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平安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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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夏从灌木丛窜出来时，嘴角扯着不自然的微笑弧度。
他举着手机贴在耳边，含糊地应了句什么，就仓皇地按断了通话。
手机“啪”地落回掌心，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他耳尖漫开一片红晕。
“我东西掉了，回来找找。”他望着淮朝颜，脸上挂着极其生硬的笑容，连眼尾都绷得发紧。
淮朝颜先是一怔，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半秒，忽然转头对沈沉舟道:“再见”。
下一秒，她便抬步上前，指尖一勾便精准又用力地攥住了封夏的衣角。
布料被她扯得发紧，露出封夏腕骨处因骤然绷紧而凸显的线条。
封夏一嗔，视线直直落在那只纤细白净的手上，指腹因为过于用力，正深深陷进他羽绒服里。
“回家。”淮朝颜开口，声音很轻。
封夏赶忙找回自己的声音，低低应了声：“好”。
两人径直转身离开。
站在后方的沈沉舟，感觉周遭的风似乎又肆虐了几分。阳光明明还在闪烁，可他却觉得胸腔里像被塞进了块冰，从心脏一直凉到指尖。
他看着淮朝颜和封夏并肩走着，亲昵无间。而他和淮朝颜之间，虽只隔着几步的距离，却仿佛横亘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垂在身侧的手还悬着，“璟和”的纸袋轻轻撞着他的膝盖，孤零零的，和他一样。
电梯门合拢的瞬间，淮朝颜才惊醒般松开手。就在刚才，一阵近乎本能的冲动驱使着她，鬼使神差地攥住了封夏的衣角。
她目光垂下来，死死盯着锃亮的电梯地板。
“对不起。”封夏忽然开口，微微侧过身，目光落在淮朝颜低垂的发顶上，声音低沉，“我刚才好像……打扰到你们了。”
闻声，淮朝颜抬起头，撞进他清澈的眼眸。
“不过你放心。”封夏继续解释，“我站的那个位置，听不到你们说什么的，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电梯的冷光落在封夏侧脸，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他缓缓吐露道：“我只是……不太放心你。”
刚明明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可他脑海里全是淮朝颜那双看似平静实则哀伤的眼眸。脚步像是有自己的意志，硬生生将他拽了回来。
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淮朝颜心头，她凝视着封夏略带歉意的眼神，声音里藏着不自知的动容：“谢谢。”
“这么客气干嘛，都说了我是留名的雷锋同志。”
看着淮朝颜紧皱的眉头平整了几分，封夏紧绷的心总算放松了几许。
视线落在电梯显示屏上，望着正跳跃的红色数字，他的思绪渐渐被拖拽回九年前的那个冬夜。
那个他同样在角落里无声旁观的平安夜。
晚自习散学后，校园里挤满了一团又一团的学生，手里纷纷拿着包装得红红绿绿的苹果。热络的欢笑声将冬夜的寒意都驱散了一大半。
封夏攥着一个包装得格外用心的方形纸盒，里面是一套高级进口水彩颜料。手腕处还挎着一个牛皮纸袋，露出半截暗红棉绳，裹着他亲手包的苹果。
他正要去找淮朝颜。
在这个温馨又浪漫的夜晚，他想把心底那些藏了许久的心事，连同手里的礼物一起递出去。
那些排练了无数次的表白词正在舌尖翻涌，烫得他喉头发紧。
刚拐过林荫道转角，封夏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昏黄路灯下，不远处正立着那个他急盼找寻的身影。
淮朝颜。
她的身边还站着她那个齐刘海朋友。
封夏下意识往旁边高大的梧桐树后缩了缩，紧急调整紊乱的呼吸。
“淮朝颜同学。”齐刘海女生突然一把搂住淮朝颜的脖子，声音带着明显促狭的笑意，“你今天可是拒绝了一箩筐的苹果啊，怎么偏偏就收了我哥那个呢？”
“哪有。”淮朝颜似乎被戳中了什么，从她的桎梏中钻了出来，声音带点嗔怪，“沈希同学，切勿制造谣言。”
“口是心非。”沈希不依不饶，凑得更近，故意用肩膀撞了撞她，“明明脸都红透啦！”冰凉的手戳了下淮朝颜的脸颊，“看来我这个未来小姑子是当定咯！”
“别乱说。”淮朝颜又羞又恼，急得扑上去捂沈希的嘴。
两人在路灯下笑闹成一团。
淮朝颜耳根的那抹绯红在昏黄的光线下异常鲜明，封夏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攥着礼物的手指冰冷到僵硬。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温和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你们在干嘛？”
沈沉舟走近，校服拉链拉得规整，透着几分与年纪不符的温文尔雅。
正在打闹的淮朝颜和沈希动作一顿。
淮朝颜捂在沈希嘴上的手倏地收了回来，眼神闪过一丝慌乱，脸颊比封夏手中的苹果还红上几分。
