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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与母亲(二) ...

  •   在外面和朋友打着电话,哭得死去活来,但被老妈拎回来了,所以只能写作,只能写作。

      六月以来,一直在找工作,投了一千份简历,约了二三十个面试,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双休,工资也还不错的理想工作。

      当我欢欢喜喜准备出发,我妈问:“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我表示拒绝,但架不住她软磨硬泡,最后问她:“身份证号,我买机票。”

      她忽然就不去了,我早该想到的。这才是她。

      吃了饭,回到房间后,就开始一直被各个亲戚找:“什么公司?”

      “规模太小。”
      “不靠谱。”
      “回来考公吧。”
      “你究竟要干嘛?人要做什么,要早点决定的。”
      ……(省略八百个问题,我被拷打了三个小时)

      我要就业,我要离家远远的,我要自力更生,我要靠自己活下去。
      我不要回来。
      拿着微薄的工资,不得不找个人嫁了,我不要那样的生活。

      ---

      我的家庭是典型的窒息的东亚家庭,消失的父亲和控制欲极强的母亲。当我提起他们,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写,才是正确的。

      关于父亲的部分很短,与母亲的不合,让他久居外面,几乎不回家。初中时候因为对他的怨恨,写下的一片散文,拿下了人生第一个奖项。

      我曾经恨过他,但是越长大,越理解他。

      因为我的母亲实在难以让人理解。

      她首先热衷于给我的班主任打电话,其次热衷于让亲戚给我打电话,最后热衷于自己给我打电话。

      这段时间总觉得今年不应该是25年,而应该是26年,也许是今年过得太辛苦了。

      小学时候的记忆并不清晰,当然,我也懒得去深挖。记忆将最温暖的放出来,有时候又只放映令人痛苦的瞬息,而这些痛苦往往会折磨我很久。

      当我试图去寻找那时候的记忆,最先涌出的往往是被那些记忆折磨的记忆。它们彷佛在告诫我:“你真的要继续问下去吗?这不是一段好的回忆。”

      中学时候最清晰的记忆,是母亲问我:“你谈恋爱了吗?我听说有人早恋。”
      “没有,妈妈,没有人喜欢我。”

      “真的吗?”妈妈再次确认。
      “真的。”

      “我相信你。”我的母亲,我世界里的至高神如此说道。

      可是至高神不是神,她更像是错过精神病院的疯子。

      后来我才知道,“我的女儿恋爱了吗?”这个问题,她不止问过我。
      她还问过我的班主任、她有联系方式的所有老师,我的朋友们,我朋友的家长——也许有人会问,问他们做什么?因为她觉得,如果我谈恋爱了,我的朋友也许会在饭桌上谈起此事。

      我为此和她大吵了一架,后来她问我:“你谈恋爱了吗?”

      我会暴怒:“你疯了吗?你要是有病就去治!你这个神经病!我为什么有你这样的妈妈!”

      不论周围有没有人。

      她很少会因为我的成绩打骂我,只是对着成绩单暗自叹气,彷佛我是什么天才。

      她不知道“你家孩子很聪明,只是不努力”是所有老师对所有学生的话术。但我对她的叹气感到愧疚。

      后来是她和爸爸吵架,天天吵,那时候我在备战中考。

      那段时间,我是个努力的好孩子。在同学们的记忆里,我利用食堂排队的五分钟一直在背书,在大扫除之后的时间,所有人都在狂欢,我躲进扫帚间背书。

      这些记忆对我来说并不真实,那段时间,除了睡觉,我所有时间都在学习,我甚至拿了年级第一——同年级的同学出了三个清北,剩下的名校数不胜数。

      如今想来,也许我在逃避些什么。

      压力呢?那段时间的压力变成我的文字,第一次,我和我的文字得到回应。

      那个作文奖的回应彷佛在说:“你可以进入文学的世界了。”

      也是因为他,我直到今天,依然在写作。如果我对着山谷一遍遍的呼喊那年没有得到回应,也许我会和其他同学一样放弃这条路。

      万幸。

      说回我的母亲。

      后来我上了最好的学校,她消停了一段时间——记忆里是这样,又或许是因为有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某件事的存在,弱化了我母亲的其他行为。

      那是高考冲刺的阶段,四月份,在报高校专项。

      我其实不清楚我的能力,我不知道我在老师眼里“稳211”,我填报了一个双非一本。

      当时班主任随口一句“这个学校你不用报的”,我随口转给了我的母亲,我当时没有想到,这是我噩梦的开始。

      我只是在图书馆前的石桌上,鸟一直叫。还有鸟会撞到柱子上,它们扑棱几下又继续飞。可是它们撞晕了脑袋,搞不清方向,还会继续撞同一个柱子,直到精疲力竭。

      我那时候坐在那里,木然吃着我的蛋糕。

      后来我的母亲一直给班主任打电话,不管时间地点,直到隔壁班的同学都全部知晓此事。

      她让亲戚一直给我打电话,那是个儿童按键机,只能把卡扣了,当闹钟用。

      如今说起来,居然只有这两件事,可是那段时间每晚在手上留下一道。并非抑郁症,至少医生和班主任说不是,我只是希望明天不再醒来。那段时间我也睡不着,抱着我的玩偶无声地哭,哭累了就睡觉。

      每天睁眼都在想,啊,我还活着。

      大概就是这样一段日子,说起来居然这么简单。

      于是我不想寻常“三考”,我只想离开家。

      无论多少次去回忆从前,都只有一件事。

      在一个阳光绚烂的午后,我买了一袋橘子,但装橘子的袋子忽然破了,橘子滚落一地。

      我已经忘记了那天前后发生了什么。但我当时看着那些橘子,不想把它们捡起来,反而是踩了上去。

      随着一个一个橘子爆开,我忽然感到如释重负。

      只有地上留下了一个一个黄色的印子,我当时离开了。但很快我意识到不对,我应该把烂橘子打扫了。但当我回去的时候,橘子已经被人清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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