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站台》面麻

36、第 36 章

　　许书妍愣住，没听进去视频那头蒋芳带着笑意的埋怨。
　　她脑海里被江怀予那晚俯身过来教她弹吉他的画面占据。

　　直到蒋芳在那头喊她：“妍妍？”
　　才将她从思绪中拉回了现实。
　　蒋芳：“妍妍，别听你爸瞎说。找个你喜欢的，会不会吉他有什么重要的。”

　　许金国一听就不乐意了，“那当然重要了。”
　　说罢他看向许书妍，说起年轻的自己，就来了劲儿。

　　许金国：“想当年，我就是用吉他把妈妈追到手的。我就天天在她宿舍楼下弹吉他，天天弹，把她感动坏了。”
　　“你妈妈那时候啊，看到我就……”
　　蒋芳笑着拍了他一下，阻止道：“说什么呢说什么呢。”
　　“行了，妍妍。你好好的，有什么事儿都可以和爸妈说，爸妈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我们也不多说了，挂了吧。薇薇还在等你。”

　　许书妍看着爸妈说笑的模样，心里暖暖的。
　　从小到大，她几乎没听见爸妈吵过嘴。
　　他们感情很好，让她对爱情也有了憧憬，希望能有一份和父母一样纯粹的感情。

　　只可惜现在看来，或许是奢望。

　　许书妍挂了电话，回到位置上，周薇正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挖着杯子里的冰淇淋。
　　她听到声音抬起头，问道：“打完了？”
　　许书妍点点头，“嗯。”

　　周薇：“和你爸妈坦白了？”
　　许书妍又点了点头。

　　周薇：“他们什么反应。”
　　许书妍突然就笑了，“他们早就知道了。幸好你劝我尽早告诉他们，不然我还瞒着，他们估计要伤心了。”

　　周薇挑了挑眉，“他们怎么知道的？”
　　许书妍冷哼了一声，“何云森和他妈说的，他妈妈又打电话给我爸妈。”

　　周薇露出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不是说他答应了不告诉你爸妈的吗？说话当是放屁？嘴里就没个把门吗？”
　　说完眉头蹙起，片刻后犹豫着问道：“你确定你今晚和他说清楚了？”
　　许书妍疑惑地“嗯”了一声，“说清楚了啊……”
　　周薇：“那他怎么回你的？”

　　许书妍突然就有些不确定起来。
　　她很明确地和何云森表示了自己觉得两人不合适的想法。
　　两人喜好不同，比如她喜欢小猫，他不喜欢。
　　两人观念也不同，她不认为职场中存在的一些规则即是合理，她没有那么大的劳什子格局。
　　还有一点，两个人工作都忙，抽不出时间见面，实在是没有什么进一步发展的必要。

　　何云森当时回答她：“这我可是冤枉。都是我约你，你没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其实也很忙，不都抽出时间一起吃饭了？”
　　“不过你说的这些问题也确实存在。我不喜欢猫，劝你要忍着点职场的潜规则，我理解你心里不舒服，但也是为了我们俩以后去考虑的。”
　　“既然这样那就先做朋友，其实和现在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周薇“嗤”一声就笑了，“先做朋友……我怎么感觉他没听懂呢？说不定还得纠缠你一段时间。”
　　她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看人还挺准的。
　　许书妍有些无奈地“啊”了一声，抬手揉了揉眉间，“不会吧……”

　　*

　　自从那天拒绝了江怀予给她送来刘姨做的饭菜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许书妍掰着手指算了算，已经过去一周了。
　　她刻意保持距离，他好像也停下了脚步。

　　不仅不再发来消息，连朋友圈里许书妍发的小猫的照片视频，还有自己周末去医院拆了绷带后的照片，都不见他的身影。
　　那么多人点赞评论，但没有一个是他。

　　许书妍点开和江怀予的聊天界面，手指划过他那天发来的消息。
　　【姐姐，给花园滴耳朵还顺利吗？它乖不乖？】
　　【我今天没什么事，我过来给它滴？】
　　【姐姐，你手上的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多休息，别太累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反正离得近。】
　　【姐姐，我让刘姨做了些补气血的菜，我给你打包过来吧？】

　　他每一句的关心，都被她用拒绝的话语给挡了回去。
　　【它很乖的，我自己可以。】
　　【没什么异常，谢谢你啊，暂时不需要。】
　　【不用麻烦啦。我晚上约了朋友吃饭，不在家。】

　　她是希望两个人能保持点距离，但至少还是姐弟关系，一句话都不说会不会太疏远了？
　　她不过是拒绝了几次他的好意，就彻底不联系了吗？
　　不关心自己的伤，连花园也不在意了？

　　那之前的相处又算是什么？

　　手机震动，许书妍眼睛一亮，消息界面往下滑。
　　不是江怀予发来的消息，是条广告推送。
　　她笑了一下，关掉手机，喃喃道：“我在干嘛？”

