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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阴阳逆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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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蕙珏一语道破紫渊门妄图借用鬼魂之力夺回天下的企图之后,便端起袖畔茶盏,递到唇边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复又道:“焕炀取得天下之后,建立了当今轩慕朝,以德治国,天下归心,鹿秉和——也就是如今的鹿肇元,再想招兵买马,谈何容易呀!怕是他但凡一有轻举妄动,就会被朝廷察觉,立时痛下杀手以绝后患了。
所以他手上唯一尚肯死心塌地为其尽忠的,只有当初全军覆没之时战死沙场的最后一批死士——当然,只是他们的尸体而已。”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不用她解释,沐冰蓝也已经明白——靖忠祠,这靖忠之名,便是由此而来。
而靖忠祠内的那几百具被存尸香妥善保存的尸体,就是当年那最后一批死士。
苏蕙珏顿了顿,见沐冰蓝对刚才提到的那些尽皆领悟,才接了下去:“他们当年战败之后,本来是不知道保存下尸体能有什么用处的,只是兄弟间情深意重,硬是冒着被焕炀的军队追上杀绝的危险,不辞辛苦,雇用劳力,收敛了那些将士的尸体。
他们本打算找到一处妥善地方,将这些弟兄好生葬在一起,不料就在败退的路上,机缘巧合,他们得了一部《紫阳天经》。
军师逍遥游心思如电,立即想到这是赤貅军最后的转机,便劝服鹿肇元遁入莲迦山,建立紫渊门,闭关苦研此书,意图训出一支可怕的鬼兵,待他们战斗力成熟之时,一举出击,反败为胜。”
苏蕙珏并非紫渊门人,却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沐冰蓝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当日她前去偷窥,想来不过是许多次偷窥当中不小心的一回。这些年来,她隐居在骛灵崖,说不定就是为了接近紫渊门,常常前去监视窃秘。
想到这里,沐冰蓝不禁脱口问道:“大娘,您可是太上皇派在紫渊门近旁的暗线么?”
这个问题刚一出口,她便又觉不妥。首先,如果对方确是暗线,怕是连对自己,也是不能说的。
其次,她若是暗线,为何看起来却是与朝廷长期脱离的样子?她既不知自己被派到紫渊门的事情,亦不知太上皇已经退位,若是暗线,那么她未免也太过超然世外了。
而苏蕙珏听了这个问题,只看了看她,不置可否道:“蓝儿,你记住,我是死人,以常理度之,死人是不会在阳间有任何活动的。”
沐冰蓝立即会意,慌忙点头道:“蓝儿失言,请大娘包涵!蓝儿理会得,大娘并不存于世间,亦不必为人道。”
苏蕙珏见她乖巧,满意地弯了弯笑眼。这是沐冰蓝第一次见她由衷而来心怀畅喜地笑,她那虽已半老、却依然照人的容色,令沐冰蓝不禁心生羡慕。
如此活色生香,自然不是鬼魂可有。想到这里,沐冰蓝再也按捺不住,复问道:“大娘,您是施了什么法子,让我今天一大早醒在坟墓旁,而后整整一日,无论如何都找不回来,非要入夜才又摸上正路的呢?”
这一回,苏蕙珏爽爽朗朗笑了起来,脸上明明白白一片得意之色:“要你在坟墓旁醒来还不容易?我半夜里趁你熟睡,将你移到那里也就是了。换成别人,我恐怕还得点一点他们的睡穴,你是心境空灵的孩子,睡得沉,半点防人的警觉也没有!”
听她如是说,沐冰蓝不禁有些羞愧,再想到自己其实既无功夫,又少戒备,仅是凭着几下对付三流小贼的拳脚和一身胆量,就敢这样莽莽撞撞外出闯荡,的确太过冒失。
苏蕙珏却并不在这一点上与她纠缠,续道:“至于这后一个问题么……”
她再度打量了一番沐冰蓝,瞳色一沉,似是下了什么决定:“你既是沐钦衡的女儿,当朝钦封的幽蓝郡主,告诉你也无妨。在上崖的路上,我布下了一个阵法,叫做阴阳逆旋阵。”
沐冰蓝又奇又喜,不禁失声重复道:“阴阳逆旋?!”
