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典》紫貊

2、《盛典》后篇——德佛罗教皇篇

　　《盛典》后篇
　　——德佛罗教皇篇

　　“殿下，据说昨天那名夺得第一的骑手最后摔成骨折了，连同他的飞马也是。”一名圣骑士在行宫的起居室里向安菲娅报告情况。
　　“我知道了，你下去罢。”祭祀王遣退了那名圣骑士。
　　“哥哥，我想去看看他。”安菲娅向一边的德佛罗教皇请求。
　　“你那天晚归，是不是和他有关？”
　　“是的，我想作为朋友的身份去看望他。下午的教会答辩以及作品展示，恕我不能陪哥哥一起参加了。”安菲娅低下目光说道。
　　“那好，我可以对3位院长说，圣祭祀王身体欠安，不能参加最后一天的活动了。相信他们也能够谅解。”德佛罗宠爱地抚摸着妹妹头发，他让自己的手指在她的银色波浪中沉浮。
　　“谢谢。”祭祀王把头靠向了哥哥的怀抱。
　　“但是……”教皇说着，转过身抬起妹妹的下颚让她的视线和自己平行，“千万别爱上谁啊。虽然你的陷落会直接影响到我，但是这不是我所在乎的。只是，如果我们死了，可能再也无法成为兄妹了。我可爱的妹妹……”
　　安菲娅又怎么不懂德佛罗的用心良苦呢？作为妹妹又怎么不知哥哥对于她的爱呢？那种把她视为最重要的感觉，那种只有你能懂我的感觉……
　　“我们约定，你也别爱上谁。我同样不想失去哥哥。”
　　祭祀王用小指勾起了教皇的小指，在各自的心坎上打下了如同楔子般的约定。
　　这天下午，安菲娅圣祭祀王脱下圣衣，去除装饰，以安儿的身份去看望了受伤的威尼尔。
　　而德佛罗教皇用盛装伪装起自己，再次融入到人类的庆典中。
　　下午的第一部分活动是作品展览。
　　一间大展览室里，在教会学院院长的介绍下，教皇观赏了教会学员们的各类作品——文字类的，图画类的。随后，神子又被介绍认识了学院中的精英分子。那些毕业后，将会被输送到教廷的新生血液。
　　第二部分便进行到辩论赛。
　　它分为学员对学员，以及教皇对学员。前者是激烈而公开的，而后者则是德佛罗本人的意思，是神子在观看了辩论赛之后的决定，且是私下的。
　　在紧张而热闹的比赛过后，答辩的场地转到了一间较小的内室中。德佛罗教皇只身其中，然后让外室的侍者一个个报着学员们的名字，接着让其单独与教皇会面。
　　这使得那些精英分子非常地兴奋与不安，毕竟能够和伟大的神子，他们所景仰和向往的教廷最高权利者一道坐于桌前，聆听神子的声音，并且在他面前表达自己的见解。这难道不是难得且意义深远的事情吗？从各方面来说，都是桩难得的好事。
　　“那么，对于十字大陆，你认为神子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在一系列问题后，德佛罗这么询问了每一个入内的人。
　　“是神在人间的旨意。”
　　“神子就是带给人类的幸福。”
　　“您是伟大的存在，利亚在人间的使者。”
　　诸如此类的回答。
　　虽然教会学员是带着尊敬的心情回答这种像是提前面试的问题，但是这些滴水不漏又冠冕堂皇的词句缺少了些什么。德佛罗教皇面带微笑地接纳它们，内心却非常失落。
　　[这难道就是天晶族的命运吗？我们除了这些，还拥有些什么？]
　　与其说是对学员的考试，不如说是教皇在问自己。出生至今，他一直困惑于自己存在的实质究竟是为了谁？作为利亚的使者，作为神祗的意愿，作为下界的权威，还是作为联系上下两界的纽带？只有这些吗？
　　不得而知，更是无从而知，想必妹妹安菲娅也早已有了这样的心情。然而，神子们困惑却依然执着于自己的使命。
　　“好了，问题到此为止。”德佛罗教皇送走了最后一个回答者后，便起身。
　　“大人，再过两个小时就是晚餐时间，然后夜晚将会按照节目单开始音乐会。”侍者述说完最后的行程。
　　“陪我去花园走走。”教皇吩咐了其中一名圣骑士随身陪同，接着他就婉言谢绝了3位院长的好意相陪，神子走出了内室，往花园而去。
　　为了避免麻烦，德佛罗一出门口就使用了障眼法，他让自己和圣骑士一同裹上了隐形魔法的外衣。那些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魔法光粒从神子身上出现后，便隐藏在肌肤和衣物的每一处，接着教皇大人就消失在众人眼前。随后，他身边的圣骑士也消失了。正确的来说，应该是教皇和他的骑士暂时避开了人们的视线。
　　教会学院的花园并不如教廷的来得美丽，甚至比不上行宫的一个小庭院。然而，这种换个角度去看人类的机会并不多。
　　他，一个被人关注的教皇，却凭借着正当的理由隐藏了自己的行踪，然后清楚地看着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
　　德佛罗走了一段路，便进入了教会学院的一栋教学楼里。
