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咒》田可心

22、五行罗刹

　　萧清绝服下回暖汤之后，身体日日好转起来。
　　然而恶灵反噬对于驭鬼之人是极重的创伤，因为依《紫阳天经》驭鬼之人，最大的仰仗便是自身的纯阳之气，而一旦被鬼魂冲撞，阴煞直入肺腑，在那一关头，越是强运功力对抗，也就意味着被调动出来的阳气越多，损失也就越重。
　　而回暖汤中加入的那味以毒攻毒的阴绝草，就是起的药引作用，先用仙草的纯正阴气来驯服并调和伤者体内霸道的寒毒，待人体达到了能够承受下一步改变的状态，再用其余药材当中的暖热之气，慢慢补充进去，一点点驱除阴气，最终使原先的阳气完全回复。

　　这样的治疗过程是漫长而需要小心调理的。萧清绝的情况，若无差错，将养三月之后应能彻底好转。
　　在这三个月之内，紫渊门徒的课业修习也就缓慢了下来。

　　需要萧清绝亲自带的课程，因为他不能亲身演练，便只能以口相授。
　　又由于他暂还不能在学徒作业的过程当中保护他们，只有对天赋较高的门徒，看他们的确做好准备之后，他才允他们稍行试练。
　　至于秉赋较低的，为了护得他们周全，也只能让他们先暂停驭鬼术实演，集中学习其他课程。

　　课业进度一放慢，原本就进境甚速的沐冰蓝便闲了许多。于是，她在将《紫阳天经》啃透摸熟之余，也悄悄苦练苏慧珏教她的那套冥幻逍遥步，以及一整套阴阳逆旋阵的布法。
　　如此日复一日，这两套功夫她也渐渐掌握得十分稔熟，不免心下欢喜。只是小孩子心性，总还苦于不能向他人昭显、亦不曾有用武之地罢了。

　　两个月之后，高级班的进境虽慢，却也已经每个学员都通过了对地煞幽魂的驯控之术，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
　　在地煞幽魂之后要学的这套驭鬼之术，施行的对象名曰五行罗刹。

　　所谓五行罗刹，指的便是金罗赤刹、木罗青刹、水罗皓刹、火罗玄刹、以及土罗元刹。这五行罗刹死时皆非善终，因他们死于非命的方式而分。

　　金罗赤刹，是死于刀兵之下的人死后所变，因刀剑之伤，势必见血，许多惨死之人甚至血肉模糊，因而以赤为色。

　　木罗青刹，由死于药草之毒的人聚魂而成，因中毒之后往往面色青紫，故以青为色。

　　水罗皓刹，死者乃于水中溺窒而亡，尸体浸水之后，往往肿胀发白，故名号当中，嵌一个“皓”字。

　　火罗玄刹，死者极惨，乃烈火焚身活活烧化而来，尸骨难免具成焦炭，玄黑难辨。

　　既然都是死于非命，这些鬼魂怨气极重，攻击力和杀伤力也就更强。
　　而这五行罗刹当中的前四刹，功力修为相当，并无高下之分。它们比地煞幽魂高明的地方，在于地煞幽魂需要驭鬼之人调动自身的武力，它们本身便形如傀儡，用自己的身体打出施法人的动作，对敌人造成威胁。
　　而驭鬼人一旦达到能调动罗刹的级别，就可以好整以暇，仅令它们自行攻击便可，只有在需要加强攻击力度的时候，才仍用操纵傀儡的法子亲力亲为。

　　这四种罗刹，在沐冰蓝看来，是极为阴险卑鄙之辈，恰如为虎作伥。为虎所食之人变成伥鬼之后，不但不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反而甘为奴才，助虎吃人。
　　这四种罗刹便是如此。它们攻击敌人的手段也甚为单调直接，无外乎自己是怎样死的，便也如法炮制，取人性命。

　　所以，金罗赤刹的本事，便是运出锋锐剑气，斩割对方的皮肉血脉，令敌人失血重创而死。

　　而木罗青刹的功夫，就是施放毒瘴之气，教人肺腑煎熬、七窍流血而亡。

　　同理，水罗皓刹则可调来浩浩大水，即便是会水之人，也会惊觉世界竟然沉落海底，无论怎样努力，也不能浮出水面。

　　至于火罗玄刹，则会喷吐妖火孽焰，一旦触及人身，则皮焦肉烂，绝无生机。

　　在这四种罗刹之上，还有一等土罗元刹。无论是因何种缘故、以何种方式死去之人，最后必定归于尘土，所以土罗元刹乃罗刹之本尊。它们心狠手辣，变化多端，这世间一切会害得人非正常死亡的手段，它们都能使得出来。

