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翅 天堂鸟》婧影

2、第 2 章

　　第二章

　　黑丝绒般的夜色，将天边最后一丝殷红吞噬殆尽，今天又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退去了白天的温婉，夜晚的大海恢复了原有的狂傲。一波更胜一波的浪不带怜惜的撞击着岩石，那惊天的巨响是岩石的呻吟抑或是灵魂的震撼？！
　　风在海的诱惑下肆无忌惮的咆哮，不分方向的一拥而至，呛得人连呼吸的能力都几乎丧失。
　　可怕吗？的确，这样的夜晚是令人心悸的，可同时却又充满着另一股魅惑人心的魅力，仿佛要将人吸进去般。
　　至少对于此刻站在阳台上，望着暗无边尽的海景出神的炫而言就是如此。
　　他已经足足站了两个小时了，略显纤瘦的身影在海风的肆虐下好像随时会被吹走似的。单薄的衬衣猎猎款摆，撕裂欲碎。
　　失神间，一件外套披在了身上，温暖霎时溢满全身。炫没有回头，唇角却扬起了一轮优美的弧度。身体自然向后靠去，倚进了温暖的怀抱。
　　“风这么大，不怕着凉？”耳边的声音低沉，觅不见一丝责备。
　　“不怕。”清亮的嗓音盈着满满的自信，
　　“因为有你。”
　　他知道，拥着他的这个人不会让他着凉。没有理由，就是这么深信着。
　　片刻的停顿，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看来我把你惯坏了。”语气中倒是没有不满，只游离着一丝纵容。
　　炫没有说话，一脸幸福的笑，更深地向这个温暖的怀中倚去。
　　强有力的手臂交握在炫织细的腰间，路易的头自然的抵在炫的肩头，顺着炫的视线远望，直视海岸的黑眸落满闪烁的星辰，不知名的坚定悄无声息的蔓延。
　　“这么喜欢看海？”
　　路易不明白这黑漆漆的海水有什么好看的，比起公园里的湖水，它充其量不过多了点咸味罢了。他不明白为什么炫却可以呆呆得看上好几个小时。
　　“今天的大海很不平静呢。”破空而来的浪涛打碎了炫的声音。
　　“是吗？……”路易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声音里慵懒清晰可闻，
　　“我不觉得啊……”尾音被风吹没。
　　炫不自觉的扯扯嘴角，今天的大海和路易好像啊……视线再次移向看不清的远方，海岸线的尽头某些不知名的东西蠢蠢欲动……
　　带着诱惑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或者……他原本就不打算出来……
　　“进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忙一天呢。”路易松开环着炫的手臂，转身走进屋里，
　　“等忙完了后天的发布会，你想看多久都没问题……”尾音消失在转角。
　　骤然失去了身后的温暖，一丝失落滑过眉间，仅仅只是滑过。
　　呼啸的海风吹乱了他的黑发，嚣张的扯去他肩上的外套。
　　眼光不自觉地停在了窗台上，花瓶里的那束橘黄色的花在狂风中瑟瑟摇曳……
　　……天堂鸟……
　　今天的风真得有点冷了呢……

