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三章 过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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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我家一共三口人，爸、我、还有小色白，小色白是爸养的一只小白鸽。
它是我所见过的最热情奔放的禽类，每每见到我必定要宽衣解带投怀送抱，以至于我每次要很辛苦地打扫地板上的鸟毛。
小色白是只好鸟，只是在我们以人为本的社会我实在没有能力为它办理户口，也常常因为不能给它一个名分而自责。爸出事后，小色白马上飞出去再也没有回来，这让我失去了最后一只可以依靠的鸟，也彻底失去了成为神鸽大侠的可能。
有些事情总是那么意外，在我还不知道爸患有心脏病的时候，他却已经因为心脏病突发去世了。我觉得一个小伙子思慕姑娘许久，最后才发现自己思慕的姑娘竟早已进化为两个孩子的妈的时候，就是我这种感觉。太诡异了。
命运的诡异实在堪比李寻欢手里的飞刀，不知何时就刺中你的咽喉，死之前却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那段时间，很难。
如果不是爸的同事，那些好心的叔叔阿姨，我想我当时一定撑不下去。
那时我这样分析，只要我不死，我就得活着，但既然活着比死更艰难，那我不如干脆去死。可终于收集够安眠药片时我又想，我既然连死都不怕，又干嘛怕活着？如此一想又实在很难让人决断到底死不死。
于是我决定先活着，看看再说，就是那时候起，我养成了把问题延后的坏习惯。
天大的事，我不去管它，说不定何时它就自我消亡了。
7月初收到G大的通知书，通知书里附赠了一张金龙鱼食用油的兑换券，新生凭借通知书复印件可以领一桶1：1：1的调和油。我愣了几天，把通知书和一些旧衣服一起叠好放进箱底，去领了一桶油，觉得挺划算。
大家知道，商品交换在社会主义特色的市场经济下范围更加扩大，那时我听人说大学通知书正是应季商品，供不应求，心想G大这种名牌高校一定会更贵。我正盘算着把通知书卖掉的时候却接到一通意外来电，是B大招生负责人，他们给我开出极优厚的条件，希望我能去他们学校就读。
B大同意给我无息助学贷款，奖学金助学金优厚，而且所有手续都帮我办理好，我只管去上学就行。
作为一个未成年人只身行走社会实在多有不便，我略一思索就答应下来，至少我可以有学上。
我觉得，我运气是真不错。
我总结了一下那段经历，觉得是因为地球被调成振动模式而导致自然灾害频发，我身处宇宙实难幸免，所以16岁那年才不幸成了我生命里的地震带。还好我没被震死，没震死就更得好好活着，我那么坚强。而且那段经历大大丰富了我的梦境素材，此后我的梦必定会丰富多彩，独具风格。
这么一想我果然很坚强。
四年里我过得清心寡欲，边上学边打工，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根本没想过谈恋爱这项无酬劳的活动。而且对我来说，热腾腾的刚出浴的帅哥根本不比热腾腾的刚出笼的包子更具诱惑，当然如果观看帅哥赠送包子的话，我会另作考虑。
因为我不曾有幸被丘比特拿机关枪扫射过，所以恋爱方面实战经验委实少得可怜，面对颜回莫名其妙的喜欢，我一时间竟拿不出解决方案。
我用商量的口吻说：“爸，颜回他人很好吧？……我也觉得他很好，他说他会一直牵着我的手，你觉得怎么样？”
“……不过他那么好，应该配更好的姑娘。爸，其实颜回身世也很苦，我如果不能毫无保留地对他好，那就干脆不要耽误他，你觉得对吗？”
我撇嘴，敲敲墓碑：“爸你都不理我……”
我说：“你和妈现在都乐不思蜀了是吧，至少也要一起来梦里看看我啊，我不说不代表我不想你们来。你别说什么我很乖很坚强很独立，其实我最讨厌听见人家夸我坚强，没事儿谁想坚强啊……爸，其实没你在身边，我走得很难……”
眼睛里陡然泛上一股酸意，我还没来得及反抗泪珠竟然抢先坠下，迅速消晕在白石细土上，如此终于一发不可收拾，我埋首痛哭出来。
人人都说笑不容易，其实，哭也很难。
那时候我不敢哭，生怕哭出来泄一口气就再也撑不住，今天竟然发挥超常哭了出来，我实在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趁机哭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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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寒假之前我也回过几次学校，不过因为时间仓促没能和苏飒飒多聊上几句，出发前我给她挂了个电话。
苏飒飒一反常态，语重心长地叮嘱我一番，再三表示：“颜颜你听我说，人生在世也就图个家庭圆满，你一定要好好地和你爷爷家人相处，珍惜现在拥有的比什么都重要。”
我说：“你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欣慰一笑，欲言又止：“颜颜……”
我说：“快说快说，话费挺贵的。”
她说：“其实小雨一直特别后悔，你别挂你别挂你听我说……”
我靠窗子站着，我说：“你说。”