苏蕙珏点点头:“正是。这个阵法,是在某处设下草木石块,看起来同周围的自然环境完全融合,其实是精心布置过的。这些草木石块的摆放方位,配合了日夜阴阳的变化,就能达到这样一种效果:
你白日从那里走过,就只能看见通往我的坟墓那条路;而倘若黑夜再走,又变成只能找到通到我这里的这条路。
所以这世上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在白天找到这里来。如果不是你胆量过人,一觉醒来发现我竟是长眠墓中的孤魂野鬼之后,必受惊吓,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一命呜呼。”
说到最后,苏蕙珏已经不是炫耀,而是有些后怕。她看着沐冰蓝的眼神里,便多了几分慈母般的怜爱。
沐冰蓝则已是满脸放光:“天下还有如此奇阵!”
她想了想,索性双膝跪下:“大娘,可否将此阵教给蓝儿?”
苏蕙珏俯下身来搀起她,郑重道:“蓝儿不必多礼,你便是不求,我也有心将此阵布法传与你。不但如此,我还要教你一套冥幻逍遥步,免得你将来再受紫渊门中人的加害。”
“冥幻逍遥步?”沐冰蓝心下欢欣,又跟着她,虔诚地念了一遍。
苏蕙珏抿嘴笑了笑:“和你师父逍遥游并没有什么关系。这套步法是专用来避鬼的,只要循着它走,就再也没有恶鬼能够近你的身。如同人之无翅,功夫练到再强也不能如鸟飞翔,这套步法也是任何鬼灵都不能具备的能力,它便如同给了你一双翅膀,你踏着它,虽仍履平地,其效却仿若是飞上了天去,无翅之鬼只能看得见够不着,无论如何都捉不到你。如此一来,你岂非逍遥自在?”
沐冰蓝笑了起来。苏蕙珏又说:“你只要记住,紫渊门是敌非友。我教你的这两套法术,你只要不将诀要告诉他们,任他们看你演练千万次,也不可能自己推而得知施行之法。这是秘诀,切切只留给你自己,不可外传!”
沐冰蓝郑重其事地起誓立诺,苏蕙珏当下也不再耽搁,便开始将这阴阳逆旋阵的布法和冥幻逍遥步的口诀教给她。
沐冰蓝天性聪颖,而这两套法诀同《紫阳天经》又似是同出一脉,其理相合,她便学得极快。一夜下来,待到时过三更,她已经尽皆掌握。
学了半夜,沐冰蓝才又想起了此番一行的本来目的。她再度于苏蕙珏膝前虔诚下跪,求告道:“大娘之恩,蓝儿誓死难忘!但蓝儿此行,是为求阴绝草而来,如今却仍然两手空空。还望大娘悲悯,赐蓝儿几株阴绝草,让蓝儿带回去救治师父!”
苏蕙珏看了看她,蹙起眉头:“蓝儿啊,我方才说了那么多前尘往事与你听,难道你还不明白?对紫渊门中人,无论他是谁,都不可认贼作父啊!你怎知萧清绝对你是一片诚心、而非横加利用?”
沐冰蓝坚定地摇摇头:“大娘,师父他这两年来对蓝儿视如己出,桩桩件件,并非能够伪装得来。蓝儿知道他是一心为了蓝儿好,若只是想要利用蓝儿,终究也不必舍身相救、因小失大了。”
见苏蕙珏已有被说动之色,她又揣度着她的心思,加了一条:“大娘对蓝儿好,教蓝儿两条绝学,蓝儿自是感念在心;而师父他也是对蓝儿好,处处照拂蓝儿,以肉身法力相护。若是师父功力就此衰微,无力关照蓝儿,蓝儿仅凭这孑然一身,怕是仍然自顾不及啊!”
苏蕙珏想想,何尝不是如此?单看她累极就睡死过去的小孩儿身性,的确也得多个人在身旁护佑才行。
主意拿定,她便应允道:“好吧,阴绝草我可以给你。待天亮之后,我便领你前去采摘,而后送你下山,你快快带回去救治你的师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