　　今天的雪蓝格外忙碌，触目所及每个人都在处理着手边的事务，不为别的，就因为明天是雪蓝春夏季的服装发布会，这可关系到未来两、三个月的公司业绩，当然更直接关系到每个人的年终分红，因此对于这每一季的重头戏，员工们自是马虎不得。
　　身为公司的最高指挥，同时也是发布会的总负责人，路易在企划部和负责明天发布会的负责人做着一遍又一遍的核对、修改、校正，生怕漏过些微的细节，毫无疑问，路易是个完美主义者，也正因为他对凡事都力求做到最好的性格，使得雪蓝的服装发布会每次都能得到极高的赞誉。
　　“不好了，不好了——”
　　正在大伙儿忙得热火朝天的当口，一声不和谐的呼叫从电梯口传来，就好像口令般，所有的人几乎同时停下了手边的动作，整齐划一的将视线移向声源。
　　发出这声让所有人停下动作的声音的主人也不负众望的以超速冲至大家面前，气喘吁吁道：
　　“不，不，不好了……不好了……”
　　他只是不断地重复相同的三个字，以至于他喘了半天也没人知道他究竟要说些什么。
　　终于有人不耐烦地插话：“到底什么不好了？麻烦你说说清楚行不行？”
　　“对啊，一个劲地不好了、不好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们现在很忙耶！麻烦你有什么事快说，说完走人。”
　　“……”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一时间大家七嘴八舌的抱怨连连，弄得这个人想说也开不了口。情急之下，他一个箭步冲到办公区左侧的员工休憩区，打开茶几上的电视机，将声音调到最大：
　　“你们自己看吧。”
　　大家似乎并不明白他这一举动，他跑来只要让别人看电视吗？在这个人人都恨不得多长两只手的时候，他竟然悠闲得让人停下来看电视？！于是有些不满的众人刚要开口指责，电视机里传来的响亮而清晰的话语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现在登场的是本次CT旗下的首席设计师金正勋大师的作品，本次的发布仍旧沿袭了他一贯的极尽奢华的风格，但专场间歇的另一些作品却又完全突破了他之前的作品风格，给人耳目一亮的惊艳之感，尤其是现在登场的几款女装，色彩的搭配与运用堪称完美，甚至有人大胆预测这将领导今年春夏的流行。如此看来，之前有关金正勋已江郎才尽的传闻纯属谣传，他仍然是时装界公认的大师级人物。…………”
　　电视里的发布会仍在进行，身着女装的模特一个接一个的上台，可是簇拥在电视机前的一群人却鸦雀无声，或者说是因为吃惊过度而不知所措更适合。当然令他们吃惊的并不是看到了一场华美的发布会，更不可能是听到那个金正勋宝刀未老的消息，而是那一款款让现场镁光灯闪烁不停的女装。
　　“这……这是……”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仍是零碎的破句。
　　发愣的当口，手中的设计稿滑落在了地上，仔细瞧去，却分明和电视里此时出场的模特身上穿的那件套装极为相似……或者说根本就一摸一样，唯一的不同仅在于一个是画在纸上的图稿，一个是穿在身上的完成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不是我们明天要发布的作品吗？怎么变成金正勋的设计了？”
　　“怎么会这样？那明明是我们的东西啊！这……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
　　“可不要告诉我那个金正勋什么时候学会了读心术。”
　　虽是一句玩笑话，可语气中的不屑与愤怒却几乎连空气都燃烧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明眼人一目了然，这不是什么困难的推理，不太笨的人连想都不用，更何况他们一点也不笨。
　　“卑鄙的家伙！竟然偷我们的设计，不要脸！”
　　自己辛苦了几个月的心血，就这样被人毫不费力的窃取了，并且还颇受好评，他们的确有理由恼怒。
　　“去告他。”不知是谁提议。
　　“告？！你有证据吗？他在我们之前发表耶！再说了，金正勋既然有胆子这样光明正大的拿出来发布就一定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他又不是傻瓜。”提议立刻遭到了谋杀，理由充足的无从反驳。
　　“那怎么办？重要的是我们明天的发布会怎么办？”
　　“……”
　　“……”
　　又是一阵讨论，只是这突如其来的棘手事让他们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相较于大家焦急却没有结果的讨论，炫注意到路易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盯着电视机，神情专注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波动，炫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此时此刻的路易沉静得让人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路易……”炫刚开口，却被人打断了。
　　“董事长，您的电话。”一位站在电话机旁的员工手里提着话机。
　　路易走了过去，接过听筒，
　　“我是路易。”话方敛口。
　　“安董，不知道您对我这次的设计打几分呢？哈哈哈……”电话里传来嚣张的声音。
　　路易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眸底却跳跃着一簇不易察觉的火焰。
　　“董事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所有的人都将眼光集中到了路易身上，期望会有转圜的余地。
　　路易仍是一径的沉默，盯着电视机的视线也没有移开的意思。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大家的询问。
　　炫有些担心地看着路易，今天的他太反常了，太……太过安静了……
　　“路易……”炫试着再次叫他。
　　未想，路易的唇边突然扬起一丝笑意，他一把抓起炫的手，
　　“炫你跟我来，其他人继续刚才的工作，明天的发布会如期举行。”
　　话一说完，路易就拉着炫飞也似地离开了。
　　大家都不知道路易要干什么，可既然老板都说了继续工作，如期举行发布会，他们这些替人干活拿人薪水的下属还有什么理由不做呢，于是乎关掉了略显吵闹的电视，一群人又各归各位的忙碌了起来，虽然他们心里满肚子的疑问，怀疑这跟干白工有什么区别。
　　路易拉着炫进了成衣间，诺大的房间里尽是各种款式各异的成衣；华丽、素雅、繁琐、简洁、短裙、礼服、套装……一应俱全。
　　一进房间，路易就将门反锁，然后将那些预定明天要发表的也就是刚才金正勋已经展示过的服饰从衣架上一件件拿下来，平摊在房间里唯一的那张超大型的工作桌上。之后，他便双手环胸的站在桌前，微眯起眼，像圣者临世般的审视着这些衣饰。
　　炫看着路易，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路易，你要干什么？为什么还要准时开发布会？以现在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延时才对吗？”
　　似是没有听到炫的疑问，路易没有理他，仍旧看着这些衣服。
　　“路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这些衣服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这一次路易终于有了反应，只是眼光仍停留在那些衣服上，
　　“你也认为它们已经没有意义了，是吗？你错了，发布会一定会如期举行。而且……或许我还要感谢金正勋呢……”
　　路易的话不着边际，让人不明所以，炫有些担心地看着路易，担心他是不是因为刚才的打击太大，让他不太正常了。感谢金正勋？！他没听错吧？
　　“路易……你没事吧？”炫抬起手探向路易的额际，却在半途被握进一个温暖的手心里。
　　“傻瓜，我当然没事，而且好得很。”路易趁炫不备，蜻蜓点水似得在炫的唇上印下一吻，
　　“放心吧，我一定会让明天的发布会上新闻头条的！”
　　路易的嘴边流泻着一丝笑意，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笑，凝视着炫的眼眸深处闪耀着不知名的光芒，如果可以，我把它称作诱惑，引诱人自愿深陷其中的魅惑……