她很快地说：“她本来就不像我好脾气，又有些一根筋，她知道错怪了你之后好几天没睡好觉。上一次你来学校报名她去找你来着，你走得太快了，她没追上……颜颜，你别怪她了吧。”
我说：“嗯……信号不太好，那什么我先挂了。”
S市果然冷得独领风骚，以至于此地的雪糕也很风骚，具体表现为它们不必依赖冰箱直接摆地摊即可进行销售。虽然我不理解为什么零下三十度的寒风里S市人民还是坚持摆摊买卖雪糕，但这不影响我被他们建设资源节约型社会的可贵精神所感动，我很钦佩他们。
来之前我担心把夏瞳留在G市贻害世人不太好，然后被颜回告知她早已返回S市，并且已经做好了贻害S市世人的准备。
我觉得作为一个知恩图报的同桌，我虽然不能先顾宁之忧而忧，至少也要忧一下他的最终下场。我终于转弯抹角地向夏瞳打探到顾宁同学的存活情况，然后发现情况果然堪忧，十分堪忧。
夏瞳说：“我靠，那家伙是个gay！”
我震惊了，我说：“这不可能啊，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顾宁那孩子知不知道什么叫gay还不一定呢？”
夏瞳别过头说：“不会错的……算了，别提了。老娘本来还想跟他凑合着过得了，没想到他还不如司马光！”
我不明白：“这关司马光什么事？”
她转回头看我：“司马光是太监啊，性质差不多啊。”
我说：“……你说的也可能是司马迁，他是一位文学史上的太监，你可能是因为他的文学和史学贡献忽略了他的身份。”
夏瞳侧头沉思后说：“对哦，司马光好像是补缸的工匠。那就是司马迁，他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的腐刑还是坚持活了下来，他还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保住自己血肉之躯，顾宁那家伙居然是……靠，我真是瞎了眼了！”
“……”
夏瞳的最后一声叹息里饱含忧伤与愤懑，可我还是没能发言安慰她，我觉得我做不到。
不过她让我瞬间认清了一个残酷的现实。从前我以为世界上最悲惨的事莫过于我爱你你却爱着她，现在才发现这是因为我没有遇上更悲惨的，即自己爱上的那个他爱上的，其实是一个……他。
我暗暗忧伤，意识到在这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社会，能够准确辨认出那个他是不是gay已经成为每一个姑娘不可或缺的基本择偶能力，这真是一个让是gay或不是gay的男子，尤其是挑选这些男子的姑娘都很忧伤的社会。
我们的忧伤没能善终很快就被婷姑娘打破，因为她欢快地来喊我们吃饺子，这让我们不得不暂时停止忧伤。
迄今为止肖家就出产夏瞳和我两个小辈子孙，虽然我并非原产，但三个姑姑以及各自配偶也没有因此而歧视我，仍旧发给了我压岁钱。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居然还能收到压岁钱，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我五味杂陈的心绪。
肖爷爷眉开眼笑地连声敦促我收下红包，然后发表了一通演讲，主旨是我一定要尽快找到家族归属感，千万别把自己当外人。我应下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圆桌而作吃着年夜饭，肖爷爷高兴得红光满面愈发显得精神，这也难怪，老年人活到这个份上也就图个家庭圆满。
叶姑娘的未婚夫秦原秦先生好像和颜回很熟，他拍上颜回的肩，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颜回马上看向我，眼里带了三分笑意。秦原又说了几句，颜回侧头也和他说了什么，后者马上一副吞了恐龙蛋的表情，继而又拍拍颜回的肩向他竖起大拇指，竖完又首尾呼应地看看我。
我一头雾水地看完这出哑剧，转过头三个姑姑恰好进行完关于风湿和貂皮和家庭幸福关系的讨论，我这一转头马上给她们提供了十分新颖的探讨素材。
夏瞳的妈妈慈姑娘很有贵妇气质，但这并不影响她发挥八卦才能，她很热心地拉着我手说：“颜颜比阿瞳小两岁吧，有没有谈朋友，大姑姑手头正有几个人选，个个上乘……”
夏瞳十分了解我的想法，她对她妈正色道：“妈你别跟着瞎掺和了，霍启山说过，新疆未灭，何以成家，说得十分有道理啊，颜颜至少要等到台湾回归才成家。”
慈姑娘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姑娘家谈个朋友怎么还扯到台湾回归，夏瞳你皮又痒了？”
夏瞳不畏强权，说：“妈你有所不知，叔本华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我还没说话，一旁的婷姑娘笑着接口：“姐，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说完又和她低声说了几句，慈姑娘听完很默契地点了点头，抬眼看看我，又含笑看看肖爷爷，后者则是一副深藏不露无所不知的样子。
窗子上的冰花厚过外层玻璃，远处传来喜气的炮仗声，我夹起一只饺子不知怎么的手就有些抖，暗自觉得这是一顿危机四伏的很诡异的年夜饭。好像在不远的将来，或者是马上，会发生一些不平凡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三章 过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