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太虚迷境，尊卑颠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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阖珈兰连续三天都在做着同一个梦。
碎玉流虹，白琼断瀑，仙鹤衔着一株紫薇花在棋盘上漫步，本该十分和谐的这一幕，因为某个提着亵裤在花园间抱头鼠窜的身影而华丽丽龟裂。继而有个人影从天而降，燕子点水般轻盈地立在一池皓放的红莲上，绛紫琼纱的衣袂翩翩如蝶，妖娆的红发从头披到大腿，蛇一般妩媚的缠在腰上。
“输了就是输了，你跑什么跑？”那人戏谑道，脸部好似罩了一层薄纱，虚幻的看不真切。
此时镜头特写，切到花丛中正忙不迭提着裤腰带的青年身上：一头星光璀璨的银发长及脚踝，虽动作猥琐使得身上行云流水的玉锻袍有些掉价，不过依然看的出那质地手工及绣文，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天衣无缝。
——第三次梦见这诡异的场景，也是第三次，阖珈兰悲催的只看见这青年的背影……
“你麻痹，劳资不跑、再不跑就脱光光了！”青年梗着脖子怒吼，一道极强的白色气圈震荡开来，满园红莲赫然凋零。
“嘛~是你说的，谁输谁裸奔，你自己说话不算话还有理了，啧啧！”紫衣男殷殷笑着，手一扬随手将红莲丢开，莲花抛到半空时被另一只手轻轻接住，瞬间掌心窜上一抹炽焰烈火。
“……你，你作弊！”青年挥舞着手臂愤怒叫嚣，“说好了三天之内各凭本事，谁能哄的清华叫他当众脱一件衣裳谁就算赢，输的那个才要在对方的主殿上裸奔……”
“对啊，所以我赢了，你裸奔。”
“狗屁！”青年青筋暴起，“清华是出了名的冰山女王禁欲攻，你个渣受，鬼知道你怎么唬的他跟你串通一气……”
“不要把我说的跟你一样猥亵。”
“……靠？”
“也不要随意使用这个引人遐想的动词。”紫衣男足尖一点飞身而下，一步步走进花丛，桀桀笑道，“小渣听话，赶紧的，脱。”
“脱、脱你妹啊！”青年羞恼，三千银发飞舞而起，一跺脚就要飞身而起，却见面前一道红光闪过，瞬间脚丫子被人拽住，顺势一捞，亵裤扒开一半，露出对方那雪白细腻柔滑如缎的……底裤？？？
“干！玉帝那傻缺非要轮流下界体验生活，搞的现在扒人比扒光一只鸡还难……”紫衣男低声咒骂。
“……你麻痹我职位比你高，你想造反？！”青年披头散发满地打滚，两手紧紧护者自己小内，打死不松。
“……”翻个白眼儿，继续扒。
“嗷嗷！渣受，你这只渣受~~”
……
……
所以说人其实闲的无聊不要随便串门子，偶尔串门子也要提前吱一声，就算不吱一声也要有敲门的好习惯。不然搞的现在……这是一种什么状况？一袭靛青仙袍的男子飘飘然坐在房檐上，表情严肃的看着底下花丛里那两个滚做一团的人影：
一个一头红毛风骚入骨，另一个口出秽语三界内无人能敌，嗯，不会错了。
“我说……”
——“嗷嗷！你他妈撒手，再不撒手劳资咬屎你，咬屎你！！”
“你们……”
——“日，你还真咬？别以为你有一头白毛就了不起，爷看不顺眼你不是一天两天了！”
“其实……”
——“劳资就咬了，有本事别用法术，学凡人那样扎扎实实干一架，你敢？？”
“……”
——“不用就不用，爷我一巴掌就能忽掉你满口龅牙。”
——“你才龅牙，你全家都龅牙！”
“………………”
第一次梦见这种桥段，阖珈兰会惊悚，而后囧。
第二次再梦见的时候，赤果果除了抽搐还是抽搐。
第三次还是梦见的话，就会有种想揍人的冲动了……
意外的是，前两次戛然在此的场景，今夜却神奇的延伸了下去。于是像在看一场电影回放的阖珈兰，这一次异常清晰的听见一句话，一句整场梦境里绝无仅有的正常台词，出自琼楼玉宇上那长身玉立的青衣谪仙——
“玉帝有旨，诸神即日起……准备堕天。”
毛？？！
◇◇◇
先真四年春，倾城将军以区区六万精锐一举剿平南蛮叛乱，凯旋而归。墨衣骑八百里快马加鞭将消息送至皇城鹤淄，雅贤殿内，宁王闻的此信竟从榻上一骨碌滚下来，大惊失色道：
