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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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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思念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海,
叶然,你会在岸的哪一边?
这是一间简陋的审讯室,一盏大灯、一张长桌、四把椅子仅此而已。
灯,整整亮了一夜。天近破晓时,第二十一个嫌疑犯被带进来。一夜末眠且运笔不停的女记录员正揉着酸痛的右手休息,看见又来一个忍不住哀叹起来:“老天,怎么还有啊?!”
“最后一个了,坚持吧!”胖胖的主审官喝口茶,开始新一轮问讯。
“叫什么名子?”
……
“你叫什么名子?”
……
“你听得懂我的问话吗?”
……
“你是哑吧?”
……
“喂!你聋了!警官问你话呢!”另名年青陪审吼道。
第二十一号嫌疑犯是个男孩。年纪很轻。他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始终一语不出。白炽灯投下淡淡阴影。男孩阴影里瑟瑟发抖。连续工作的劳累和一宿末睡的疲惫早让人不堪重负,希望审讯快些结束是三人此刻共同的企盼,谁也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小子!告诉你,少跟我们来装聋做哑这一套,没用!进了这里面铁焊的嘴我也能给它撬开!你最好老实点!说,你叫什么?”年青陪审继续拍桌子吼道。
他们甚至连监视器都没有装?!从提审初始,男孩就在为这个发现而恐慌。难道说那些关于大陆警察喜欢刑讯逼供、殴打犯人的传闻是真的?想到或许不久自己即将被大卸八块,男孩冷汗就忍不住往外冒!不是他自己吓自己,对面三位大人,不,是长官,看起来是挺和善,可世界上面善心恶的人多着呢,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心狠手辣以折磨嫌疑犯为乐?简直不敢再继续想象,上帝保佑我!他默默祈祷,紧攥的双手冷汗津津,耳畔传来的问话也显得忽远忽近:
你叫什么名子---要怎么回答?他是说现在的还是以前的?
你是哪里人---问话太快了,上一个都没考虑好,下一个又来了。实话实说好了,管他们信不信。“我是……”可惜回答声太慢太微弱,完全淹没在大胖子陡然变粗的声音里。
你听得懂我的问话吗---糟糕!他生气了!男孩神经一下紧张,跟着耳朵内嗡嗡作响,手脚冰冷,全身血液倒流,呼吸渐渐困难,视力慢慢模糊,惨了他要晕了。诸位神灵明鉴,他绝对没有夸大其词装模作样,也没身患隐疾恶病,只是有一点小毛病---血糖低。其实这也没什么,只是容易昏厥罢了,尤其在神经紧张的情况下。可现在不能晕啊!他晕了,谁知道他们会把自己怎么样?拆了剁了喂狗,自己亦只能任其摆布,所以他咬牙坚持!坚持!再坚持!
就在他努力朝清醒奋斗时,突然被一只力大无穷的手勒住脖子,拽离地面三尺!
“咦---我这爆脾气!你倒是给老子吭声呀!”年青陪审急燥起来,唰---伸手扯住他领口,“你小子以为我们不敢把你咋的是不?”
男孩经他一扯被迫仰起头,墨黑的眼瞳叫聚光灯刺得紧缩了一下,迅速反射性地合上。好美丽的眼睛!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双犹若稚童般沌洁无暇的黑眸却令年青陪审刹那间神思恍惚,似乎有种名为怜惜的感觉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抓住领口的手不由自主放松——
这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冷不防男孩被捉着领子拎起又在毫无准备下被松开,想当然男孩自是一个重心不稳,啪!连人带椅摔在地上。
一时间审讯室内鸦雀无声。
“这、这、”吓了一跳的年青陪审想解释一下,可吱吱唔唔半天也讲不话来。
“刘飞,你太鲁莽了。脾气爆燥、处事冲动是当警察的大忌,说你多少次了就是不听!”
趁胖主审训刘飞之际,极富同情心的女记录员赶紧查看当事人。
审讯室内传出一声惊呼。
“哎呀!王队长,二十七号昏迷了!”
顿时,一道愤怒的目光朝他射来。
“刘飞瞧你干的好事——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医生!”
审讯在救护车声声鸣笛中结束。而天已经大亮了。
时间好象过了很久。
他迷迷糊糊醒来。感觉四肢尚在体肤完好,长舒一口气。
空气里漂浮着苏打水的气味,那么这是医院喽,他们还算人道,没有弃之不顾任他自生自灭。男孩对大陆的警察有了些许改观,亦为自己开始的神经过敏好笑。
房内有两个人,是大胖子警官和——刘飞。他永远记得这个名子!就是他在自己努力朝清醒奋斗时,突然勒住他脖子,害他被吓的晕了过去!丢死人了!
男孩怒视着正对自己的背影。
“刘飞,医生说他这段时间内就会苏醒,你好好看着,千万别再给我搂子了。”胖警官叮嘱道。丝毫没发觉床上昏厥的人儿已经苏醒。
“队长,我也受了伤,这行动不便的怎么看得住他?您再派个人来吧。”刘飞右手打了石膏挂在脖子上,仿佛与人刚打完过架般狼狈。
“再派个人来?你小子还好意思说,咱们队上本来人手就不够,你又上演了一出空中飞人。现在到好,四中队十人有七人挂彩,弟兄们几宿末睡抓的偷车贼也趁乱逃跑了,二大队成了全局最大的笑话!要不是你小子已经受了伤,我非狠狠罚你!”
