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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行迈靡靡(2) ...


  •   穗宜眼睫颤了颤,在他追上来的目光里又后退了半步:“不必了。”

      她声音淡淡:“经过统领的手,如何能干净?”

      虚握着帕子的手猛地收紧。

      随着动作绷起的青筋看着着实骇人,穗宜掐紧了手,压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依旧用那副冷淡的模样垂眸看着他,直白地对视。

      暗蓝色的眼如同风雨欲来的苍穹,死死把她咬住。这样的目光反倒让她寻出几分熟悉的色彩来——像六年前那般,奴仆不加掩饰地宣泄出自己的大逆不道。

      穗宜不以为意。

      她敛睫理理方才被攥皱的衣袖,一点点抚平了才又抬头看向仍在盯着她的黍离,歪歪头询问:“禁军早已走过,统领在此,不顾正事了么?”

      “穗宜小姐的事,也是臣的正事。”黍离答得干脆,却是将手里的帕子一点点揉进掌心,直到藏住不见。

      他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穗宜也懒得去管他是否还有要说出的话,提着裙摆转身跑向一直在旁边徘徊的周粟。

      她牵住她的手,一片冰凉。

      “怎么啦?”穗宜轻声问了句,见她还在在意不远处的黍离,蹙起眉不满地看过去:“我还有要事,统领还要打扰么?”

      “不敢,”黍离的声音似乎哑了些,“留香斋路远,臣送小姐。”

      “不必,”穗宜神情不耐,“你太吵了。”

      程家只她这一个千金,穗宜被全府的人哄着捧着十数年,何时撞见过这般听不懂人话的。三两句也罢,说多了她也懒得跟人虚与委蛇,扔下一句话后便拉着周粟大步往前走。

      没多久,身后传来窸窣声响,黍离上了马,一扬马鞭,向远处而去。

      周粟时不时地往身后瞥一眼,等确认了黍离完完全全消失在她们两个的视野中,才长舒了一口气,没骨头地朝着穗宜身上一靠,低声道:“我的祖宗诶……”

      “怕什么,”穗宜忍俊不禁,停下脚步捂住她尚未回温的手,“有我护着你,还能让你吃了亏不成?”

      “他如今毕竟换了身份,早不是曾经那个任你磋磨的家奴,你这般……当真不怕他报复么?”

      “报复什么?”穗宜不解,“我程家把他从死人堆里带出来,吃食远胜寻常人家,也未曾让他做什么会缺胳膊少腿的活计,他有什么资格报复?”

      “何况今日,他不也开心得很。”

      周粟神情古怪,想着方才两人种种反应,一时也的确再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道:“你待他仁义,也得小心他忘恩负义才是,我听闻宫中的那些宦官就因为少了件东西,一个个恶毒得很,这家奴的出身毕竟不光彩,只怕他飞上枝头了报复……”

      “飞得再高,他也是奴,”穗宜看着终于见到牌匾的留香斋,欢喜地弯了下眸子,语调轻快,“不过是换了个主子,做不了凤凰——走啦,再晚些东西要被人抢尽了!”

      话虽这般,今日也没哪个贵女像她们两个一样有出门逛街的闲情雅致,穗宜欢欢喜喜地包揽了全部的荷花酥,命人尽数送到府上,又随意挑了些糕点提着,坐到了旁边的茶楼去。

      茶楼里安安静静的,说书先生今日都顾不上讲什么趣事,只剩下杯盏碰撞的声响。

      进到常待的那处包间,穗宜一边打开糕点,一边听着周粟感叹道:“今日难得没人来抢点心,穗穗你太明智了……好在先前没听我的。”

      “我也不知她们胆子这般小,”穗宜垂眼看着手里荷花样的点心喃喃,“这可是最后一屉荷花酥了。”

      “唔?才入夏,过阵子荷花又不是不开了,毕竟现在人人自危的,她们没你这般挑嘴,怕是也不会想着为了点口腹之欲闯到禁军眼皮子底下。”周粟道。

      程家夫妇养女儿能称得上一句没轻没重,仗着家中资产各种娇养着穗宜,她打小用度便是顶尖,知事之后更是口味有半分不对都要皱眉头。

      前些年京都留香斋来了个新厨子,专做时令样式,还是挑着那等最嫩最新的材料。穗宜吃过一次便欢喜非常,风雨无阻地遣人去买,来了兴致更是直接拉上周粟亲自过来。

      只是留香斋的名声一直响亮,平日热闹的时候,少不了与别家前来采买的侍女撞上,时不时还能碰见同样亲自前来的哪家小姐,为官者向来看不起商贾,逮着她们两个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穗宜又是个吃不得半分亏的性子,一来二去愣是结了怨,气性大些的贵女哪怕自己吃不来也要同她抢一抢赚个上风。

