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梦回南大陆》紫貊

6、第三章：地下城（下）

　　第三章：地下城（下）

　　凯苏给人的第一印象非常爽朗，不像个族长，却像个美食家。在他和卡布队长侃侃而谈时，不时有美味的点心送上，族长都能一一作详细的介绍。
　　在客厅里，凯苏的仆人们挪动着矮人族特有的小巧身体，他们进进出出为商队一行人端茶上点心。
　　主人与宾客围坐于地毯上，眼前的矮几用来摆放食物。
　　“来来来～这是我们族的特制点心，用刺果酱做的甜点，沾一下碟子里的蓝梅花蜂蜜，口感会非常的美妙。还有这个……”仆人踏过地毯又把雕满蔷薇花纹的白水晶杯端上，里边盛满了粉红色的液体。
　　“这是我们这里独有的小蔷薇酿制的酒，比较清淡，配合着小点心几乎就是佳作！”
　　矮人不高，所做的点心也特别小巧。不过为了客人们着想，装酒的杯子是符合人类使用的标准尺寸。可见这位族长家里经常有人类客人来拜访，换句话讲，凯苏作为矮人并没有承袭这个族类孤僻且行事怪异的作风。他更像是人类的邻居，区别是：这位邻居不是住在你家隔壁，而是像鼹鼠一样居于地下，且比任何一类地居动物更懂得装饰自己的居所和享受生活。
　　等领主介绍完用来招待客人的美食后，他开始进入正题：“从东边过来不容易吧，我除了担心你能不能及时赶到，更担心你们路途上的安全。”
　　“的确，为了赶时间，我们离开东大陆进入沙漠后，直接由萨内蒙达绿洲出发穿越过来。”卡布喝了口蔷薇酒，继续说：“不过这次也不巧，在快到达那恩思的时候起了风沙，我们差点被吹到南边魔族的区域。”
　　“真是对不起，这次让你们受累了……”矮人族长面有歉意。
　　卡布动了脸上的几丝皱纹，笑道：“还好及时赶到，这批货物能安全到达你的手上让我安心不少。这不仅仅是作为朋友的承诺。”
　　“如果是因为这批货而失去你这个朋友，我会难过一辈子。”
　　他们双方交谈的过程中，只有兰迪尼是最后一个入席就座。他坐下喝着酒，怀里的那个硬块不见了。兰迪尼早已在进门后，把藏在胸口的那块席拉之石交给了一个白胡子小老头。这是卡布先前的指示，那个白胡子小老头是凯苏所在的席拉皇族的五大长老之一。至于他是五个长老中的哪位，兰迪尼根本分不清。五个小老头清一色的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像是说好了似的一模一样。
　　小长老在接过那块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水晶后，就神情严肃地消失在门背后，如同他出现时一样的不引人注意。如果不是兰迪尼已经好几次跟随队长卡布来过地下城，恐怕会非常吃惊。那五个小老头平时不出现在人们的眼前，甚至连矮人族的居民也没怎么瞧见他们五个。
　　作为风、水、火、地、木这五大魔法属性的五个小长老让兰迪尼感到十分的有趣。他有时会想，假如把他们摆放在海伦港的某条精品街的橱窗中，和那些女性服饰或是礼品放在一起，五个小老头的严肃模样将会是如何地有趣。
　　兰迪尼不禁笑了，他摇了摇头，觉得刚才的想法很失礼。他抬头，看见对席的德勃菲尔正慢慢啜着杯子里的甜酒，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游吟诗人发现了年轻人的目光，他便还以微笑。
　　兰迪尼突然有种不明的感觉。
　　[他的来历、他的身份、他的说话方式……甚至他的微笑都那么的奇怪。]
　　小长老们死板的面部表情和怪异的行事可以被定义为有趣，因为副队长知道他们的身份。而眼前这个游吟诗人……他的恰到好处的美貌与彬彬有礼的举止，却无法博得年轻人的信任，只因此人出现得太突然……
　　“德勃菲尔，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原本我想介绍你和卡布认识。”凯苏的话把兰迪尼从郁闷的情绪中带出。
　　“我是在风沙天气里和卡布队长巧遇的。”德勃菲尔的音波非常平稳。
　　“早就听闻‘沙漠蝴蝶’的名号了。如今看来，德勃菲尔先生不仅是蝴蝶，更是我们的南十字星啊！遇到他后，风沙居然停了，让人有点不敢相信这只是巧合。”卡布话语里透着感慨。
　　“的确只是巧合。如果按照卡布队长的话来说，贵商队也是我的幸运星呢。”男人口吻理所当然，“我只是一个孤儿，长大后因为喜欢诗歌而成为游吟诗人。为了我们的巧遇，在此我来唱一曲作为祝贺。”
　　兰迪尼有点惊讶于这个男人真会弹琴唱歌的事实，他一直认为他除了美貌，从头到脚都有嫌疑。而且让副队长感到很不舒服的是，这男人的深邃眼神仿佛能够看透别人的内心。
　　在灯光照耀下，七根透明琴弦颤动着明亮的光辉。琴声流水般地缓缓响起，音符回旋……回旋……犹如南国傍晚柔和的风。随即，由德勃菲尔喉间哼出了没有歌词的前奏音律。天籁之音也许就是用来形容如此美妙的音色，而这个男人当之无愧。在不急不缓的旋律过后，美妙的歌词也溢出德勃菲尔的唇畔开始随着弦音波波荡漾。
　　“寂寥的时光中等待了许久，
　　无尽的金色里盼望着终点。
　　分离时的痛苦，
　　指尖错落而过。
　　相逢时的悲哀，
　　不知如何面对。
　　情人间的爱是苦涩而又甜蜜的东西，
　　在南十字星闪烁的穹空下寻觅着飘落的碎片。
　　炽热的沙地犹如当初的激情，
　　冰冷的夜幕彷佛冷却后的哀伤。
　　热与冷，日与夜。
　　朝朝暮暮，生离死别。
　　蓝色水波里光与暗已然消失，
　　金色沙丘中只有歌声还在回荡。”