“是是、队长我错了,我吸取教训带罪立功还不成吗!您消消气,喝口水?”刘飞赔笑道。
大胖子警官一副拿他没辄的模样,“去去,你少来这套,。我走了,记住别惹事生非。”
“Yes Sir! 哎哟!”敬礼时一不小心碰到了额际的青紫,刘飞疼得呲牙咧嘴
哈哈,活该!病床上的男孩偷乐。
送队长走后转身,刘飞看到一张略微憔悴但精神尚为饱满的笑脸。“咦?你啥时候醒的?”
“刚刚。”
“感觉怎么样?”
“还行。”
“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可以。”
刘飞狐疑地盯着男孩,莫明其妙飞来一句:“你脑子没问题吧?”“啊?”
“我意思是你脑袋没被摔坏吧,前后反差这么大?”早先还一副惊惶失措的可怜样。
“此一时彼一时嘛,刘警官,你想问我什么?”看到刘飞脸上姹紫嫣红如同鲜花绽放的伤口,男孩非常开心。
这家伙变脸比变天还快。刘飞清清喉咙道:“你叫什么名子?”
“我叫丁文斌,现年十七岁,香港人。目前身份是学生,无任何不良嗜好。我没有贩运毒品,这是一个误会。刘警官,你要问的就是这些对不对?”丁文斌噼哩叭啦说了一大堆,然后笑嘻嘻地反问道。
刘飞扬扬眉,“嗯,你挺聪明猜中了一小半。”
“一小半?”换丁文斌疑惑了。
刘飞思索了一下,决定从最简单的入手。“为什么说警方捉你是个误会?”
“因为我原本是去那儿找人的。正好碰上你们抓人,”丁文斌回忆起那一夜的惊险与慌乱,抱怨道:“我还真是倒霉,脚才踏进门坎,你们,”他望了下刘飞,改口“他们就冲上来——把我逮捕了。”自动省略掉被逮捕这一节。不论面前的男人比他刚遇见时有了多大的转变,毕竟还是个警察,一定不喜欢自己的同事让别人形容成了土匪强盗,而他又找不出更合适的词语来描绘那晚那帮警察的行径。
“既然是误会,为什么不解释?你有很多机会的。”
“我根本无法开口解释!”
现在不用丁文斌形容,单凭他语气中包含的愤怒委屈,刘飞也知道了当时他受到了多野蛮粗暴的对待。那晚执行任务的好象是四中队,而四中队一向以行事刚硬强捍著称。难怪他会犹如惊弓之鸟一碰即晕。逃避性地干笑两声,他以前是极为欣赏四中队这种铁腕作风的!
“你要去锦秀花圆417号找谁?”
“我姐姐。”
“姐姐?你不是香港人吗?”
“呵呵,刘警官,我三年前才移民过去,祖籍在这里!”
看到他的笑笑颜。刘飞一时间不知如何问下去了。若不他事先得知是在后来的检验到他棉衣里夹带的的□□高达一千七百克,恐怕谁都不能从这张灿烂、青春焕然的笑脸上;从这双清澈,黑白分明的明眸里,找到半点利欲熏心穷凶极恶的影子,把这么一个脆弱、动不动便昏倒的孩子,和一个毒贩子联系起来。
虽然职责使命感强烈地要求戳穿他的假面具!叫犯罪份子立地现形!但上头要暂时稳住人犯。于是刘飞嘴角浮出一抹微笑。
丁文斌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刘飞的一举一动上了。
突然,刘飞站了起来。
他心头一颤。
问话时,他们一头一尾分坐在病床的左右两侧,双方处于同一平面。刘飞的起身打破了这种视觉上的平衡。他居高临下俯视着丁文斌。
丁文斌的心弦瞬间绷紧。那种由于医院没有审讯室森冷肃穆不知不觉产生的放松,倾刻烟消云散。一只粗大的手朝他伸来——现实与历史影像交叠——有种脖子又要被勒住的预感!
刘飞的手却越过他,摁响床头的求助器。
“医护室吗?164房的病人醒了。”
丁文斌松了口气。又过了一关。
“我祖籍也这是里,放心如果一切是误会我们一定会对你做出补偿的。等会医生要对你做一个全面检查。你先吃点东西,其它的我们以后再说。”
“谢谢。”丁文斌接过八宝粥。
他会问我吗?再问,该怎么回答?
还需要审他吗?再审,又该如何审?
谁都没有出声,宁静掩盖了心湖的汹涌澎湃。
医生和护士推门而入。
“张医生麻烦你看下他是否可以出院?”
张医生点点头,走到病床前。
他人很瘦,肤色暗黄,咋看之下还以为是座蜡像。他大概有一米七三左右,可是往刘飞身边一站就明显矮了许多。丁文斌才发现其实刘飞挺高,约有一米八二吧,只是因为比较强壮,所以不显高。
例行公事似的在他身上摸摸捏捏一番,张医生面无表情摘下听诊器:“心率不齐,肺部有螺音,小米给他测下血压。”
“人没什么问题吧?”刘飞问。
“尚末能确定。”医生说。没有给出明确答案。
“应该能够出院吧?”刘飞又问。
“尚无法肯定。”仍没有答案。
“是不是很严重?”刘飞不死心地再问,他不信他的嘴比美国国务卿还严实!
“目前尚不能断定”
刘飞铁青着脸再不作声。
“哈哈哈。”丁文斌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实在佩服这医生的本领,回答滴水不漏。
“哎哎,量血压呢,别乱动!”小护士叫道。
于是丁文斌也悄悄了。
沉默间,张医生始终盯着丁文斌,仿佛曾经认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