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青狐也九尾

50、第四十九章

　　当这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展昭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走回住处，却在庭院看到洛惟静静地坐在石桌前，身边搁着一个简单的灯笼，发出幽幽光芒。

　　不同于白天的花红柳绿，她晚上洗了澡，又换了一身白衣白裙，发髻也不扎，就在身后披散下来，随意一束，支着下颌，呆呆地望着天，宽而柔软的衣袖从手肘间滑落，将整个纤细圆润的小臂和柔软修长的玉手都露了出来。

　　清风从她身边徐徐而过，拂动着白纱与青丝，清秀动人。

　　展昭于是站着不动，静静地看着她，忽然觉得就这样一直看下去也不错。

　　但洛惟显然没有这种意愿，她转过头，有些闷闷地看了他一眼：“发什么呆？”

　　展昭笑了笑，走上前在她边上坐下：“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等你啊。”洛惟回答得很自然。

　　“三更半夜，你在这里等我？”展昭故作吃惊，“那容我先收拾收拾。”

　　洛惟瞪他一眼：“我是在这里等你等到三更半夜好不好？怎么被你说得要跟你私奔一样！”

　　展昭呵呵笑了，看了看她身后：“秦兄怎么没来？”

　　洛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干嘛要来？他找你有事？”压根儿没往自己身上去想。

　　展昭摇摇头，微微一笑：“洛惟？”

　　“嗯？”洛惟抬眸看他。

　　展昭发现自己很喜欢洛惟那样微微诧异的眼神，清澈明净，又带着可爱的好奇。他踌躇了一下，决定问一问：“令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师父？”洛惟一怔，想了想，板着手指头数，“古板、严苛、没有人情味。”这么说云母应该没有错，一台计算机而已，哪有人情味可言？

　　展昭愣了一下：“你若违抗师命，他是不是会很生气？”

　　“生气倒不会，”洛惟叹了一口气，“但是惩罚就很严重了。我以前有过一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错，就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才能起来。”

　　展昭愣住了：“如此严厉？”

　　“是啊，”洛惟不以为然道，“不过只要我们守规矩，他对我们也挺好的。”

　　“那你……”他踌躇了一下，试探问道，“那你的婚事，你师父说了算么？”

　　“他？”洛惟呆了呆，扑哧一声笑出来，“怎么可能啊？我们在这方面很宽松，婚姻大事都是自己做主，我师父说了不算的，再说他也管不过来啊。”

　　展昭心中一跳，一股喜悦几乎要冲口而出，饶是他定力好，忙忙制住，却抑制不住满面轻松，笑道：“这么晚了。早点睡吧。明日升堂审案，你也说了想旁听的。”

　　洛惟眼睛一亮：“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事，莫颜生的案子，你问出什么没有？”

　　“一时繁杂难以说清，我拣重点的跟你说，”展昭颔首道，“莫颜生果然是谢盈盈所杀。”

　　“那银叶子果然就是谢盈盈所有？”

　　展昭点点头：“是，但谢盈盈从何处得来了这银叶子就不得而知了。但无论是伺候谢盈盈的鸳鸯，还是惠春楼的老鸨都不曾见过这银叶子。但从时间上推断，应是在她落魄前后所得。”

　　“落魄？”洛惟愣了一下。

　　展昭颔首：“大致过程如此。谢盈盈被惠春楼老鸨养大，本欲捧为惠春楼头牌，谁想她对一名男子一见钟情，不肯接客。老鸨罚她在惠春楼中打杂为奴。期间她听闻自己的心上人死于非命，且莫池为得到聚柳山庄，而对谢盈盈谎称其人为莫颜生所杀。谢盈盈信以为真，便以美□□杀莫颜生，为此人报仇。之后她便不知所踪，至今下落不明。”

　　洛惟听罢，怔忡许久：“这一对银叶子当初我哥作为订亲信物送人了。如今却出现在谢盈盈手上。则她当初一见钟情之人，应该就是那个人。这样说来，恐怕他是跟我哥哥一起死了？所以这几年无论我这么找，都查不到他的下落……”

　　展昭也沉默了一阵，低声道：“鸳鸯曾说谢盈盈并不知那人名姓，只画了他一副肖像日夜思念。那肖像本在她那里存着，可数月前家中走水，那画像也被烧没了。”

　　“算了……”洛惟涩声说了一句，怔怔地望着灯笼发呆，泪水慢慢地自脸颊滑落下来。一时间，她自己也有些茫然，分不清这泪是为了什么。

　　“原来他们都已经死了很久了……”她哑着嗓子说了一句，眼泪又流了下来，“死了很久了。我还指望找到那个人，至少可以了哥哥一桩心愿……”

　　展昭黯然，很想将她的小手握住，然后将她搂进怀中轻声安慰。可他到底做不到那样随心所欲，于是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动。

　　洛惟并没看见展昭的神情。她只是低着头，握着自己的手，身躯在夜风中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清冷，还是因为哭泣。

　　展昭看得一阵紧一阵地心疼，正在迟疑要如何安慰她，忽然听到有人唤了一声：“洛惟。”

　　两人转过去，便瞧见秦朗站在远处，提着一个灯笼慢慢向这里走来。星夜下，月白色长衫，宽袍大袖，修长身形在夜风中俊朗飘逸，云淡风轻。

　　洛惟匆忙擦去泪水，站起身对他一笑：“你怎么来了？”

　　“这么晚了，你不在房里，还问我为什么会找来？”秦朗看着洛惟的眼神是一种深深的怜爱与心疼，将灯笼搁在石桌上，拉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她披上，语气微有责怪，“你身子本来就弱，这种天气也不知道给自己披一件？”说话间扫了展昭一眼，口气冷淡，“邀女孩子出来约会，就只知道聊天吹牛么？”

　　展昭淡然不语。

　　洛惟瘪瘪嘴：“是我在这里等他到现在的。”

　　秦朗哼了一声，并不愿多说，拿起灯笼道：“回去吧。别在这儿吹风了。”

　　洛惟看了展昭一眼，见他神情始终平静，便点点头，将自己的灯笼推到他面前，轻声道：“夜里黑，小心路滑。”

　　展昭接过灯笼，向她点了点头，看着她被秦朗护着走了回去。临去前，秦朗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

　　两人走远，直到看不见了，展昭才深吸一口气，一路点着灯笼，慢慢地走回去。

　　真的很晚了，该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