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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并不美丽的故事 ...

  •   “等下,拿上这个。”东方手快速在桌边翻转,一个暗盒弹出来,他拿出里面徽章似的小东西递出去,“这个代表你们是玉玲珑阁的人,以免和守卫发生冲突。”

      陆小凤抢先拿到手,纵身向当先传来尖叫的地方奔过去,花满楼立刻跟上。

      西门吹雪接过圆圆的玲珑玉雕,并没有跟过去,只转而对东方道:“死人了。”

      东方侧头看着他,眉头皱起来。

      西门吹雪冰冷的眼神稍稍暖了一丝,轻声道:“看来对于人们见到死人的惊呼,我总要比你熟悉些。”

      一个人本已经精于算计,若还习惯杀人,便无论如何也难以说一个‘好’字,西门吹雪虽然并不如何信任东方,却也并不愿他是太过肮脏的人,是以此时一贯平静无波的心中,竟额外的生出些许喜悦来。

      西门小乖从东方怀里抬起头,小声道:“七个方向。”

      东方心头一颤,隐隐有些发冷。

      西门吹雪一直静静看着他,这时淡淡道:“走吧。”

      ……

      十年前秦淮斗艳初办时,藏娇楼也曾见过血,事后那些试图不正当竞争的青楼,都被无情打压下去,再也没有出现在第二年的斗艳上,自此后就再也没有发生那种事。

      只是这一次,远不是‘不正当竞争’几个字可以解释的。所有知道那件事的人,心里都同时出现两个字——警告。

      这是策划那三百三十万两银子的人,在警告所有的人,不要多管闲事。

      陆小凤迎上来,沉声道:“死了七个,全是先前找过我的人。”

      毋庸置疑,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

      惊慌的姑娘们很快就被守卫拦住,各自退回自己的居所。

      已经进了藏娇楼,一旦离开就视为自动放弃斗艳资格,青楼里的姑娘哪个不是苦命的,这里的人虽都是红牌儿,平时看着连楼子里的老鸨都要赔小心,可是在这种关乎整个青楼的事里,稍知道分寸的就知道退不得,再红的牌儿也恃不了这个骄。所以再如何惶恐,姑娘们还是都乖乖退下去。

      死去的人被齐齐摆放好,雪白的棉布显出些柔媚的味道,衬得上面的血色更是触目惊心。

      陆小凤轻轻把棉布掀开,边说道:“凶手极为凶残,显然有故意恐吓的意思。”

      死者渐渐露出来,东方眉尖忍不住颤了两颤,觉得胸腹间很是翻涌,他有些嘲弄的想,自己显然一直高估了自己,以为这些年的经历已经足够应对所有的事,可现在看来,这世间依旧有许多手段,能让他觉得无比难受。

      想象和真实看见,果然永远都有着看似轻巧,实则不可跨越的鸿沟。

      西门吹雪察觉到他的不适,转头看了他一眼,随意道:“你如果转过头,并不会有人轻鄙。”

      对于这样难得的顾怜,东方暗想着自己需不需要感激涕泪,过了半响连自己也觉得那等虚伪行为极为恶心,便只轻声说了实话:“也许这样说有些残忍,但是因为这件事吸引了许多江湖人,确实对秦淮斗艳、乃至我玉玲珑阁有些裨益,而我既然决定要利用这一点,自然需要习惯这等事。”

      西门吹雪听罢便扭过头,再不说话。就像他练剑自然就要适应杀人,想得到就必须付出代价,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并勿须故作妇人之态。

      让一个人死有很多种方法,最不引人注目的自然是下毒,而像西门吹雪这样的人则只需要一剑,快得连血也看不见,最是干脆利落。最残忍的莫过于千刀万剐,这却也不是寻常人能有的手艺。

      死的七个姑娘并没有占到这三点,她们只是被杀死后,又毁了衣服外每一点可以看到的肌肤,狰狞的创口外翻,再不复原来美丽的样子。而这无疑正是对待她们最狠的手法。

      就是死去,也不会有哪个漂亮的女人,能容忍自己死得如此不美好。

      ……

      “七个人中起码有四个是别的势力来试探我的,我想不想交十万两银子的人并不少。”

      陆小凤缓缓开口,即便被人利用试探,即便他先前说过这些可爱的女人很可怕,但他也绝不愿意看到她们以这样的方式,变得再也不可爱,所以现在他的面色很沉。

      屋中的另三个人都没有回话,陆小凤继续道:“人已经死了一刻,有一个姑娘睡不着往外看了一眼,才发现挂在楼外的尸体,接着被吵醒的姑娘们往窗外看,才接二连三发现更多的尸体。”

      忽然转头看向东方,陆小凤问道:“我记得你说过,秦淮斗艳的花舫由各个江湖势力维护安全,那这里的守卫都来自哪里,你能不能一一说出来?”