　　安波罗修教会学院的教学楼分为东、南、西、北、正，一共5栋教学楼。以正教学楼为中心，其他的则成十字形围绕于它。德佛罗是从活动现场的正教学楼出来，接着去花园散步。因此他现在走进的地方是西教学楼。
　　也许是老师和学员都去正教学楼的关系，西教学楼里显得非常冷清。本来这里就不允许大声喧哗，现在更是毫无人气可言。
　　教皇让圣骑士守在西楼门外，他独自进入了这个静谧之地。
　　据说西楼的地下藏书室的典藏非常丰富，以前一直没有机会来这里，现在正好趁此机会尽情享受一下，虽然只有两个小时，但是已经足够了。
　　由于几天来忙于盛典的应酬，德佛罗已经好几天没有按照惯例，在午后把自己藏于图书室以读书为乐了。因此，今天难得空闲下来，则让他的心情放松不少。
　　是神子，却像人类，有人类的生活习惯和嗜好。或是说，人类是神的另一种反映，是人类像神，而神子只是两者间的通道，一种工具？
　　“哎。”教皇悄悄叹息一声，他往下走近地下藏书室的门。
　　当通过不算长，但是灯光昏黄的走道后，德佛罗来到关闭着的门边。他试着推了下，门没锁。然后，教皇便褪下魔法，把自己显现出来。他想了想，决定为自己装扮一下。
　　华丽的外衣蜕变成普通的白色外套，银河长发被暗夜之色代替，琥珀般的眼眸转换成为棕色，就连额间的银色天晶也隐藏于繁复的花纹后。
　　之后，德佛罗教皇满意地推门而入。
　　不出所料，藏书室内同走道一样地安静。他放心地走在大理石地面上，毫不在意自己的脚步在上边弄出了轻微的声响。
　　就在他转入那些排列整齐但数目众多的书架后，却看见一抹金色，正确的说，应该是亚麻金色，色泽非常儒雅的头发。然后，当一双绿宝石般迷人的眼睛同样注意到德佛罗以后，出现了瞬间的惊讶之色。
　　“您好。我是安波罗修教会学院的学员，我叫米亚•帕尔默。”少年首先打了招呼。
　　“您好，我叫……罗司蓝，没想到今天的藏书室还有人。”教皇不露声色地把米亚打量了一遍。发觉他的体形很纤细，不是因为体弱，而是因为他还非常年轻。德佛罗有些惊讶于他的年纪，这孩子究竟才几岁？学院里会有这么小的学员吗？
　　“是的，我是这里的管理员。虽然今天大家都去参加盛会了，但是藏书室仍然需要人留守。”米亚把手里的几本书小心翼翼地归位，他刚才就在做这个工作，只是陌生人的出现打断了它而已，“您是贝荣缔伽魔法学院的学员吗？”
　　因为德佛罗正穿着魔法学员的白色外套。
　　“是的，难得有机会来贵学院，我早已听闻这里的藏书非常丰富，甚至可以与教皇殿的大型图书馆相媲美。”
　　“我很高兴您对这里的赞赏。的确，这间藏书室内的书籍长的已有上千年的历史，有些早已是珍品，一直以来被施与保护魔法，才使得它们完好如初。”米亚放上了手里的最后一本书。
　　“作为管理员让您很高兴吧，看得出，您很愿意去做这么一份差事。”教皇看着他那谨慎对待每一本书的态度，感到很欣慰。
　　“不仅仅如此，因为还能够得到一定的报酬。呵呵。”少年笑道。
　　德佛罗想到米亚的名字里并无贵族姓氏的影子，这样的话，对方很可能是凭借过人的实力进入这个教会学院的。
　　安波罗修教会学院只有两种人可以进入。其一，家事好的，且对教会有一定觉悟的。其二，就是学识过人，有深远思想，又对教意有着博大精深的理解。
　　米亚•帕尔默应该属于后者。只是，作为一个平凡的人类，哪怕是进了最高学院，将来毕业，也必须比其他人努力十倍才能有出头之日。
　　“米亚，你可以叫我罗司蓝。”
　　“好吧，罗司蓝。想看什么书？今天就容许我为你一个人服务，当然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而已。”
　　“能不能帮我找关于种植花草的书籍呢？啊，请别误会。我的妹妹很希望在自家的池塘里养些植物，这些园艺方面的，我根本不懂。另外，我还需要一些关于奴隶买卖以及人口管理方面的书籍。这才是我需要的。”
　　“非常乐意。”
　　接着，米亚就走到一些书架前，时不时地爬上了木梯子去找书。过了不一会儿，少年已经捧了好几本书籍回到了德佛罗身边。
　　“我想，你妹妹想在水里种植花草的话，这本《水生植物》里提到了各类品种的介绍和种植方法，等她以后想要专种某一种后，我再帮她找这方面的。还有，这里有几本是你要的，请过来看一下。”说着，米亚就把那些书放在了阅读用的长桌子上，而后他们便坐在了长椅上。
　　德佛罗看了下那几本书，发现米亚找的书非常有意思。比方那本名为《神明、人类、奴隶》，书的一开头就大胆地提出了疑问——神的子民何以互相迫害？接着，一些举例说明和引证便被放在读者眼前。这本书的形式就是在一问一答的模式中进行的，摒弃了这类书籍一贯的严肃风格，让人很轻松。
　　“米亚，这书很有趣，能不能让我借阅？”
　　“可以，离开前登记一下便可以了。”