“什么？！”
一株兰花指俏生生伸过来，对着宁王惶恐不安的脸猛戳一阵，对方捂着脸嗷唔乱叫，一抬头却是噙着泪眼，敢怒不敢言。
那手长的很是美，玉骨皓腕，雪白剔透，十个水灵灵的指尖涂满娇艳蔻丹。
榻上人这时恹恹的翻了个身，一身绫罗紫褂，裙下袖着联翩的琵琶云水纹，冷冷的瞥了宁王一眼，道：“那搅屎棍怎得这么快就回来了？前两天是谁说南方战事吃紧，叫你再拨人马过去，这倒好，眨眼间南蛮大败……”
“这是喜报。”宁王捂着脸嗫嚅。
“喜个屁！忘了他在朝堂上是怎得挤兑你了？个缺心眼子，吃了亏就只会跑到本宫怀里哭！”皇后柳眉倒竖，薄杏眼眯成一条缝危险的盯住他，“我说，陛下难道也对那小腰将军日久生情了？？”
“朕冤枉！朕心中只有苏后一人，信皇后，得永生！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宁王热泪盈眶的扑倒在皇后膝下。
苏皇后甚是满意，桀桀笑着伸手爱抚之，曰：“乖。”扭头又冲殿外喝一嗓子：“李敖，滚进来伺候。”
太监总管李敖早已候在门口多时，正被二人对话雷的外焦里嫩松脆自如，忽听皇后传唤，历时打了个激灵，缩着脖子一溜碎步进殿，两手揣在箭袖内伏眉顺目答：“奴才在。”
“殷将军一行现行至何处？”皇后摸着宁王耷拉下来的脖颈慵然道。
“回皇后娘娘话，先锋骑已过了重阳关，预计月末便能抵京。”李敖垂着眼睑，强迫自己不去看自家皇上那怂样，内心却忍不住为其掬上一把辛酸泪。
“哦，就是说还有半个月的好日子过呢。”皇后喃喃道，若有所思的垂眸，目光落在自己戴着护甲的手，中指上那玫掐丝银凤盘花金缕甲套被琉璃盏一晃，灿灿光华闪过一道刺目的流光。拧着白丝绢的手指有些不自觉的用力，甲套尖锐的刺进宁王后颈上，痛的他泪眼模糊，却咬紧下唇一声不吭，只颤巍巍抖了两下。
皇后察觉到异样，描画精致的眉目隐隐露出一丝柔和，弯腰抱住他，温声道：“莫怕，莫怕。你好歹是夜曜尊贵无比的王，若不愿见他，待本宫再寻个由头撵他出去便好，莫要再露出这般柔顺的模样，叫这些阉人们看了笑话……”
她嗓音低低夹带着一股雌雄莫辨的柔魅沙哑，细听却有种绵里藏针的锋锐，叫人毛骨悚然。尤其是说话间目光里浮动的寒芒，盯的李敖脊背发凉，几乎要站不住脚。
24岁的宁王登基第四年，却除了变一变称谓之外没有任何为王的自觉，明明长的虎背熊腰威武英气，却生性胆小怯懦，一上朝堂就内牛满面。三年来全靠皇后苏氏与文相琴冠楚一力支撑，然而文相刻板迂腐，自始至终都执着于“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奏折一道接一道雪片似得堆满御书房的龙案，最后却被苏皇后轻一挥云袖，搬下去当柴烧。
李敖此际站的腿肚子抽筋，那边相拥的两人一个怯懦可怜一个冷硬沉默，气氛有些古怪。良久，只见苏后慢吞吞的伸出一只胳膊递过来，眼眸里泪光闪闪，呻吟一声：“快，本宫蹲岔气儿了。”
“……”
李敖满脸黑线上前去扶，宁王还在榻角下首耷拉着耳朵种蘑菇，表情显是又神游了。皇后嘤咛一声斜靠在榻上，腰际垫了只松软的鹅绒枕，冲李敖挥挥袖有气无力道：“去传本宫懿旨，赐永樂王凤鸾逐日车驾，派人在成阳门口接迎，不必卸甲，即刻入宫面圣。”
李敖一怔。
凤鸾逐日车乃历代帝王皇后专属的宫中座驾，连皇室贵族都鲜少赐坐，而成阳门又称卸甲门，无论文武贵室品阶高低，一率要在入门前卸下兵器护甲，以示对帝王的尊重与敬畏。早前已有先例，说先帝在位时就曾赐坐于上一任永樂王，也就是如今这位的父亲，而今苏后亦有此作为，足可见姬氏一门虽只是外姓王，却着实由不得人小觑。
万千思绪心头过，面上却是不露声色，李敖深一躬腰嗫嚅道：“这个恐怕……娘娘您忘了，今儿个是永樂王爷大喜的日子。”
苏后一怔：“又大喜？”旋即扶额叹喟：“三不五时就翻白眼儿，冲喜也没的这么个冲法儿……罢了罢了，此事乃本宫思虑不周，你且退下，待到明日本宫思量一番再做定夺。”
“诺。”李敖一福身碎步退下。
金丝盘凤榻上，苏后心不在焉的把玩着甲套，偶尔觎一眼宁王，神色渐凝。
◇◇◇