      东方轻轻摇头,挥手止住了陆小凤的发问,解释道:“楼内的人并没有花舫的复杂,丫头都是出自我玉玲珑阁,院内守卫是南明堂的人,院外的人来自平安王府,而各个阁楼里,姑娘们可以带五个随从。”

      西门吹雪对这些事都并不太关心,他只是注意到,东方总是习惯于说‘我玉玲珑阁’而不是‘我们玉玲珑阁’。

      “五个随从?”陆小凤不解的看向他。

      东方轻声解释,“来的都是红牌,让人伺候惯了的,而且各个楼里竞争激烈的时候,也需要有个智脑随即选择竞争方案,所以五个随从并不多。”

      陆小凤苦笑,“就因为你那个不多,事情查起来又复杂了许多。”

      东方敲了敲桌子,平和而冰冷的说道:“如果我们是把她们关起来让她们送死的,那自然一个随从都不给她们。可是你要弄清楚,我不管那个人选择斗艳地点收勒索金是为何,我们这里只是斗艳,江南各地青楼宣传自己、以及确定未来一年各自排名的方式,和你要查的那件事本身是没有关系的。”

      两个人又来回讨论了几句,陆小凤忽然道:“这是你们的地方,不管是别的守卫,还是那些随从,他们要做什么都不会有你们方便,我最怀疑的还是你们。”

      东方点头道:“很高兴你能和我说实话,不过从知道那件事的时间地点后,我和阁主就从没期待能摆脱嫌疑,不管你如何怀疑都是你的事,我们能做的只是在你探查的期间,尽量配合你。”

      东方说得已经是极为诚恳,但陆小凤并没有因此而打消对玉玲珑阁的怀疑。

      在他看来,东方的表现太冷静镇定。陆小凤很多时候都喜欢冲动,所以他看见冷静的人感觉并不是很好,而事实上他也有太多的经验,那些越冷静越镇定的人,总是最终的幕后黑手。

      “如果你们配合的话,请安倾阁主出来见见吧!”陆小凤再次提出了这个问题。

      东方笑了笑,摇头。

      “只要你请他出来,比你说再多的话都更有效果,你为什么不?”陆小凤言辞变得尖锐,好像已经认定了他们就是那块黑幕,而他势必在黑幕中戳出一线光明来。

      东方两手交叠,坐正身体后轻轻俯身,寒声表明态度,“除非你蛮不讲理的把那件事栽到我们头上,否则我们不会让阁主暴露在危险下。”

      陆小凤当然不能蛮不讲理的栽赃,他只是对东方话中的所体现出的意味更加愤怒,冷冷道:“刚刚就在这里,死了七个青春年华如花似玉的姑娘,而你们还为了躲避还远在天边的危险,不让安倾出来见下人!”

      一旁坐着的西门吹雪和花满楼同时皱了下眉头,心中已经知道,陆小凤在这场争论中再次落了下风。

      先前西门吹雪就和东方说过关于徇私的问题,人都有个远近亲疏,因为别人的死亡而置在乎的人于危险之下,花满楼和陆小凤也许会做,西门吹雪就决不会做,而对于东方那样的人,他显然只会觉得荒谬可笑。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东方并没有直接打击陆小凤,反而放松了身体,轻声说了个似乎不着边际的话,“我想我需要先说一件事,我并不喜欢女人。”

      抬头看着愕然的人,东方微微笑了笑,“不管你觉得那些姑娘多么可爱,死得又多么不值得,她们在我心里除了是并无关系的路人外,还是我并不会喜欢的一类人。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怜惜,那种维护心理,我是不会有的。”

      “我天然习惯于把男人和女人放在同等的位置。现在,死的不是七个女人,而是七个路人。因为死了七个路人,你就让我把我们阁主放在危险下,你还觉得你理直气壮吗?”

      陆小凤想反驳,一时间却找不出半个字来。

      东方再次敲了敲桌子,站起身,“我会让阁主把藏娇楼的设计图送过来,只需要你记住,在没有确切证据让我们出来认罪前,不要再说这种话,在我看来这即幼稚且愚蠢。”

      东方走了出去,屋子里就沉默下来,花满楼突然转向西门吹雪,问道:“你相信他吗?”

