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 梅花》lchanglemon

4、初试

　　Lisa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Edgar逐渐变的安静，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身体，让人不会产生他已经随着死亡而解脱的错觉。
　　白色迷幻剂到底给了他一个怎样的美梦呢——可以让那么强烈的痛苦都被遗忘。

　　那么曾经拒绝毒品，然后选择独自面对梦魇的他呢——又是用怎样的回忆来让自己可以暂时忘记一切？
　　一想到那段没有自己参与的回忆，那个将他的精力耗尽的冒险，Lisa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

　　过了一会儿，女盗贼站起来理了理裙摆，将桌上残余的药粉收拾好，然后消失在窗畔。

　　第二天，骑士长醒过来，只觉得仿佛是刚刚做完了一个充满解脱和救赎的美梦，但是又好像其实是从云端堕落而陷入了更沉重的深渊。
　　那种深达灵魂的糜烂气息让他有些心惊，可是，他实在无法从已经溃败的身体里发现这多出的一处腐坏。

　　Lisa的房间里——
　　侍女忙碌着在新王储身上戴上各种装饰，将她打扮的如同即将售卖的精美人偶。

　　今天需要和女王一起去见一些大臣，然后定下仪式的日期。
　　其实，Lisa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但是宰相坚持需要准王储亲自来主持——这是属于她的仪式。

　　哼，让一个从来都是在教会里接受膜拜的小姑娘来主持自己的接任仪式准备会，是想从她的慌张和无助中获得什么吗？

　　诚然，女盗贼不是贵族，她也不懂那些繁复的礼仪——需要用一本厚书来规划的行为举动让女盗贼觉得实在可笑。
　　但是，自己至少得做到每一步不被人诟病。
　　优雅这种东西虽然女盗贼没有，但圣女大人却是把每一个动作融入了骨血。
　　精确地操纵身体回忆起本能即可——感谢撒旦，这也是每一个优秀盗贼的必修课。

　　……自己这是在紧张？
　　女盗贼失笑——也许真的把匕首送到他们的心窝里会更容易。

　　盗贼要学会适应周围的环境，随时做出有利自己的判断，哪怕是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也该如鱼得水——他的教导有的时候会不像是在训练一个游荡者或者刺客。
　　因为大多数同行都是把潜藏于黑暗奉为真理，而不是像自己这样在光亮的议事厅抬头挺胸，像个真正的贵女一样和老秃鹫们唇枪舌战。

　　当然，老秃鹫们现在还不会直接出招。
　　巧妙的试探才是谨慎的政客的起手式。

　　“公主不愧是圣哲的代言人，我几乎要拜在您脚下，向您祈祷祝福了。”一个微胖的贵族虚伪地假笑着，他好像是老派贵族的一员，以玩弄少女的糜烂生活而闻名。
　　“祝福？您确定您不是要忏悔罪恶么？”一个冰冷的金属声响起，Lisa忍不住看了过去——褐发绿眸的俊朗男子一身戎装，满脸鄙夷地看着对面。

　　“每个人从出生起都背负着无数的罪恶，我们都需要虔诚的忏悔。”一个瘦高且看起来略微阴沉的贵族接过话头，掩去了同伴的尴尬。
　　“就算圣哲慈悲会原谅一些恶人，但是法律不会让罪犯嚣张的。”检察长不适时地插了一句，然后，他带有深意地扫了几个人。
　　Lisa注意到，这当中甚至包括那个绿眸男人。

　　“可是警备厅的效率实在低下到让人羞耻。黑斗篷昨晚又袭击了一位正直的绅士。”
　　这家伙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正直？我没想到在地震抬高粮价的奸商还能使用这个词。又或者你是以自己为标准么？”这又是一个军方的人。
　　“你说什么？你这个卑下者！”贵族的苍白的脸瞬间充血涨红，他把手杖用力地敲向地面。

　　“荣誉和尊贵是要靠自己的骄傲来维护和挣取的，凭着祖先庇荫只获得一个称呼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哗众取宠？”有些沙哑而且缓慢的声音响起，女盗贼好奇地看过去却发现这声音来自一个看起来脸色和贵族一样苍白的年轻人——如果没有记错，他应该是Sidney·Hawk，年纪轻轻就爬到军方高位的危险人物，因为一些言行被年轻军人们所追捧，在军中影响力非凡。

　　这句覆盖面太广的话一出口，大家先是瞬间沉默了，然后有几个不长眼地竟然突然望向了Lisa和女王。
　　可是说话的是掌握了全国四分之一军队的人，该担心的应该是那个口不择言的傻瓜——说到出身，这位将军是私生子的流言可是传遍全国。

　　原来现在是老派贵族和军队互相看不顺眼，贵族的武装力量和军方的部队平分了国家的战力。法院中立但人微言轻，几乎没有势力。
　　任何时候，当人制大于法制，国家必然混乱。
　　宰相呢？