　　深夜时分，整栋大楼都陷入最原始的漆黑中，城市的节奏也只有在此时才会稍稍停歇，自然创造了人类，可到头来人类却将自然界的规律破坏殆尽，可悲的是人类还是自然？……
　　放眼望去，似乎在那片无尽的漆黑中隐约残留着一线晕黄，原来在这深夜里还有无眠者……或者是还不能入眠的人……
　　灯光打在墙上，透过窗上饱含雾气的玻璃，隐约可见两个移动的身影，倒影在墙上的影子都忙碌得不像那么回事。
　　他们在干嘛？……嘘……夜合上了双眼……

　　“……雪蓝的春夏季发布会如期举行，反响也如预期的热烈，甚至超过了预期。业界人士，政商名流，名媛贵妇，上流社会的人们无不赶来观赏，搜寻着中意的华服。杂志社的记者也当然不会错过这一可能为他们的刊物提高销售量的机会，发布会现场闪烁的镁光灯几乎盖过了T台上的灯光。
　　毫无疑问，今次的雪蓝又一次带给人们不一样的视觉享受，风格迥异但搭配起来完全没有不协调感的成衣作品，穿在模特身上在在吸引了参观者的注意力。尤其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在此次雪蓝的发布作品中有一个系列的作品同之前CT的金正勋带来的作品极为相似，可以说除了每件衣服上的些微差别，两场作品几乎一摸一样！？然而任何一个看完发布会的人都不会觉得他们之间有抄袭的嫌疑。难道仅仅因为那些微不足道的细小差别吗？没错。就是那些几乎构不成差别的差别。
　　其实这所谓的差别也不过就是每件衣服上或是多了一个精致的佩饰；或是在袖口边镶了金丝滚边；或是将衣领的毛边拆去；或是拉出裙裾下摆的接缝……可是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就是这些微不足道的不同，却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甚至让人无法将两者联想在一起。但是显然，业界人士认为，相较之前金正勋的设计，雪蓝带来的作品更胜一筹。……”
　　电视里不断播放着雪蓝的发布会的实况，模特们逐个在T台上款摆，当然还伴随着一波波的赞扬和掌声。所有的人都沉浸在欢愉的喜悦中，当然这所有人中可不包括此刻正坐在电视机前，已经气得连头发都快竖起来的人。
　　金正勋坐在电视机前已经足足二十分钟了。原本他可是心情大好的想好好欣赏路易出丑的，可谁知竟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从他握着遥控器的手指关节已经泛白就可以看出他有多愤怒。
　　“可恶！可恶的路易·安！”他只是无意识的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
　　望着电视里路易·安脸上帅气的笑颜，金正勋的怒气冲破了临界点。
　　砰——
　　茶几上的玻璃瞬间变成一张丑陋的蛛网——
　　路易·安……难道他真的是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