      沉默了片刻,西门吹雪回忆了青年听到死人时,眉宇间一闪而过的惊惧,还有看见死人时,变得苍白几分的脸色,慎重道:“他知道的东西该比我们多,但是,起码今天的死人与他无关。”

      花满楼低头思索了一下,转头对陆小凤道:“我曾经判断出错过,所以你没有必要在乎我的观点。而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感觉东方没有恶意,他甚至似乎在期待你找出答案。”

      陆小凤深深吐了口气,“我现在有两个疑惑,第一,安倾是什么人;第二,东方是什么人?”

      ……

      西门吹雪见到东方的时候,东方正在湖中亭上,手中拿着白瓷酒杯,望着水里的红鲤,似乎是痴了。

      今日虽然下了场雨,依旧有月光淡淡洒下来,只是现在是上弦,过得半夜,到了此时月亮早已经落下去,院子中便只有几点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印在东方身上的时候,就显出些视觉上的凄迷。

      “怎么还没去休息?”发现了身后的人,东方转过头轻轻笑了笑,虽然因为酒意,脸上有些红霞,也依旧是和煦清逸的感觉,并无什么凄凄惨惨戚戚。

      西门顿了顿,在桌边坐了下来,想到陆小凤提的疑惑,原本是并无意理会,只是这时灯光太过沉静,便忍不住问道:“你那般维护安倾是为何?”

      东方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并不是因为什么嫉妒心思,只是纯粹把他东方看得高了些,不明白他这样的人,为何替别人卖命。

      西门吹雪能主动和东方说话,那自是在某些方面认可了东方,认为东方有那个资格和他处在同等的位置,所以他看见东方替人卖命,自是尤其疑惑与不喜。

      东方轻轻笑了笑,沉默了片刻,把手中清酒一饮而尽,霍然扭头问道:“西门先生觉得东方是什么人?奇侠?怪客?天之骄子?山巅上高处不胜寒的智者?”

      西门吹雪稍稍蹙了眉尖,很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用那么尖锐嘲讽的语气谈论自己。但是猜测这种东西,向来是与西门吹雪无缘的,所以他只是静静看着东方,等待他后面的话。

      东方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心性不稳,又沉默了片刻,把身体软软靠近藤椅里,轻吐了口气,“东方什么都不是,即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也没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奇遇,如今再光彩,也改不了扎根的那块土地无比腐败肮脏的事实。”

      又低头轻轻笑了笑,他看着西门吹雪,轻声道:“所以我看见你们这样的人,总是会有些妒意,有些不平。”

      唇畔的笑容越加亲浅,东方转头看着亭角发出微光的灯笼,似乎透过那些朦胧的光线,再次看见了那些不美好的过去。

      “我并不像你们想的为了安倾帮助玉玲珑阁,我就是青楼红牌儿生的,生下来就在玉玲珑阁,一岁的时候就被老鸨断定会大红大紫,然后把我从我那青春不在,注定红不了多久了的娘身边抢了过去。”

      曾经那个女人的反应,东方也记不太清了,只依稀记得那个娘亲性子生性懦弱,而他自己才一岁,声带都没发育完全,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更遑论像所有穿越小说一样,大发王八之气,众人拱首拜服。

      “我记事早,还记得老鸨定下的章程,洋洋洒洒写了满篇,总结起来就是两句话,三岁开始训练身体,六岁就可以卖了。”

      身边的寒气骤然大胜,东方偏头看着西门吹雪,轻声笑道:“你自然不知道这些肮脏事儿的。”

      “总会有人愿意花大价钱玩弄童子,你连想都不会想到有这种事,所以我刚刚已经说过一次了,我很多时候会觉得不平。”

      又起身倒了一杯酒,东方惭然道:“刚刚不知道你会过来,并没有准备清水,做主人的独自喝酒,失礼了。”

      “没有酒意,我很难想起曾经的事。”东方举手虚敬,再次仰头喝下去。

      当年穿越过来,陷入那样的环境,无论如何愤怒也由于身体太小有心无力,那种感觉并不好,他甚至一度恨过为什么让他记得前生,如果是真正空白的幼儿,想来是不会懂得反抗与愤怒的。

      酒杯放下,东方手突兀的一转,落到西门吹雪手上。

      西门吹雪手僵硬的颤动了一下,终归没有退开,只皱眉看着面前红霞弥漫,显出些可喜生机的漂亮容颜,冷冷道:“你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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