　　Lisa转头看他，却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意味深长地笑着。
　　原来如此，初试的题目公布了。

　　要看一个王储如何平衡各大利益集团么？

　　可是宰相你本身又是站在什么立场——老派贵族出身，但是积极支持来自平民阶层的军方年轻人的发展。
　　老谋深算的狐狸，摆出了一副真的为国为民的姿态，甚至竟然扮演审判者来考验新王储。

　　这是一种无礼地挑衅。
　　女盗贼勾了勾嘴角——傀儡圣女怎么能在这种场合张扬呢？

　　“我很抱歉，可是现在不是应该讨论另一个话题么？”Lisa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弱而又带了两份逞强。

　　宰相垂下眼眸，不知道给这个一看就缺乏政治经验但是努力尝试的笨拙女孩儿打了几分。

　　太过直接地转移尴尬话题，缺乏圆滑的沟通技巧，而且没有魄力。
　　Lisa对自己的表演颇为满意，她觉得可以打上90分。

　　“公主果然迫不及待么？”绿眸男人再一次发话，Lisa仔细在脑海里搜索，终于想起来这个讨厌鬼是谁了——新派军人的另一位领袖，Hawk将军的好友，十公爵之一的Koren家的独子Lauren·Koren，的确是以行事嚣张、树敌无数而闻名的。

　　“是Koren……Koren少将么？”Lisa装作努力回忆对方军阶的样子。
　　“是的，很荣幸能被您记住。”没有丝毫谦卑，反而语带讽刺。
　　Lisa装作没听出讽刺语气的样子，羞涩地笑了笑，“你们都是王室忠实的仆人，以及我未来的大臣，我会努力记住每一个的。”

　　Koren几乎瞪大了眼睛，这个女孩不是笨拙，根本是愚蠢！
　　她在说什么，仆人？
　　虽然名义上如此，但是现在谁还会真的把王室当回事——竟然还说自己未来的大臣，她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么？
　　年轻的少将在心里骂了很多，反而失去了讽刺她的兴趣——其实根本就没有用吧？连讽刺都听不懂的人……
　　他看了看旁边的老友，出乎意料的，一向没什么表情的Hawk竟然面带微笑，虽然这看起来不是那么无害和友好。

　　女盗贼在让贵族少将吃瘪之后就深深意识到自己稍微有点过了，也许有的人会想多。
　　但是那种让人想一拳揍下去的样子，真的会突然忘记伪装啊——自己忍耐力下降了么？还是那家伙根本自带“嘲笑”技能，而自己没通过检定？
　　只希望再来几个家伙让自己扮演回傻姑娘的角色吧……

　　遗憾的是，没人再给这位跃跃欲试的演艺新星提供舞台。
　　而讨论在没有Lisa插话的情况下也有条不紊地完成了。
　　不得不说，即使有许多值得诟病的地方，但是官员们的办事效率并没有那么糟糕。

　　讨论会之后，Lisa打算去看看她的骑士。

　　“Ed……”Lisa突然发现自己爱上了扮演无害小姑娘的游戏，她担忧地看着骑士，一副焦虑的样子。
　　Edgar看着Lisa微微嘟起的小嘴，勉强地笑了笑。
　　自己前不久认为小公主长大了的想法果然还是错觉——无法想象她在独自面对那些黑心政客和冷血军人时遭受了多少的磨难。然而，自己现在却没有力量帮她。

　　曾经，以为凭借身体去施展的圣迹可以一直护她周全，然而，公主选择了一条自己范围之外的路，如今无能的自己没法再为她分忧……骑士握紧了拳头。

　　“Ed？”骑士的样子被Lisa尽收眼底，她享受着这种感觉，只有发现了自己的无力，在深深的绝望中才会背叛信仰和道德来堕落。
　　“我没事。”骑士摇摇头，继而有些忧虑地看着他的公主，“……Lisa，第一次在议事厅参与政事感觉如何？”
　　“很糟糕！”小姑娘看起来是忍耐许久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他们看我的眼光让我难受。我也不知道去如何应对一些突如其来充满恶意的提问……”

　　果然如自己所料，鹰犬夺食的战场怎么能混入这么一个单纯的女孩儿？
　　把她一个留在那种地方，这是自己的错。
　　因为无能而带来的罪孽——自己背弃了守护她的誓言。
　　可是，这里不是自己能大显身手的地方，黑暗也不是光明可以驱散的——浓重的阴影正是来自于自己一直所依靠的光明。
　　必须要设法保护自己的公主，正如当初宣誓的那样，献出生命和一切也在所不惜。

　　Edgar一如平常地安慰着Lisa，但是，这与在教廷发的小牢骚不同，因为面临的东西已经改变，用语言来平复心情是苍白的。
　　他也想到了这点，最后，只能满怀歉疚地送走了公主。

　　女盗贼回到房间，眼前还不断闪过骑士充满懊悔和痛苦的眼神。
　　她端起茶杯，尝了口刚泡好的红茶——味道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