　　这是故事吗？为什么德勃菲尔的歌声让人感叹之余也有着一丝丝的感动？兰迪尼在游吟诗人低垂的眼眸中看到了深情，他那流转的眼波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结。
　　温柔的眼神，不舍的留恋，就如雪黎最后看着安格鲁的模样。兰迪尼把那个娇小却坚强，一直喜欢抚摸他头发的雪黎和眼前这个游吟诗人的忧伤表情重叠于一起。他与她，或是说在爱情上人们是共通的——那种爱的快要滴血的感情。
　　当吟唱者停止歌声，并在他的七弦琴上画了休止符后，在座的人们便止不住发出赞叹。
　　“在沙漠中，德勃菲尔先生的歌声就像一道和煦的风啊。”凯苏鼓掌。
　　“天籁啊，先生所唱的难道是十四行情诗？”卡布对这个游吟诗人非常感兴趣。
　　“是的，这是中心大陆盛行的唱法。”德勃菲尔颔首微笑。
　　“先生不是南国人吧。”兰迪尼突然说道，他看着游吟诗人的黑发紫眸。
　　“我出生在中心大陆，不过离开故乡已经很久了。”男人收起自己的水晶竖琴。

　　在送走卡布队长一行人后，凯苏留下德勃菲尔单独谈话，地点是在密室中。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曾说过要得到不死的身体。你走后，我翻阅了一些资料，发现只有禁咒才能做到。”
　　“你认为我会用它们吗？”德勃菲尔为自己倒了杯酒坐下，慢悠悠喝起来。
　　凯苏感到担心，他想起《魔法禁语》提到的四个禁咒：复活术、时空停止、灵魂转移以及时空逆流。
　　禁咒中的复活术与灵魂转移是让人复生的魔法，而时空逆流与时空停止则是让身体保持不死与年轻的法术——每一项都是被魔法协会禁止的。
　　“没必要用禁咒，被像苍蝇一样的魔法协会或是暗杀组织盯上就麻烦了，我不会傻到去踩教皇的导火线。”
　　这样的回答把凯苏弄糊涂了。
　　“魔族的血其实是很好的东西，我把它混进我的身体里，要了那个魔族的寿命。”德勃菲尔没有得意之色。他的口吻轻飘，却有些凄凉的感觉。
　　“魔族的血？怎么可能？如此一来，就成了既不是人类，也不是魔族，更不是混血儿的身份了。难道是……”
　　“是秘咒——延续术。因此，就算以后被人发现，从表面上来看，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与魔族的混血儿。”
　　“哈哈哈哈，真有你的。”
　　“秘咒因为失传很久几乎无人知其用途，就算知晓一二也不会用。虽然我的血液已经和魔族的融合，但因为我本身作为人类的那部分比较脆弱，可能需要花些时间调理。好了，接下来谈你的事情吧。”
　　游吟诗人只是概括地说明了自身的情况，很简洁，是事实，却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其中的严重性。
　　“德勃菲尔，三周以后就是南十字星最耀眼的时刻。按照约定，可以开始仪式了。”
　　“我会按约定完成仪式。同样，也请你遵守承诺，为我达成目的。”他拿起旁边的酒浅尝一口，然后勾起一边的嘴角笑了。不同以往，笑容中带着一些不明含义。
　　“你认为兰迪尼怎么样？”德勃菲尔接着问。
　　“年纪轻轻就做了副队长，据说有责任心又有远见，可惜有些孩子气。”
　　“呵呵，那是因为年纪尚轻的关系。我觉得他很不简单，居然认得不死鸟是‘鵿’，在听见了鵿的歌鸣后也没有发疯。”德勃菲尔嘴角的笑意渐浓，他仰头喝完杯中的酒，头颈那顺畅光滑的肌肤竟然显得有些妖媚。
　　族长轻轻咳嗽了下，说道：“我并没感觉到他身上的魔法气息，应该不是个魔法学徒。没有学习过魔法，却拥有一般魔法师也未必知道的知识……那么说，他对于魔法方面的知识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还有，鵿的歌喉虽然美丽，但是大多数人类听了，往往会发疯致死，除非有贤者为其做过‘光之祝福’……”族长虽然这样说着，却想着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没想到他只是回忆起一些往事而已。”想到那晚水塘边的情景，游吟诗人挑了下眉。
　　“懂得一两个高深的魔法知识可能是偶然，但是同时被贤者授予光之祝福就不单纯了。”凯苏想到这点。
　　德勃菲尔轻笑道：“以后有机会，你可以试探他是否还懂得常人所不知道的魔法知识。”
　　“这样啊……看来的确是个好人选……”以后怎么向好友卡布澄清事实成为族长的苦恼之处。
　　“过几日，我会去趟德拉洞穴。”德勃菲尔说出漫不经心的话题，再次让这位身材不高却相貌堂堂的族长一阵惊讶。
　　“德拉洞穴……你要得到那对月之眸吗？有魔族被我封印在那里，有些麻烦啊。”
　　“不会，我想我可以用比较简单的方法拿到。”
　　“他可是恩卡涅魔君的心腹……”
　　“所以我才要去。”德勃菲尔眨了下眼睛，凯苏无语，想不通这个好友脑筋动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