　　功夫习练到了可调用五行罗刹的阶段，在黑夜或者天气阴晦的白日里，驭鬼术实演就可以在寒殊洞之外进行了。这五行罗刹修为颇高，只要没有强烈阳气冲体，它们都可以安然无恙，为所欲为。

　　这一日正好就是阴沉沉的天气，高级班的驭鬼术实演课，就在平常练习武术的教练场上进行。

　　学徒们分成两拨，一拨是鹿子骁等成绩优异的，可以亲身实演。
　　另一拨则是其余那些功力尚不足以驾驭五行罗刹的，他们远远站在安全的距离之外，只是观看。
　　沐冰蓝向来就不能加入驭鬼术实演，自然同后一拨师兄站在一起。

　　萧清绝独自一人站在两拨徒儿当中，看大家都已经准备妥当，便示意可以开始驭鬼实演了。

　　操驭五行罗刹和驾纵地煞幽魂不同。在对地煞幽魂进行实演的时候，只要驭鬼人能够成功唤出幽魂，打完一套拳脚，再令幽魂顺利归位，就已经算是通过，此后再要功夫继续长进、直至炉火纯青，只需自行练习即可。
　　而五行罗刹是锁定目标之后自行攻击，这就需要给它一个模拟目标，这样既能见到效果，也不至于误伤到在场的其他人。

　　所以，在这日的教练场上，除了师徒们之外，还另外备有一批事先扎好的假人。每个人在实演之前，立起其中一个假人，在它身上贴上沾有朱砂的纸符，令它带上阳气，就此迷惑罗刹，使罗刹以为假人就是活人，并在接到驭鬼人的指令之后，对其加以攻击。

　　这一日的驭鬼术实演，自六师兄起。沐冰蓝一看漠然伫立一边冷眼旁观的鹿子骁，不知如何，竟觉得心中一凛。

　　或许是今日这情形，同他用地煞幽魂伤她的那一日有些太像了吧？依鹿子骁那样争强好胜的性格，不抢在第一个演练，这总是难免有些出人意表。
　　而他让别人先来、自己留在后面，到底是在犹豫些什么呢？
　　是如同猫捉耗子，在到手之后，也不急于将对方立即杀死，而是先要津津有味地玩弄观察一番，留足了悬念也品够了乐趣，才痛下毒手？
　　还是伤害她于他原是一种享受，如同宴席上最喜欢的一道菜，想要留到靠后一点，吊足自己的瘾头，待悬念和渴求都积累到不得不发的地步，才放其奔泻、以求拔到极致的痛快淋漓？

　　沐冰蓝方一将探究的目光投过去，鹿子骁寒芒如刺的回视立即就来了，便好似他始终分着七八分心，用余光紧紧扣住她，因而她哪怕只是眼神表情上的细微动作，也不能逃过他的注意力一般。
　　沐冰蓝不寒而栗，连忙若无其事掉开目光，身子却悄悄向一旁挪了挪，凑到同为旁观的二师兄和三师兄身边，低声说道：“二位师兄，蓝儿有一事相求，请看在那日蓝儿出口相助的份上，万万应允于我！”

　　二、三两位师兄一听此言，不由面面相觑，忙道：“小师妹何出此言？那日的再生之恩，愚兄便是赴汤蹈火，亦无以为报，请小师妹但有何言，只管道来。”

　　沐冰蓝心下感激，却又担心鹿子骁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发难，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客套，直入主题道：“蓝儿谢二位师兄盛情！其实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蓝儿只想求二位师兄，一会儿轮到大师兄时，若他对蓝儿再有任何为难之处，请二位师兄务必拦住师父。他老人家重伤未愈，已然经不起又一轮受创。这一回任它什么恶鬼，蓝儿自己应付得过，二位师兄切切不可让师父再度挺身相救！”

　　二、三两位师兄怎么也想不到沐冰蓝提出的请求竟会是这个。他们当即大惊失色，一把拉住沐冰蓝：“小师妹，怎可如此！你……”
　　沐冰蓝连忙将他们的话头齐齐打住：“谢二位师兄应允蓝儿的小小求恳，蓝儿感念在心，他日必当回报！”

　　两位师兄顺着她回头望去的目光一看，才明白她这是在急的什么了。就在这三人说话的当儿，方才在进行驭鬼术实演的四个人也已经试练完毕，而鹿子骁正摩拳擦掌地跨步上前，朗声说道：“方才两位师弟，演得极好，子骁看得兴起，亦觉按捺不住，这便来献丑吧！”
　　他的这句话说出来，虽是朗朗洪亮，却不知怎样，听在沐冰蓝及身旁两位师兄耳中，竟有一种极不舒服的阴恻之感。或许正是刚才的一番交谈，已令这三人达成共识：鹿子骁此番，怕是仍然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