　　这天下班，为了庆祝公司终于批了她的离职申请，许书妍请梦洁去搓了一顿。
　　两人吃饱后，正巧附近有商场，便去逛了逛消消食。

　　许书妍吸着奶茶杯里的珍珠，挽着尤梦洁的胳膊正聊得起劲。
　　梦洁突然顿住了脚步。

　　尤梦洁：“诶诶诶，那个不是江氏集团董事长的女儿吗？叫……江媛好像！”
　　“我有次在电视上看到过，女强人一个，挺厉害的。”
　　许书妍顺着梦洁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家时装店，挺有名的一个女装品牌，价格不便宜。
　　应该是新入驻这个商场，门口摆着开业大吉的鲜花篮。

　　尤梦洁拉着许书妍就往店里走。
　　“走走走，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活动。”

　　她一个踉跄跟上，目光不自觉地跟随着江媛的步伐移动。
　　忽然两人四目相对。

　　她清楚地看到江媛看向自己时，脸上严肃的表情变得迟疑和惊讶。
　　但很快，就撇开了眼。

　　许书妍被梦洁拉着没再多想。
　　她挑了几件衣服换上。
　　好看是挺好看的，但一想到半个月后离职就少了一份收入，看了眼价签还是放弃了。

　　回到家里，许书妍的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浮现江媛的脸。
　　那张脸越想越觉得眼熟。

　　脑子里冷不丁跳出江怀予的样子，她一个激灵，摇了摇头，不可思议喃喃道：“不会吧？”
　　手下没停，她打开手机尝试着搜索“江氏集团”。
　　知名度太高了，很快就搜到了些端倪。

　　江氏集团，从一家小小服装店一步步发展至如今玉湖市前三的集团企业。
　　旗下有多个大众耳熟能详的服饰品牌。
　　从平价到轻奢，受众群体巨大。

　　集团近两年也在拓宽涉足的行业，大有可为。

　　董事长叫江建民。
　　而江媛，是江建民之女。
　　目前是江氏集团总经理。

　　百科里说江建民还有一个小儿子叫江怀予，毕业于玉湖大学工商管理专业。
　　许书妍看着上面写的出生年份和讯息，心想怎么有这么巧的事，居然重名了。
　　但依旧有一个声音在指引着她继续搜。

　　在网络讯息洪流的犄角旮旯里搜出江建民全家福前，许书妍还存有一丝侥幸。
　　看到那张照片后，她彻底确认了，此江怀予就是彼江怀予。

　　照片里的江怀予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模样。
　　他站在江媛身边，笑容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从容。
　　那不是她认识的江怀予。

　　她认识的江怀予会在伞下局促地咧着嘴朝她笑。
　　会因为怕黑，慌乱请求着自己送他回去。
　　想要人陪他吃顿饭，甚至也要鼓足勇气才说得出口。

　　他会低着头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像个小影子似的。
　　会脸色绯红地说从来没谈过恋爱。
　　会红着双眼愤怒别人弄坏了他给喜欢的女孩子精心准备的礼物。
　　会蹲跪在面前，给自己擦干眼泪。

　　而照片里的江怀予，矜贵从容。
　　是江氏集团的公子哥。

　　许书妍此刻眼皮直跳，捏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用力在边缘摩挲。
　　指尖泛白，有了些许疼意也浑然不觉。

　　“大学毕业，22岁了……”许书妍喃喃自语道。

　　许书妍回忆起江怀予曾经和她说过的那些话。
　　他说他是玉湖实验中学的高三生。
　　他说他家做的是小本生意。

　　所以他在春信路下车，不是去玉湖实验，而是去玉湖大学。
　　他也不需要高考，那晚Young Club见到程果和谢思琪，也许他就在其中。

　　她从来没想过，他不止家境撒了谎，连年龄都要骗自己。
　　所以她和他的相处，一直都建立在江怀予构建的虚假身份的基础之上？

　　如果他的身份是假的，那别的呢？
　　那些对她的好，对她的关心和陪伴呢？
　　会是假的吗？会是精心设计过的游戏吗？

　　许书妍怔怔地看着精致地装在无纺袋里，挂在卧室衣架上的那件西装。
　　她挑了好几家干洗店才送洗的，今天刚拿回来。
　　他一件西装，就能抵她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她脑子乱糟糟的，胸口发闷。
　　推开旁边的窗户想要呼吸一点新鲜的空气，偏偏外头飞驰而过救护车，发出刺耳的鸣笛声，叫得她太阳穴直跳。

　　许书妍打开微信，点开和江怀予的对话框。
　　她想当面问他，她想听他亲口解释。

　　【你的西装外套洗好了，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顿饭还给你？】
　　【另外，我有事想和你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