“哥！”沈希趁机蹿到沈沉舟跟前，眼角却偷偷瞟向淮朝颜，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她眼珠一转，对着沈沉舟摆出一张夸张的苦脸：“糟了哥！我作业本落教室了，明天肯定要被老班扒层皮！我去拿了，你记得送朝颜回去啊！”
话音未落，她便一阵风似的跑远了，只留下一道清脆的笑声在夜色里荡开。
昏黄的路灯下，霎时只剩淮朝颜和沈沉舟相对而立。
“回家吧。”沈沉舟率先开口。
淮朝颜乖巧应了一声：“嗯。”
“等下。”沈沉舟忽然顿住，在淮朝颜疑惑的目光下，解下了颈间的红围巾，“天冷。”他往前迈了半寸，将围巾系在了淮朝颜脖颈，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带着点了然的笑意，“现在可以走了。”
“谢谢。”淮朝颜的耳尖泛着红，低着头跟在他身侧。
两人并肩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渐渐走远，最终融进更深的夜色里。
站在梧桐树后的封夏，掌心早已被手中的礼物盒硌得生疼。
他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在刚才淮朝颜和沈沉舟伫立的地方，僵硬到笔直。
“I won't ask for much this Christmas.I won't even wish for snow.I'm just gonna keep on waiting.Underneath the mistletoe……”（今年圣诞节我别无所求，甚至不期盼瑞雪的降临，我只会一直等待着，就在槲寄生下。）
校园广播正播放到圣诞节经典歌曲《All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
欢乐治愈的旋律轻轻落在封夏耳边，却像遥远的背景杂音。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礼物，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突然窜上心头，怎么都压不住。
他木然地掏出一个红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又酸又涩。
还好没送出去，他暗自感叹。
随即，他却再次重重咬了一大口苹果。
那份酸涩感清晰地烙印在了那个寒冷的平安夜，恍如昨日。
“叮。”
电梯到达楼层的清脆提示音骤然响起，电梯门向两侧滑开，楼道的光线瞬间涌了进来，封夏猛然回过神。
“到了。”他的声音保持着惯常的开朗，侧身让开，示意淮朝颜先出去。
淮朝颜点点头，指尖那一点攥过封夏衣角的触感，似乎还在隐隐发烫。
“对了。”封夏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带着点儿迟疑。
她疑惑地转过身，明亮的灯光落在封夏脸上，那双总是盛着笑意的眼睛似乎带着点不确定。
封夏清了清嗓子，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又松开：“大家想给你办个入职欢迎会。”
“欢迎会？”淮朝颜语气诧异，微微抬眉。
“嗯。”封夏点头，语速不自觉地加快了些，“方便新人熟悉大家，这次主要是苏俏然在张罗。”
入职这一周，苏悄然倒是主动给淮朝颜发过几次微信。
包括但不限于甩来公司附近新开甜品店的链接，配一句：“看起来超赞，下次约？”
又或者，盯着她发表过的画作，发来一连串夸赞的星星眼表情。
但淮朝颜对苏俏然的印象，更大程度上还是来自她的朋友圈。
那是一片与淮朝颜截然不同的热闹天地。
吃到难以下咽的东西，她会拍张糊到失焦的图：“这估计能让米其林三星主厨当场痛哭流涕。”
加班到深夜，她就发张对着电脑假流泪的自拍：“打工人的命也是命！”
就连分享网易云伤感歌曲《暗恋是一个人的事》，她都能写出花来：“这歌词写得不对，暗恋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每天被动接收我的心动播报，怎么也得算个参与奖吧？”
苏俏然那些鲜活又带点疯劲儿的朋友圈，总能让独自刷手机的淮朝颜忍不住弯起嘴角。
可屏幕一关，真要去赴那场聚会，感觉就变了。
一想到要扎进人群里，那股熟悉的社恐退意便顺着脊椎爬上来，让她呼吸都滞了半拍。
淮朝颜下意识抿紧唇，指尖轻轻抠着衣角，眼底流露出为难的神情。
封夏的目光始终胶着在淮朝颜脸上，将她那变化莫测的表情，清晰地收进眼底。
她眼里那点怯生生的抗拒，轻轻扎了他一下。
在淮朝颜开口之前，他抢先一步道：“不想去的话。”他声音放得很低，带着近乎安抚的温柔，“不要勉强自己，苏俏然那边，我去说就好。”
封夏的语气自然，眼神真诚地看着她，没有任何勉强的意味。
那份全然站在她立场上的理解，像一束暖光，猝不及防烫了淮朝颜一下。
楼道的灯光软软地漫下来，描着封夏温和的侧脸轮廓，竟让她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冲动。
寂静的空气里，淮朝颜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飘出来，带着连她自己都意外的直白：“那……你想我去吗？”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平安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