一样，永远只能生活在慕海周围的特定区域，慕璐鸟的进化，是失败的吗？”
这次兰法沉默了很久，最终他叹了口气，将沐的爪子放在自己的脑袋下面。
“胳膊一直举着不酸吗？你不用收着劲了。”
“兰法！别转移……”沐的尾巴又拍了一下地面。
“这不是慕璐鸟的错，也不是做出选择的它的祖先的错。”兰法闭上眼睛回答，“为了适应环境而做出的进化从来都没有好坏对错而言，只是为了适应环境，终将做出牺牲。”
“你和幻惑龙聊过了？”兰法感觉到身下的肌肉忽然紧绷，轻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蜥龙纲的进化不是错误，只是他们不得不做出的舍取……但是……”
“但是？”
兰法仰了一下头，就看到沐抬起头用疑惑的眼神望着自己。
“大概是，有一种，悲哀与憎恨吧。美丽的生物啊，为何最终成为了那般狰狞野蛮的模样？”
“……是吗？”沐把脑袋拍回地上，小声重复着兰法的话。
在兰法恍惚中感受到沐把翅膀盖在自己身上时，沐的声音远远地飘了过来。
“但是，但是……我赞美每一个存在于世间的生命……”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火山与慕海（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