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白》扇扇

7、第六章

　　杜府，留桃苑，书房。

　　杜锡铭半闭着眼，倚在太师椅上，良久，才轻抒一口气。
　　“老爷。”一旁久立的白衣男子俯首问道，“若作了决断，小的这就差人去办。”
　　杜锡铭也不睁眼，叹道，“你也在逼我吗？”
　　那男子仍是不慌，沉声道，“小的惶恐，小的不敢。”
　　杜锡铭正欲发话，忽地一阵咳嗽，直咳得他手脚抖动，气喘连连，白衣男子一见此状，眉头紧锁，面露忧色，却又不敢上前，只好敛下眼继续等待。
　　“此下，也只好罢了。”杜锡铭苍老的声音忽地似是脱了力，尾音听来，分外艰辛，竟如同强弩之末。
　　“遵命。”白衣男子一抱拳，躬身退下。
　　杜锡铭揉了揉太阳穴，扶了椅子把手，正欲起身，忽地一晕，顿觉天旋地转，恰在此时一鹅黄色身影抢步上前，一把将其扶住，轻抚杜老胸口，道，“爹，怎可如此不当心？”杜锡铭抬眼一看，只见一年轻面庞，气质卓然。杜锡铭心里募地一酸，挥手执意自己行走，半晌道，“帘舟，叫帘溪一并来玉流亭，我在那儿等着你们。”

　　夜半，碧落街，草棚内。
　　“悠悠兄，没想到这萧公子，真是一个神人，住处真气派啊！”
　　“……”
　　“悠悠兄？”
　　“……”
　　“悠悠兄，这萧公子，究竟来自何处？他跟咱们这样的人，果然是不一样啊。”
　　“……”
　　“我决定了！”池悠忽地一个鲤鱼挺，从草堆上蹦起。
　　“嘘！”池意悄悄扯了一下池悠的衣服，轻声道，“大家都在睡觉，你小声一点儿……”
　　池悠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忙躺下，认真对池悠说，“虽然师傅是假的，但我就要把他变成名符其实的。”
　　池意一愣，问道，“什么？”
　　池悠握紧小拳头，说，“你听着，明天，我上得意楼拜师去，你也随我一道去。”
　　池意没有会意，傻傻地看着池悠。
　　“我是说，明天，我要把萧公子变成我师傅！”池悠神色坚定。
　　“可是……你要他教你什么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总之我想好了，他会什么我就跟着学什么。”池悠仍不动摇。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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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一直窃窃私语，直到天蒙蒙亮，才慢慢睡去。

　　“啊！”池悠又是一个鲤鱼挺，“天都大亮了，差点儿误了大事，池意，赶紧起来，我要去拜师了。”语毕一阵风似的旋出了草棚，池意刚睡醒，睁着迷蒙的双眼，并未弄清眼前的状况。
　　“啊，对了。”池悠一阵风又扫了回来，在草棚一个角落鼓捣一阵，拿出一把绢面掐花扇和一只朱红银丝荷包，高声道，“拜师礼不能落！”说完又冲了出去。
　　池意这才缓过神来，屁颠屁颠跟了出去。

　　二人一阵忙乱，直扑得意楼，刚一入大厅，只见一店小搭了条毛巾躬身上前，“哟，二位小爷，来用午饭？”池悠不理，池意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笨拙答道，“我们，我们来找人。”店小眼一弯，笑得更为灿烂，问道，“可是来寻萧先生的？”池意吓了一跳，问，“你怎么知道？”店小手一伸，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原来是萧先生的贵客，里边请！”池意忙陪着笑脸，随他进了大厅，却看池悠盯着大厅，若有所思。池意心里疑惑，也看厅中，见食客来往穿梭，杯碗叮当作响，好不热闹，与昨日相较，竟又是一番景象。
　　二人来到二楼东厢房前，正踌躇如何开场，那小二竟在厢房外恭敬说道，“萧先生，有两位小爷来访，小的给您带上来了。”话毕小声对二人说，“我姓赵，叫我小赵就行，二位以后若有吩咐，只管叫我。”忽地楼下一声招呼，小赵吆喝答了一声便下楼去了。
　　二人正犹豫着，厢房内传来凭澜温和的声音。
　　“二位公子，请进吧。”
　　二人推推搡搡进了厢房，只见凭澜着一湖蓝长衫负手立于窗前，安静异常，顿时两相噤声。
　　凭澜察觉了动静，回头一笑，道，“原是二位池公子。”
　　池意有点不自在，道，“叫我池意就行，叫他……叫他池悠也行。”说完拿眼角瞅了瞅池悠，见池悠没有反应，只好拿手推推，这一推不要紧，竟发觉池悠紧张得硬如磐石。
　　凭澜微微颔首，也不回答。
　　池悠傻了眼，只觉全没拜师的气氛，着急无比，现在那凭澜公子却又不问，若提及此事，只怕突兀之至，于是只得镇定心神，暗地将湿润的手掌在背上狠狠抹了一把，遂深吸了一口气，摇扇道，“我二人到访，并非刻意打扰公子休息，只是实在有事相扰。”
　　“请讲。”
　　“昨日我与公子相谈甚欢，至今只觉犹未尽性，只求今日再与公子一同游兴，把盏言欢，不知……”池悠拖长尾音，故作镇定，却不知扑闪的眸子已泄漏了情绪。
　　“在下荣幸之至。”凭澜淡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