      烦人得很。

      “这般,那禁军倒是做了些好事……”周粟小声嘟嚷。

      “本来也是好事,”穗宜拈着点心细嚼慢咽,“挖了那群硕鼠的窝,这京都的风云也能消停些。”

      估计过阵子要与她抢点心的人也会少上许多。

      “哪里消停得了哟,”周粟摇摇头,“官位空了,总有人要补上,走了这群硕鼠,来的是什么可还难说。只可惜你家中没有兄弟,不然入了仕说不定能更稳固些。”

      “入仕做什么,平添风险,”穗宜抬眼瞧她,语调软软,“我和你家毕竟不同,有兄弟入了仕,就算不贪不腐,背靠着这金山银山,也总有人要做文章。还不如这般自由些。大不了京都待不下去,回江南就是。”

      “我的好穗穗,你回了江南我可怎么办,”周粟听到这话便蔫了,长叹一声趴在桌上,隔着方桌抓住她的手晃晃,闷声道,“我爹还一心想留在京都养老呢,你若是回了江南,我们怕是这辈子都瞧不见了……”

      “若是京都安稳,也不会回江南去,”穗宜“噗嗤”笑一声,转而淡了神色支着头,用茶匙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点心,“听闻路远着呢,坐马车多累呀。”

      “那便好,”周粟稍松口气,眉间担忧却还未散尽,小声嘟嚷道,“不过,你若是真的要回江南,大不了我寻个那边的夫家嫁过去,反正我爹这阵子也已经开始给我物色亲事了……这阵子朝中不稳,我身为周家的女儿,总得为他分忧。”

      “现下这副光景,你要嫁,岂不是要嫁黍离?”穗宜眨下眼,忽然道。

      周粟:“?!”

      她猛地从桌上直起身,见鬼了一样看着她:“我的穗穗祖宗,我跟你无怨无仇,你可别害我,那煞神怕也就你能治得住了……”

      穗宜笑:“我比圣上还厉害不成?”

      周粟猛猛摇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我可不敢说。”

      她紧张兮兮,穗宜倒是笑得开心,又快活地多吃了两口糕点:“好啦,玩笑话。你若是没什么想嫁的人,不嫁又如何,程家养得起我也能多养一个你。总归这世道已经乱成了这副模样,你一个小姑娘,嫁了人又有多少用?”

      “也是,”周粟叹气,“都跟你离经叛道这么多年了,只要我家里安稳,名声之类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时下女子多早嫁,与她们同龄那些甚至有不少已经为人父母,孩子怕是都能开口唤一声姨姨,只有程家舍不得女儿出嫁,要寻婿也得是肯入赘的。周粟平日跟着穗宜玩闹,周父便也一直随着她去,这般一纵便是三五年,直到近日周粟看着父亲的满面愁容松了口,才想起议亲之事。

      “你这般,改日周伯伯该骂我带坏你了。”穗宜玩笑道。

      “哪里,程家没少帮过我们,我爹眼下可是把你当财神供着……”周粟话到一半,忽然一转,“说起来,京中前些日子好像有了皇孙要议亲的风声,只是被禁军的事给压了过去,不知安稳之后,他们会不会把京中适龄的姑娘都看一遍。”

      “我们可算不上适龄的姑娘。”穗宜并未在意。

      小皇孙眼下刚刚十六,比她们小了三岁,要议亲想来也会找那些才到豆蔻或是刚刚及笄的,哪里会考虑到她们这般久未出阁的“老姑娘”。

      “就怕风波过去,适龄的女儿寻不见几个啊……”周粟叹声,穗宜刚想笑她杞人忧天,包间的门便被敲响。

      程家的小厮小心探头过来:“穗宜小姐,可算寻到您了,老爷正找您,您看……”

      “那就回去吧,”穗宜起身,看看周粟,吩咐道,“再派些人把周小姐好生送回去。”

      安顿好她,穗宜迈步跟着小厮离开,直奔家中。

      才下马车,便见到周璟和程云山在府门前等着她,满脸忧愁,瞧见她之后连忙赶上前来,仔细端详:“我的穗穗……没事便好。”

      “只是出去买个点心,哪里能有什么事嘛,”穗宜弯着眼牵住周璟的手,偏头看着程云山,“爹寻我回来是为什么,总不能只是为了看我有没有事?”

      “你呀,”程云山捋着胡子叹气,“是我方才听人说,你今日在街上撞见禁军了?他们……”

      “哦,”穗宜放松下来,“他们不敢拿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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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纯感情流小甜饼,有榜随榜更无榜隔日更,大概率会疯狂修文不过不会太影响主线剧情阅读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