　　“我觉得你应该是个不错的学生，恕我冒犯，为什么你不去参加作品展和答辩赛？”
　　“我刚进教会学院不久，况且我是跳级进来的，现在还在试读阶段。由于学费不够，我才被安排作为藏书管理员。”
　　“那么说，你还未成年？”
　　“是的，今年我刚满15岁。”
　　常人一般是18岁左右才能进入安波罗修教会学院，他竟然提前了3年便达到了学识殿堂的最高处。
　　“不简单。”
　　“不过我很担心，万一试读不通过，就得等到18岁了。”
　　德佛罗和米亚相视一笑，然后他们各自翻起了书页。
　　过了一段时间，教皇抬头问：“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
　　“请说。”
　　“你认为神子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教皇注视着眼前的少年，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有些紧张，似乎害怕着对方说出类似于精英们的答案。说明米亚也不过是个平凡之人，这样便破坏了德佛罗对于少年的一种特别的期待之情。
　　[期待？好特别啊。]教皇在心里对自己笑道。
　　而米亚却低下头想了下，便抬头坦然地答道：“可能是利亚女神留在人间的眷恋之情吧。”
　　教皇被“眷恋”这两个字小小地震撼了一下，他按奈住有些激动的心情，又问：“为什么？”
　　“天晶是神祗的象征，更是他们的使者。这点不假，但是利亚为何不选昭人类，而是用自己的双眼化成神子？我想利亚女神作为最爱人类的神，她是希望能够通过天晶来看着下界的一切吧。许多事情其实很简单，理由只要有一个就可以了，神也不例外。所以说，哪天如果神厌倦我们了，大可收回天晶。那么伟大的教皇和祭祀王依然是神的一部分，而我们人类恐怕才是最后被抛弃的那个。”
　　米亚的话语真正说到了德佛罗的心坎里。还有，少年轻而易举地解开了神子的心结。
　　天晶是利亚在人间的眷恋，他们永远不会被神所抛弃。
　　明白到这些，就够了，真的够了。
　　“我相信，你一定能通过试读的。”是啊，才15岁就可以说出他人成年后也无法理解的事情，“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回正教学楼。我很高兴认识你。”教皇起身。
　　“我也是。对了，晚上有我的表演，我会在那时唱诗，记得来看啊。”
　　“好的。”德佛罗答应了，他非常欣赏米亚。
　　在登记完书名、借用人、借用时间以及归还时间后，教皇便走出了藏书室。他在地下室门口恢复了白衣盛装、银河长发、琥珀眼眸，还有额间天晶的模样。由罗司蓝的身份转回了德佛罗。
　　就在教皇将要披上隐形魔法之际，一个声音突然出现：“罗司蓝，你还有本书忘了拿走。”
　　米亚走出门口却看见走道里，温柔的灯光下，披一身圣洁的德佛罗教皇就站在那里。少年惊讶不已，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但眼见着对方神似于罗司蓝的模样和气质后，聪明的米亚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罗……罗司蓝？”米亚手里的书突然啪嗒一下掉落在地，接着他的膝盖也亲吻了地面，少年说道，“教皇大人，恕我刚才不知，冒犯了您。”
　　“起来吧，我今天很高兴认识你。”既然身份被拆穿，德佛罗也不再掩饰，他亲手扶起了少年，“我对你的见解很欣赏，看来教会又得到个宝贝。”
　　“我很感谢您如此称赞我。”米亚脸红地低下头。
　　“抬起头，让我看着你的眼睛。”德佛罗教皇注视着少年的绿宝石眼眸，他非常喜欢它们的清澈无暇，“当你成长并能为教会献身的时候，就来我身边吧。”
　　教皇亲切地对少年作出了邀请，虽然有些早，但是提前预约就能避免自己的需要被别人拿走。
　　“好的，我会努力的，为了教会，也为了您。”米亚不知自己怎么了，他觉得由内心延伸出一种奇特的东西，它驱使着他去答应教皇的邀请。
　　“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教皇亲吻了少年的额头，随后离开了。
　　米亚呆呆地望着德佛罗消逝的方向，感觉今天的经历就像是一场美梦般地不真切。他摸了摸额头，感觉由那里印下的温度一直浸透到了身体里。
　　直到夜间的音乐会，米亚站在舞台上，他都能感受到包厢里，德佛罗教皇的那双琥珀眼眸的注视。它们像是在轻轻地说：米亚，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等着你的成长，你的到来。

　　《盛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