夙日梅花，联翩绮艳。正逢春日花昭，蔓草相于阶，翠色盈雪，连绵琉璃珠玉瓦片间尚有潇雪半融，掌灯时分天光骤灭，暗如靛墨，有丝云团织，清华湍湍。永樂王府宴席初散，府苑内仍有琼觞甘冽，碎香扑鼻。
此时正是先真四年春，正月十五。
三天前永樂王姬凤真再度病危，命悬一线之际迎娶第四十七房美姬巫清。此女乃是当今鹤淄城内颇具盛名的舞娘子，在男风盛行的今日，她义无反顾的为花街娼门撑起了半边天。
而有关永樂王府“冲喜”的惯例，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莫不是耳熟能详。自天光四十五年末，前永樂世子姬凤真正式接掌爵位起，无根的病魔便日日蚕食王爷身体，令其缠绵病榻，终年与汤药针灸为伍。宁王甚至特命其免登早朝，又令太医院半数以上太医常驻永樂王府，为其吊命。
十九岁时，太医断言其活不过弱冠。
弱冠之年，太医望其脉象称二十一为大限。
如今他二十二岁，说是苟延残喘也好，天命所致也罢，他便是这么艰难羸弱的活着，日夜承受病痛折磨，三不五时呕一呕血，闲的无事断一断脉象。然却病态的喜欢在每次临危之际娶一房美姬，及至身旁彩眷环伺，侧妃无数，却始终将正王妃一席牢牢空置。妙就妙在，他每逢生死攸关之际冲喜都能成功的转危为安，纵使不断被人质疑是否还有洞房的能力，却依然有无数鹤淄少女争先恐后要来献身……
此时的“清辉酌玉台”里，醉红潘云凌霄帐柔柔漫开，一行二十七道紫金流苏自幔顶垂下，巨大的象牙榻四角雕刻着祥云霁月鸿鹄图腾，琼华碧丝白玉枕，南锦冰蚕鸳鸯裘褥。一双银线祥云软底履端端放在榻前，远处跪在蒲团上的少女一身红衣，艳妆娇媚，鲜红的头帕半挑，隔着十六道宫纱遥遥望着榻内人安详的睡态。
卧房中一只半人高的紫檀镂雕西番莲纹香鼎正吞云吐雾，巫清朦胧中似乎看到那鼎身上华美妖异的莲纹鲜活的动了一动，未及细观，忽闻帐内一声低沉的呻吟，注意力瞬间被拉回到前方那张巨榻。
不待她开口，那沧海初月屏风后一群人已鱼贯而出。白袍提药箱的尽是一群鹤发鸡皮的老者，乃宁王所赐的驻府御医，一旁垂着眸紧步上前的青年男子穿一件碧清的长衣，半垂头，脸容有些模糊。巫清怔愣间，那群人已呼啦啦将榻围了个严实。
红绡帐微微一摇，一小截瓷白莹剔的皓腕垂到床沿外，半空悬着的右手极尽优美，细长而性感的骨节，肌肤隐隐散发一层清辉，像是未着釉彩的白瓷胎底，高贵蛊惑。
年轻的管家快不上前来从容的从袖中取出一缕真丝白绢，轻柔铺在王爷腕间，才转身做个邀姿：“诸位，有劳了。”太医纷纷还礼，提了药箱上前问脉，间或隔着那道水流苏蹙眉观望。
帐内一阵湍急的咳喘，略显凌乱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堂内显得十分清晰，渐渐的那喘息平和下来。床首垂着的紫金铃叮咚作响，管家忙俯身贴近帐，轻声询问：“王爷感觉如何？”
帐内人脸容被流苏与幔纱遮挡，五官不甚清晰，隐隐只能看见那一大片蜿蜒的墨发如蛇美艳，铺满大半个床榻。帐中人微微颔首，青年心领神会，转身冲御医们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有劳诸位大人费心，王爷已恢复元气，诸位也可回苑歇息了。”
“如此甚好，那我等便先行告退。”窸窸窣窣的应声，压低了嗓音似是怕惊扰到帐里人休息。一群人小心翼翼退出门去，青年一转身，才看到蒲团上还跪着先前方拜过天地的新嫁娘，王爷第四十七房美姬，巫清。
少年娇艳欲滴的红唇在珐琅玉盏的映照下异常醒目，华美瑰丽的嫁衣像一大片盛放的桃花，灼灼其华。她跪了许久以至双膝渐渐麻木，待到视线中央倏然出现青年织锦精细的衣摆，怔一怔，方抬头，明晃晃的朱鸾耳坠滑过一道流光。
青年半垂腰恭敬而疏远道：“巫清夫人，可以平身了。”
巫清讷讷应了一声，揉着酸疼的膝盖缓缓从蒲团上起来，只觉双腿失力的很，青年长臂摇摇指向红烛深处，微笑道：“夫人，王爷有请。”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太虚迷境，尊卑颠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